踉跄落在地上, 和璞鸢的那一击过于致命,正中邱隘的弱点。

“咳……”他擦了擦嘴角,不由的想笑,也许今日他是要命丧于此, 又或者说会被封印?

反正哪种都是他必然的命运。

“还是无法改变啊。”看向阴沉的天空, 邱隘能看到天空岛, 他想放声大笑,可受伤的身体令他呼吸都能感觉到疼痛。

就在邱隘稍作放松, 打算从稍作休整看看能不能从夜叉们的搜索中逃出来时,威压从天而降。

在心中叹息, 他自知是躲不过了。

“好久不见, 摩拉克斯。”邱隘故作镇定的转过身。

本来不该出现山林中的摩拉克斯神情淡漠, 他看向邱隘的目光, 不像是看一位老朋友,而是再看一个为了璃月必须根除的对象。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邱隘比谁都清楚, 在他弄倒天衡山的那一刻,他和摩拉克斯就只能活一个。

“这把剑没想到你还带着。”邱隘的目光微微向下, 在摩拉克斯腰间挂着一把翠绿色的剑。

提及往事, 摩拉克斯微微叹气。

在邱隘变化为原身时, 他便放下手中的公务,赶了过来,防止他这位大抵有两千年没有见过的旧友被逼到绝处, 决定要鱼死网破。

“你何必如此。”摩拉克斯似乎是在问, 又似乎他仅仅是想感叹一句。

邱隘见摩拉克斯还愿意和自己聊两句以后, 心中竟诡异的平静下来, 虽是必死的结局, 但在最后能和旧友说说心路与经历还算是不错。

于是他忍住疼痛缓缓开口, “游历过这片大陆后,我才知道自己的渺小。”说罢他自嘲的笑了,“仅是如此也就算了,摩拉克斯你应该比谁都明白,魔物魔神之间的强弱其实是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好的。”

“你我的命运,结局,都是既定的。”他摇摇头,“你看我无论怎么改变,都无法阻止你成为尘世执政。”

说到底并不是摩拉克斯选择成为尘世执政,而是世界在一开始便规定了有那几个魔神能成为所谓的真神。

魔神战争,不过是场无聊,充满内幕的竞选游戏。

邱隘想其实他差点就要成功,但最终依旧没有抵抗住既定的命运。

“若我说不然,你又会以何种言辞反驳?”摩拉克斯在否定了邱隘的话,“命途从不是一帆风顺,封印八虬与奥赛尔,诛杀梦之魔神,是璃月的仙人子民以及诸位魔神共同努力的结果,并非我一人之功劳。”

“此为因果,不是你所说的命运。”

命运能规定终局,却无法左右过程,更无法真正的操控人心。

说到这里摩拉克斯想起支撑天衡山的移霄导天真君,如果没有与凡人的朝夕相处,那移霄导天真君没有必要为拯救与自己无关的人类做出牺牲。

邱隘摇摇头,“摩拉克斯,你是这样认为吗?真是可笑,就像凡人那小小的愿望,哪怕他们能与天上的那位交换,得到神之眼,也不过仅仅是多了种与命运抗衡的筹码,但面对真正编织好的命运时,依旧无法反抗。”

“在这虚假的天空下,无论如何挣扎努力,都会走向自己的应有的结局,善恶如胜利般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伴随着激烈的咳嗽声,邱隘把到喉头的血咽下去,他说起最初的时候,那会真正意义上的魔神战争还没有打响,很多魔神都未寻找到自己的爱人之道,对这个崭新却破败的世界还有着新鲜感。

这就造成了一个很诡异的场面,现在的死敌,在过去也曾把酒言欢。

“当初你与奥赛尔喝酒的时候,是否想过会未来有天会将他封印?我们与若陀一起游走与世的时候,又哪会想到今天。”他再看向那把翠绿的剑,在锻造时,这把剑是礼器,纯净的翠玉有着碧水般的色泽。

凭借着这份柔和,翠玉做的剑,能洗去世间的一切怨恨。

今日邱隘却产生了一个构想,那就是这把温润的玉,变为象征杀戮的剑时,是否为会感到伤痛。

真的是,连石头都避免不了命运。

“要是说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注定成为尘世执政,那为什么你还能差点就成功,逼他化身为岩石?”有个声音插进来。

贝莉斯特打着伞从树丛中走出。

在先前接到摩拉克斯的信没多久,第二封信便被紧急送来,告知邱隘以被夜叉围困在山中,可以进行封印。

这促使贝莉斯特冒雨赶过来,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耽误。

然后在这里她听到一段让她觉得很荒唐的话,这只魔物给她一种被什么东西洗脑的感觉,他把所有的对错都让命运来背锅。

对邱隘言论,说实话贝莉斯特实在是过于熟悉。

那种恩赐和逆境都是上天给的,人是没有选择的话,她无论是原本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都听过。

于是贝莉斯特忍不住再说,“我觉得这种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想法,很荒谬。”她看向邱隘的眼神发冷,几秒后她再次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难不成移霄导天真君以角支撑起天衡山,是他被操纵了?”

看清来着是谁后,邱隘不禁嘲讽道,“当然,没有的命运逼迫,谁会想要死亡。”即使大多数仙人的生死观念远远要比人类单薄,求生的本能却还在,非到万不得已,是会想去死。

贝莉斯特没有被邱隘的话气到,她反问,“那你觉得命运给你的结局是什么?”她想听听这位觉得自己看透万事万物的至圣先师,怎能看待自己的命运。

“你是要按照我说出的话,来给予我相反的结局,以证实我是错的?”邱隘毫不留情的说出他经常遇见的套路,他被问过太多次,早就知道该如何回应才能自圆其说。

摇头,贝莉斯特笑道,“不,我是想听听你认为最坏的结局而已。”

邱隘对于贝莉斯特不按套路出牌的提问有些感兴趣,思索片刻他回答,“最坏的结局不过是死亡,或者被封印。”这确实是他能想到的最差结果。

“啊,那你真的是太缺少想象力了。”贝莉斯特看了眼摩拉克斯,发现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后,缓缓对邱隘说出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我会抽空你的力量,来滋养大地,因为技术原因,在这个过程里你是清醒的,你只能看着自己的力量慢慢流干。”

不是说既定的命运吗?那他就真的让邱隘真正感受一下,什么才叫无法反抗。

邱隘惊呆了,他少有的感到惊恐。

更可怕是贝莉斯特过于坦然,就像在陈述一个马上要实现的事实。

“看你这个样子,是真的没预料到。”贝莉斯特向前一步,顺手抽出摩拉克斯腰间那把翠绿的宝剑。

“你否定人的选择,不认同愿望的力量,口口声声说着无论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你以为你接受了最糟糕的结局,但当结局真正超出你的预期时,你又会恐惧。”

贝莉斯特令翠玉的利刃飞起,以它为中心一个阵法形成。

她其实和摩拉克斯同时降临此地,现身的比较晚是为了描摹出阵法,好一次性封印住这只名叫邱隘的魔物。

“这样很矛盾啊。”假如邱隘能接受这个对他来说是罪有应得的残酷结局,那贝莉斯特会承认他确实看透接纳了自身命运,对此她会尊重祝福,但一切行动照旧。

显然邱隘不是,他的反应和他之前说的话完全相反。

说到底他接受的仅是他想象中的事情,然后自信的将其称呼为命运。

贝莉斯特不反对相信命运,但是她认为不能全信,更深一步,把自身所有的经历,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都说是命运所赐,那未免太像是在逃避责任。

也许命运确实主导着世界的发展与走向,但贝莉斯特相信,无论怎样干涉,命运的洪流终究无法完全把世间的所有个体都裹挟在其中。

总有人会驻足思考,而对于世界来说这样就足够了,那个驻足的人很可能会走向一条在旁人看来或许是逆天而行的路,可世上的人这么多,所以那个人会有同伴会与他同行。

至于结果如何,就只能交给世人和时间来验证。

贝莉斯特相信无论哪个世界都不会辜负敢于直面真实,并愿意亲手用正确的方法去改变它的勇者。

淅沥沥的雨声中,邱隘能感受到绿色的宝剑正将他牢牢固定在阵法中。

在贝莉斯特出现后,一言不发的摩拉克斯冷静的说出他真正的想法,“至始至终,生灵的愿望与命运都无法被任何存在干涉。”

“这是世间最基础的规则。”摩拉克斯是最早诞生的一批魔神,对于过去他颇为了解。

不说是碍于约束,很多事他无法直接的讲述。

可现实确实如此,即便是天空岛上的那位执政也不能操纵命运,祂能做的唯有注视。

摩拉克斯从不撒谎。想到这点的邱隘的一时间要崩溃。

假如贝莉斯特给予他的结局仅是令他害怕的话,那摩拉克斯就是在杀人诛心。

既然世界上的所有存在都无法干涉命运,那天空岛应该同样包括在内。邱隘过去一直认定,天空岛上的诸神操纵着纺织命运的织机,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根线,所在的位置都是控制好的。

会织出何种花纹也是织布的手来规定,每一根线根本无法自主决定自己被染上的颜色。

摩拉克斯的话完全打碎了他的幻想,天空岛可能是在纺织命运,但它能做的也仅仅是织布罢了。

真正控制布匹图案的不是织布机和织布的手,而是每一根线自身,线能够决定自己呈现出来的色彩,哪怕它在这块共同命运的布上很突兀。

“你这副模样,还真是可悲。”贝莉斯特说完让阵法中的符文流动。

邱隘开始无法控制住自身的元素力,它们从他的身体里倾泻出,随着阵法流向四面八方。

它会成为璃月的养料,直到最后一滴力量流尽之时。

贝莉斯特不后悔让邱隘遭受如此的痛苦,这是那只魔物应得的结局,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