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摸了摸头, 他两个多月没剪头发了,是有些长了,但是柳烟凝应该是从来没有剪过头发的, 容易剪成**发型。

但沈牧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了。

“行,我这有剪刀。”

他们平时用的都是推子, 简单地几下就推了, 只要不推成光头就行。但是推子这会儿不在他这,只能用剪刀剪。但用剪刀是个技术活, 稍微不注意, 就会在头上剪出阶梯式印子。

沈牧还记得以前村里的孩子全都是这样的发型, 包括他自己也是。

家里灯太暗了,前些天沈牧托人在镇上买了盏台灯回来。

打开台灯,沈牧找出剪刀递给柳烟凝。

“这剪刀锋不锋利, 不锋利的话剪不了。”

“锋利,你只管剪就行了。”

柳烟凝握着剪刀,看着他笑, “要是我剪坏了怎么办?你可就出不了门了。”

沈牧也笑, “没事,放心剪,不管剪成什么样我都不怕,别人想让媳妇给剪头发还没办法呢。”

这是沈牧第一次用媳妇这个词来称呼她,柳烟凝笑了起来,让沈牧坐下,找了一件的确良的衬衣, 将他脖子以下围起来, 的确良不粘头发。

“那我可剪了。”柳烟凝确实没有给人剪过头发,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理发次数多了,也见过理发师是怎么给男人剪头发的。她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剪刀,真就剪了起来。

她都敢从北京跑泉市来了,剪个头发有什么不敢的。

台灯将一坐一站两道剪影映在墙壁上,几乎贴在了一起,柳烟凝剪得很慢,她也不愿意给沈牧把头发剪坏了,他虽然自己不介意,可她舍不得让沈牧顶着那样的发型出门。

剪完最后一撮头发,已经到了深夜。柳烟凝特意留了最长的一撮头发没丢,她找出自己的手帕,郑重地将头发包裹了起来。

沈牧呆呆地看着她的动作,他很明白她的意思,这种被爱人珍重的感觉让他的心沉甸甸的,满载的幸福中流淌着一丝丝的苦涩,若他能长久地陪伴她身侧该多好。

沈牧将头发清理干净,洗了个冷水头,将看不见的小茬子头发洗干净了,才重新躺上行军床,将柳烟凝搂在怀里。

柳烟凝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虽然是第一次剪,但因为很用心,也没有剪毁了,那种轻微的扎感又回来了。

清辉从窗棂洒落进来,照在沈牧的脸上,他的眼睛灼灼发亮。

“牧哥,再要我一次。”柳烟凝凑到沈牧耳边,轻轻地吹气。

沈牧的理智顿时溃不成军。

次日清早,柳烟凝醒来是在**,她昨晚上是跟沈牧挤在窄窄的行军**睡了,不知道沈牧是什么时候将自己抱上床的。

此时才七点不到,阿宝都还没有醒来,柳烟凝没立马起床,她躺在**失神地看着房顶,心里涌出了离别的惆怅。

沈牧说要送他们去火车站,到了泉市之后,他有个航天院的同事会跟他们一起上北京。

泉市发兰城的车只有一班,是下午两点钟发车,他们十一点钟出发都来得及。

还有四个小时,她就要离开这片土地,离开沈牧了。

沈牧早上还有工作要处理,等他将要紧的工作处理完了,就回来送他们去泉城。

知道他们要走,宋翠翠摊了好些饼子,将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煮了,让他们带去车上吃。

“你们又没有灶台,做不了吃食,这里去北京这么远,不带点吃的怎么行。”

柳烟凝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泉市一趟,会交到这么朴实无华却让人心生温暖的朋友。

沈牧一直到九点钟才回来,跟着他一块来的还有杨毅,杨毅会开车,还是由他送娘俩去泉市坐火车。

怕去晚了赶不上车,再加上到了泉市,沈牧还要给柳烟凝母子买点车上吃的东西,还要跟上北京的同事汇合,到了还得吃点东西,时间还是很紧迫的。

柳烟凝已经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杨明明来到家里,跟阿宝告别。

杨明明跟他妈妈一起,送柳烟凝他们上车。

卡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戈壁滩几乎全是平坦的,卡车可以随便开,只要不迷失方向。

临行前,柳烟凝将自己带来用的护肤品都送给了宋翠翠,“你还年轻呢,女人得爱护自己。”

宋翠翠连连点头,她之前从来都只是将丈夫孩子伺候好,顾不上自己,现在跟柳烟凝结交一段时间之后,她从柳烟凝的身上发现原来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活法。柳烟凝什么都不用做,她甚至连最基本的饭菜都不会侍弄,可沈主任还是这么地爱她。

宋翠翠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也和柳烟凝一样,那她丈夫会是什么样子。这些日子,宋翠翠暗中观察,她发现丈夫对自己,完全没有沈主任对柳烟凝的那种爱意,她就是给他侍弄一日三餐,照顾他生活,替他养儿子的人,不是他的爱人。

意识到这些,宋翠翠却什么也做不了,她不可能因此跟丈夫闹离婚,他丈夫不是沈主任,她也不是柳烟凝。

宋翠翠只能告诉自己,学一学柳烟凝,爱护自己。

“我会给你写信的。”柳烟凝上车前,对宋翠翠笑道。

宋翠翠笑着点头,“好,我也会给你写信。”

但宋翠翠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没继续读了,认识的字也有限。

卡车轰鸣一声,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奔驰起来,阿宝趴在窗户边,朝他的新伙伴挥手。

一片片胡杨林从视线中飞快地往后掠去,那片建筑群很快就看不见了。

阿宝紧紧地靠着爸爸,他也知道分别的时间到了。

柳烟凝更是紧紧地与沈牧十指交扣,内心的惆怅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毅坐在驾驶位,意识到车厢里气氛低落,他笑道:“弟妹在这待了一个多月,我看弟妹都清减了不少,伙食还是太差了吧。”

柳烟凝嗯了一声,“伙食确实不好,我才待了一个月,你们长年累月地待在这里,吃这么差怎么能行呢,人是铁饭是钢,长期营养不良会让脑子变笨,你们都是顶尖人才,真因为省这点伙食钱,把身体搞差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杨毅苦笑,“可不是这样吗,但我们基地的领导总是想省点,再省点,省下来的钱都不够买一个小小的火箭零件的。”

柳烟凝一脸严肃,“等我回去了,我就跟刘院长反应。”

沈牧他们也不是没人反映过,但基地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杨毅不抱希望,“没啥用,别白费力气了。”

柳烟凝看着沈牧,沈牧比来之前清减了不少,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肯定会伤身体,跟家人分别就算了,他得健健康康地回来。

她没有继续说话,但心里已经做了决定,非得将这件事办成不可。

沈牧住的房子里没有镜子,沈牧也不知道柳烟凝剪的头发怎么样,但是今天杨毅看到他没有露出什么的惊讶的表情,沈牧就知道柳烟凝剪得不错,他刚刚在卡车的后视镜前照了照,头发真剪得不错,比他们几个大老粗剪得好多了。

柳烟凝不经意间低头,注意到沈牧的衣兜里露出了一本书册,她伸手就抽了出来,“这是什么?”

封面上是柳烟凝看不懂的文字。

沈牧解释道:“这是我们新买的零件的说明书,但是是阿拉伯语,我们基地谁也不懂阿拉伯语,正在研究呢,等把你们娘俩送走了,我去泉市看看能不能买到阿拉伯语的词典。”

柳烟凝皱眉,“这种小众语言,国内估计都没什么人学习,词典估计也难买,等我到了□□你找一找。”

沈牧笑道:“我也是这样想,泉市估计买不到,你到北京之后帮我去书店看看,有的话就给我买了寄过来。”

“急不急?”柳烟凝问道。

急是肯定急的,但是急也没有办法,他们谁都看不懂说明书。

阿宝将目光落在本子上,轻轻地念道:“发射舱组装说明手册。”

沈牧和柳烟凝同步回头,看向阿宝,沈牧知道阿宝懂一些外语,但他以为只是英语和俄语法语,没想到他连阿拉伯语都能看懂。

“阿宝,你能看懂吗?”沈牧惊讶地问。

柳烟凝一拍额头,“对了,我们怎么把阿宝给忘了。”

属实是阿宝以前没有接触过阿拉伯语,柳烟凝也不知道他懂,还有个原因就是阿宝很少再显露自己在语言上的天赋了,以至于沈牧和柳烟凝都齐齐地忘了他。

前排的杨毅更是惊得踩住了刹车,将车慢慢地停下来,才扭头问:“阿宝能看得懂阿拉伯语?”

“阿宝,你翻开看看,这些能不能看懂?”沈牧将手册翻开,摊在阿宝面前。

阿宝低头看去,慢慢地读了起来。

看不懂说明书,这进口的零件太昂贵,沈牧他们也不敢乱动。沈牧几乎是竖起耳朵,不错过阿宝嘴里吐出来的一字一句。

卡车停在了戈壁上,阿宝稚嫩的声音在车厢里缓缓地流淌着,沈牧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记录起要点来。

杨毅和沈牧都听得太过认真,导致他们都忘记了正事,柳烟凝出声提醒,“一边走一边翻译吧。”

沈牧抬起头,“对对,杨毅,你开车吧,我记录就行。”

杨毅如梦初醒,发动了汽车,“对对,差点忘了正事呢,阿宝是怎么懂阿拉伯语的啊,他以前学过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阿宝之前学过阿拉伯语,没道理沈牧会不知道啊!

柳烟凝看了沈牧一眼,说道:“对,学过。”

她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阿宝的语言天赋,即使这个人是沈牧要好的同事也不行。

“嘿,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我们为这个事情发愁了好久,没想到阿宝竟然能看懂,早知道我们还愁什么。”

沈牧其实也是忙忘了,这些天实在是太忙了,如果稍微轻松一点,或许他能想起让阿宝来试一试。

手册并不厚,上面有一些关键组装的信息,两个小时几乎沈牧的笔就没有停过,一直到了泉市,阿宝才结束了最后一句话的翻译。

杨毅早就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隐隐也感觉到了阿宝的不同寻常,就算他真的在北京学了阿拉伯语,这手册里面多半都是关于零件的专业术语,阿宝就算从会说话起开始学起,也不可能这么流利啊,他又不是阿拉伯人!

况且,沈牧这个儿子之前听说一直不会说话,沈牧回去了之后才开口说话的,那更不可能提前去学习了。

杨毅好奇归好奇,倒也没有问出来,想着等回去的路上问问沈牧。

沈牧先找了个大点的商店,给柳烟凝他们买路上吃的食品,买了方便面和饼干。

柳烟凝则买了好些饼干和鸡蛋糕之类的吃食,一份让沈牧带回去吃,另一份让沈牧带回去给宋翠翠,算是对她连夜烙出来的干粮的回报。

“我想给你买点肉,但你又没有地方做饭,不吃肉怎么行呢。”看时间还早,柳烟凝拉着沈牧和杨毅进了一个馆子,点了四五个菜,除了给阿宝点的番茄炒鸡蛋,其余的全是肉菜。

“回去之后要照顾好自己,基地伙食不行,就要想办法给自己补充营养,本来环境就艰苦,更要保重身体。”柳烟凝细细地叮嘱沈牧。

沈牧连连点头,“放心吧,就算为了你和阿宝,我也会保重自己的。”

柳烟凝买了些米面给沈牧,让他拿给宋翠翠,宋翠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送这些给宋翠翠,也是希望他们家在做什么吃食的时候,能给沈牧送一份。

沈牧他们真是好久没怎么吃过肉了,五个肉菜全都一扫而空,就连阿宝都吃了好些肉,这些日子天天啃馒头,人对肉食的渴望都到达了顶峰。

吃了东西,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沈牧他们送柳烟凝母子前往车站与同事汇合。

到车站是下午一点钟,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

他们也成功地找到了沈牧的同事,同事三十岁左右,叫杜雪银,和沈牧是校友,是北方人,身材和他秀气的名字形成了鲜明对比,个头几乎接近一米九,柳烟凝看他都得仰脖子,就因为他个头高大,所以他们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此人。

和这样的人一起回北京,一路上几乎都不用担心了。柳烟凝朝沈牧眨了眨眼睛。

“这是弟妹啊,沈牧,放心吧,我肯定能安全护送弟妹和侄儿到达北京。”

沈牧笑道:“我当然放心你,就你这块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吃午饭了没有?我们带了干粮。”

“吃过了。”杜雪银是搞火箭燃料运输的,所以常年在泉市活动,这次上北京也是出差,本来柳烟凝他们可以晚几天再走,为了将就杜雪银的时间,所以才提前了。

“你好,你长得可真高大。”柳烟凝笑道。

柳烟凝一笑,杜雪银就红了脸,他的脸还算白净,一脸红就非常明显。

柳烟凝有些吃惊,这么大块头的汉子,竟然这么容易脸红。

沈牧抱着阿宝,“阿宝,回去之后要听妈妈的话,要保护自己保护妈妈,知道吗?”

阿宝点头,“放心吧爸爸,妈妈说了,明年暑假的时候我们再来看你。”

沈牧不想扎到娘俩,特意刮了胡子,他用力地阿宝脸上亲了一口,“乖儿子,爸爸爱你。”

阿宝经常听到妈妈说爱他,但是爸爸说爱他还是第一次,一时间看着沈牧愣住了。

沈牧在成长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爱,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表达过爱,和柳烟凝结婚之前他都没有恋爱过。

所以即使他真的很爱很爱阿宝,也从来没有对阿宝说过,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爱就是爱,爱不需要含蓄也不需要隐藏,不管是对柳烟凝的爱,还是对阿宝的爱,他都要及时表达出来,让他们知道,他真的很爱他们。

相聚时难别更难,杜雪银将柳烟凝母子的行李接了过去,沈牧一手抱着阿宝,一手牵着柳烟凝。去的时候因为有杜雪银一路,沈牧不担心他们的安全了,可分离的不舍萦绕在心里,让人愁绪万千。

柳烟凝强撑着笑脸,分别已成定局,她不愿意摆出伤悲的神色,让沈牧看了更加难过。

沈牧送他们上月台,柳烟凝的五指扣在沈牧温暖的手中,他的体温似乎就代表了一种无人可以取代的踏实。

“别担心我们,到家了之后我给你写信。”

基地的电话沈牧他们不能用,沈牧说道:“到时候我会抽时间去镇上邮局给家里打电话的。”

柳烟凝点头。

该说的话昨晚上都已经说完了,真到了这个时候,只有互相地叮嘱,柳烟凝始终担心沈牧在这边会营养不良。

月台的风很大,沈牧将柳烟凝额边的碎发掠至耳后,“照顾好自己和阿宝,等我回来。”

“明年如果你不能回去的话,我再带着阿宝来看你。”

“明年如果你们过来的话,我安排一下。”今年柳烟凝临时决定要过来,都没给沈牧准备的时间就带着阿宝过来了。

柳烟凝点头,“行,到时候再说。”

阿宝抱着沈牧,在他脸上亲亲,“爸爸,明年我再和妈妈来看你。”

听起来很伤感,明年不是明天,用这么大的单位来形容见面的频次,让人心酸。

“好,爸爸尽量抽时间去看你们,这样你和妈妈就不用千里迢迢地过来了。”

列车到站了,沈牧将母子俩送上车,杜雪银再次保证,“我一定将娘俩平安地送回北京,放心吧。”

杜雪银二十九,还不到三十岁,比沈牧大两届,两人在学校的时候就认识了,不过杜雪银还没有结婚,沈牧相信他的人品,并不担心。

当着外人的面,柳烟凝不好意思再跟沈牧亲密,但当火车即将开动,沈牧必须得下车时,他突然俯下身,在柳烟凝额头上郑重地印上了一个吻。

“一路顺风,老婆。”沈牧眯眼一笑,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沈牧只有在**的时候才会叫柳烟凝老婆,柳烟凝压根没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叫出来,不知名的悸动在心里涌动,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或许是知道相见之日不会太久,分别的时候没有之前那么伤感。

沈牧下了车,站在月台上朝柳烟凝母子挥手,阿宝从窗户探出头,“爸爸,再见。”

柳烟凝没有说话,只是不眨眼地看着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直到火车发动,她从窗户探出头,千言万语也只化成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看,彼此在对方眼中都化为了一个影子,呼啸的秋风吹迷了柳烟凝的眼睛,她看到沈牧抬手捂住了眼。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沈牧的身影,柳烟凝才颓然坐回了座位上。

杜雪银坐在母子俩旁边,他看到柳烟凝红着眼睛,便将头别到了一边,不让柳烟凝赶到尴尬。

柳烟凝他们买的依旧是卧铺,买了一个中铺一个下铺,下铺是杜雪银的,但他将下铺让给了柳烟凝母子。

他就坐在过道旁边的椅子上,没有就近方便地坐在柳烟凝的铺上,那不合适。

这一路有杜雪银作陪,柳烟凝心里十分踏实,不像来的时候那样提心吊胆,她也很快将情绪调整了过来,既然分别是难免的,就不能让自己一直沉溺在悲伤之中,人活着,就得往前看,往好的方向看。

“杜大哥,你是经常要去北京出差吗?”柳烟凝打听,若是杜雪银经常前往北京的话,下次他们就可以跟着杜雪银过来。

杜雪银笑道:“也不是经常,一年总有个两三回吧。”

“下次我们要来泉市就联系你,如果你刚好要去北京的话,我们就可以跟着你一块过来。”柳烟凝说道。

杜雪银点头,“行。”

杜雪银话不多,但是他那大块头非常震慑人,一路上无人敢招惹他们,就连到了兰城,下火车的时候,那些揽客的旅店老板都不敢放肆,杜雪银一瞪眼,没人敢再上来烦他们。

杜雪银有住惯了的旅店,直接带着柳烟凝母子过去了,此时正是半夜,如果是柳烟凝母子俩,她肯定不敢出去住旅店,但有杜雪银在身边,就好像有个非常安全的保镖一样,顺利地在旅店入住了。

有上次住宾馆的经历,柳烟凝还担心阿宝会留下心理阴影,“阿宝,你怕不怕?”

阿宝摇头,“不怕呀,杜叔叔就住在咱们隔壁呀。”

一路顺利地抵达了北京,因为一路都是乘坐卧铺,所以也没有觉得太累,就是路上耗费时间。

杜雪银将娘俩送到家门口,柳烟凝邀请他进去坐会儿,杜雪银连忙婉拒,“我还有事要去办,下次吧,等沈牧回来,我再来做客。”

柳烟凝笑了笑,这一路杜雪银非常有分寸感,没有半点越界,就连到了家门口,人家也顾忌名声,不肯进去。

“杜大哥,这一路跟着你来,我们才能安全地抵达北京,等沈牧回来,一定请你好好地来家里吃顿便饭。”

杜雪银腼腆一笑,告辞了。

阿宝看到熟悉的建筑,一路上的困倦全都一扫而光了,他帮妈妈提着不很重的包,柳烟凝自己拉着行李箱,走上了那条熟悉的水泥路。

回到熟悉的地方,柳烟凝连日奔波的疲倦全都涌了上来,阿宝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毛宁宁在不在家呢?”

到了家门口,阿宝看到了妈妈的小轿车还停在车棚里,他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喊了毛宁宁一声,“毛宁宁!”

毛宁宁正在家里写作业呢,马上要开学了,他的作业还没写完,听到阿宝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阿宝这个暑假去找他爸爸了,都不在家,毛宁宁感觉无聊极了。

“毛宁宁!”外面又传来了阿宝的声音,毛宁宁确定自己没有幻听,丢了笔就往外冲。冲到门口,果然看到阿宝站在他们家门前,朝自己家这边张望。

“阿宝!”毛宁宁兴奋地大喊一声,猛地冲到阿宝身边,一把将阿宝抱住,“你总算是回来啦!”

阿宝也想念毛宁宁,“我回来啦!”

毛宁宁问他,“你见到了你爸爸没有?”

阿宝点头,“见到了。”

秦姨听到动静,刚要迎出来,柳烟凝拖着东西走到了门口,秦姨见到全乎的柳烟凝,几乎要落下泪来,“总算是回来了!阿宝呢?”

“在外面呢。”柳烟凝弯腰换了鞋,这一趟虽然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身体确实非常疲倦。

“秦姨,帮我烧洗澡水吧,我要好好地洗个澡。”

秦姨走到门口看,看到阿宝活蹦乱跳,才高兴地应道:“行,我马上就去烧水。”

把水烧上,秦姨又问柳烟凝想吃点什么,“你们在火车上估计都没吃什么好东西,我给你们做。”

“米饭!面食不要!”柳烟凝现在是看到馒头就面露菜色,面条也不吃了。

她一个多月没吃过大米饭,馋得想到大米饭就开始饿。

秦姨飞快地做饭,水烧开了,柳烟凝先洗澡去了。

阿宝和毛宁宁坐在客厅说话,阿宝将自己这个月的经历讲给毛宁宁听。

毛宁宁长这么大也是没有出过远门,听阿宝这个月有这么多刺激的经历,一时间羡慕极了。

柳烟凝好好地洗了个澡,等洗了澡出来,又让阿宝去洗澡。

“宁宁,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又长高了。”柳烟凝笑着跟毛宁宁打招呼。

“柳阿姨!”毛宁宁甜甜一笑,毛宁宁开学也要上一年级了,是小学生了。

阿宝还是在小天才班,他不跟毛宁宁他们一样读常规的小学中学。

柳烟凝看到毛宁宁就想起了叶蓓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你在家属院看到叶蓓蓓没有?”

毛宁宁摇头,“没有,不过她前段时间过来找阿宝过,阿宝没在家,她就回去了。”

柳烟凝对叶蓓蓓承诺过,会隔一段时间就去确认一遍她是否遭受虐待,她不知道蒋丹从国外回来了没有,一个多月过去了,她大概早就回来了。

柳烟凝将自己从基地带回来的干蘑菇匀了一些出来,给胡雪华送过去。

之前沈牧寄过来的蘑菇是白色的,没有这个蘑菇味道鲜美。

胡雪华看到柳烟凝回来,也松了口气,“一直没有你们母子俩的消息,我们都为你们捏着把汗。这回见到了沈牧了吧。”

柳烟凝笑道:“见到了,雪华姐,你不知道那边的条件有多艰苦,艰苦得让人难以想象。”

她大致将这个月的经历捡重点说了一下,当她说起路上遇到的危险情况时,胡雪华惊得变了脸色,“烟凝,下次你不要再这么冲动了,确实太危险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当地人说话我们也听不懂,确实很危险。”

柳烟凝也说道:“是,我后面想起来都后怕,确实太冲动了,回来的时候是跟着沈牧的同事回来的,他个子有一米九,一路上没人敢招惹我们。”

胡雪华笑道:“那就好,这人不错,挺可靠。”

柳烟凝在胡雪华家里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这天晚上柳烟凝睡得格外早。

次日,柳烟凝带着阿宝驱车前往叶蓓蓓家。

怕太晚了叶蓓蓓要出门,所以他们去得很早,不到九点钟就到达了叶蓓蓓家的小区。

柳烟凝拉着阿宝上楼敲门,门开之前,她想象了一下,有可能会是蒋丹来给他们开门,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她就喊一喊叶蓓蓓,将叶蓓蓓叫出来。

因为蒋丹成为叶蓓蓓的继母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所以柳烟凝不管自己和蒋丹之间有什么矛盾,她都不会教叶蓓蓓去针对蒋丹这个后妈,因为叶蓓蓓太小了,两人对上,必然是叶蓓蓓吃亏。

之前叶蓓蓓不听从蒋丹,自己跟着老师们一起坐飞机回来的事,不知道蒋丹会不会记恨她,所以柳烟凝放心不下,刚回来就过来了。

但开门的是叶蓓蓓。

看到门口的柳烟凝母子,叶蓓蓓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光。

“柳阿姨!沈星星!”

柳烟凝冲着她一笑,朝房子里看去,没看到蒋丹的身影,“蓓蓓,你一个人在家吗?”

叶蓓蓓点头,“是的,爸爸上班去了。”

“蒋丹回来了吗?”柳烟凝问。

叶蓓蓓摇头,“没有。”

“没有?”柳烟凝难掩惊讶,“这么久了,一个多月了,蒋丹还没有回来?”

叶蓓蓓摇头。

她看了柳烟凝一眼,又看向阿宝,话挤到了她的嗓子眼,又被她强行咽下去了。

她不能告诉柳烟凝,本来爸爸是要给蒋丹汇钱的,她自告奋勇地去汇款,她将那笔钱藏起来了。

这太邪恶了,叶蓓蓓知道,所以她不想让柳烟凝知道,更不想让沈星星知道她是这么邪恶的人。

“爸爸说,她可能在国外找到什么好工作了,所以不想回来。”

柳烟凝感觉不对,蒋丹英语不行,留在国外几乎没有生存的技能,她怎么会不想回来呢。

“她没有给你爸爸打电话吗?”

叶蓓蓓摇头,“我不知道。”

柳烟凝觉得不太合理,蒋丹在把钱用完之前肯定会着急地联系国内的家人,让他们给她汇款才对,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呢。

即使她很讨厌蒋丹,但也不至于冷漠地希望她饿死在国外,再说还有肖童童呢,肖童童已经没了爸爸,即使这个妈妈控制欲非常强,但有总比没有好。

从叶蓓蓓家里回来,吃晚饭之前,柳烟凝给刘院长打了个电话。

刘院长还不知道柳烟凝前往泉市的事情呢,接到她电话,还以为她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刘院长,你好,我刚从泉市的卫星发射基地回来。”柳烟凝第一句就把刘院长吓了一跳。

“你去泉市了?”

“是的。”柳烟凝打电话不是为了跟他闲聊,直接进入了正题,“是这样的,刘院长,我去泉市一个多月,也就是这一趟,我才知道沈牧他们这些科研人员在基地里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

刘院长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保持了沉默。

“馒头,顿顿吃馒头,炒菜偶尔有些肉沫子,油味都尝不出来,这种饮食能有多少营养,本来戈壁滩的生活就已经很艰苦了,沈牧他们大老远地驻扎在基地,为了家国大义,常年与家人分别,在那么偏远的地方过着非人的生活,连吃食都克扣,这也太过分了!”

刘院长一愣,万万没想到柳烟凝给他打电话竟然是说这个。

老实说,刘院长还是几年前去泉市考察的了,“我去过,食堂伙食还可以呀。”

这话让柳烟凝来了气,“请问刘院长,你在北京是吃糠咽菜吧,顿顿馒头配素菜,你说还可以?我不相信你们家伙食比基地还差。”

“我当时就说过的,沈牧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要保证他全头全尾地回来,现在他顿顿吃那些没有营养的饭食,营养不良也会对他身体健康产生影响,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所有坚守在基地的科研人员都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这么大一个国家,靠这十几二十个人克扣吃食来节约科研经费吗?”

刘院长听得云里雾里,不确定柳烟凝是主观认为伙食差,还是伙食真的差,只好对柳烟凝说道:“我让人去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