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爷子应了一声,“好孩子,这是爷爷给你准备的,十八年前没送出去,今天终于能交给你了。”

他揭开一个黑木匣子。

里面除了有长命锁、金镯玉镯、珠宝翡翠等名贵东西,还有一件特殊的‘百家衣’。

百家衣由各种色彩的小布块缝合而成,这些布块需要亲自找各种长寿富贵的老者交换,代表着族中长辈对幼子长命百岁的期盼。

单论价值,肯定比不上金银珠宝,但意义不同。

陈薇双手捧过匣子,低声说了句:“谢谢爷爷。”

于老爷子随即又送了一份礼。

“你刚回来,手里没什么资产,而你父亲孩子又多,怕能分给你的没多少,只好我这个爷爷多补贴你一点。”

他脸上皱纹纵横,眼睛没有半点浑浊,透露出一种深邃的犀利,让人不敢小觑,“我把手中的股份分成了十二份,其中一份给你。”

“爸!”

“爷爷,您这……”

众人坐不稳了。

陈薇起初不明白这些股份的重要性,但看到其他两房露出震惊、嫉妒的神情,心中已然明白。

于老爷子前后娶过两任妻子,自己的父亲和二叔、小姑同父异母。

这也导致于家大房独自发展,二房三房联手合作的局面。

于老爷子这一举动,好像无形中打破了花团锦簇、其乐融融局面,撕开了豪门世家的暗潮汹涌一面。

陈薇顶着众人喷火似的灼灼目光,气定神闲地收下了这份大礼。

这一刻。

于家两房大大小小的人精,脑海里浮过一个念头:她竟然敢要!

陈薇偏偏对上那一双双冒火的眼睛,笑着和他们一一问好。

她越笑,其他人越不舒服。

二叔于海松有二子一女,大儿子于庚已经进入公司学习,小儿子于遂和女儿于舒是一对双胞胎,今年才十七岁,比自己还小。

小姑于乐珍和姑父生了有三个女儿,分别是于前、于程、于姒。

现在肚子还有一个,扬言这胎肯定是儿子,已经决定要取名为‘于锦’,凑一个前程似锦。

算上于海岳的四个女儿,于家说得上阴盛阳衰,儿子很少。

明明之前没有见过面,她却精准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叫对。

于海岳、陈婧等人看向陈薇的眼神,无比骄傲自豪。

于海松敛起眼里的复杂,皮笑肉不笑,“呵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不用客气。”

“二叔说的是。”陈薇扬了扬手里的文件,“那我就等着二叔在集团好好工作,让我这个小辈年底多分点分红,多点零花钱。”

她的语气不软不硬,听着却根刺一样,扎进于家两房的心里。

于海松脸上的弧度差点绷不住。

他有两个儿子,把于氏集团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为公司的发展天天殚精竭虑,结果最后让这个小侄女占了便宜!

于乐珍捧着肚子,心中也不舒服。

她看向右手边坐在小辈中黯然神伤的年轻姑娘,眼睛一转,道:“慕儿,你和陈薇一样大,你们两姐妹快相互认识认识呀。”

“陈薇,你还不知道吧?医院说你一出生就没了,你妈伤心过度,精神恍惚总念着要抱你。”

“正巧那时吕司机为了救你爷爷死了,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儿,老爷子做主把慕儿抱了回来……”

陈薇嘴角的弧度微凝。

难怪于老爷子对自己那么厚道,原来是愧疚,是补偿。

果然,除了至亲的爸妈姐弟,任何感情都可能掺杂着其他。

吕慕儿暗恼,怎么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过,她确实想试探一下这个陈薇。

吕慕儿怯生生站起身,纤细白皙的双手端着茶,低眉顺眼细声道:“小妹,你能回来我感到十分高兴,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这熟悉的感觉……陈薇疑惑地眨了眨眼,要不是长得和陈婉婉不一样,还以为是陈婉婉本人呢。

比陈薇先开口的,是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的陈婧,“小妹也是你能叫的?”

吕慕儿顿时尴尬地立在原地,咬着唇,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小姑,你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吕司机对爷爷有大恩,我们于家收养他的女儿无可厚非,反正于家家大业大抚养一个孩子不是问题。”

陈婧视线冷冷射向于乐珍,“可是怎么听你的口吻,好像吕慕儿养在我们大房,是我们大房的人?”

于乐珍有些怵这个大侄女,音量小了一点道:“谁不知道当初老爷子为了报恩,把人抱回来,就是想养在大房、顶替陈薇的位置?”

只不过大房没同意,连带着大房的几个孩子把名字都改了。

从姓于到随母姓陈。

原来还有这一桩旧事,陈薇听完,心中对于老爷子的复杂情绪,被来自家人的温暖取而代之。

能得到现在的家人,已经是十分幸运了。

至于其他亲缘,没必要强求。

场面一时间紧张,隐有硝烟。

吕慕儿一滴泪滚落下来,又无声倔强抹去,“小姑、婧姐,你们别为了我吵架。”

“我不是大房的人,确实没有资格叫陈薇小姐叫小妹……”

她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衬得陈薇盛势凌人一样。

陈薇点头:“嗯,知道就好。”

吕慕儿擦泪的手一滞。

她半抬起水眸,下意识无助地望向首位的老爷子。

见于老爷子没有任何反应,蒲柳似的身体颤了颤,顿时泪眼朦胧,让人生怜。

陈薇冷眼看着,没有错过她看向自己时眼里的嫉妒和不忿。

在陈家的经历,让她知道有一类人和陈婉婉一样。

最会装可怜装绿茶装委屈,博取别人的同情。

受不了了。

她拳头捏紧,直道:“你在哭什么?你说自己不是我们这一房的人,我实事求是点头,结果你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既然这么爱哭,那就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哭!

这一回客厅里的安静无声,众多眼睛看向吕慕儿。

于海岳皱眉,眼神有几分不耐烦。

陈婧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敲击着杯璧,“问你话呢,没听见吗?”

陈澜、陈景一左一右护在陈薇身侧。

哪有追上来问的?从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吕慕儿忙解释道:“我哭是为你感到高兴,网上全是你负面的新闻,你以前在外面过得很不好吧?现在好了,你回家了……”

陈薇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哭,是因为待在于家委屈了,也想回到自己亲生母亲所在的吕家。”

“我没……”吕慕儿乱了阵脚,刚急切开了个口,又意识到不对,紧紧闭上嘴巴。

她要说自己不想回到吕家,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贪图于家的富贵?

“行了,有没有你不用和我说。”陈薇坐到小弟陈景身边的空位。

陈景狗腿子递过茶杯,“四姐,你真厉害,一下子得罪了三个人。”

他掰着手指数,“二叔、小姑讨厌你,还有这个吕慕儿也讨厌你。小心他们三人合力给老爷子吹枕头风,收回转让的那份股份噢。”

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陈薇失笑,却用更加坚定的语气道:“那就让他们来,落到我手中的东西看谁抢得走?”

“而且谁稀罕这点东西?”

眼界小的人,只会盯着锅里的那块蛋糕,反复折腾。

而聪明的人能另起炉灶,自己把蛋糕做大做强。

陈薇虽回了于家,但不意味着她只限于此。

于乐珍还想撺掇一下吕慕儿。

“行了。”于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龙头拐杖重重一掷,“我困了,先回房休息。"

现场噤声。

等于老爷子离开,陈澜第一个动了起来,她慵懒地伸了伸腰,“小妹,走,我带你去房间看看,免得总有一些苍蝇总在耳边嗡嗡叫。”

于乐珍被讥得胸膛起伏,气呼呼甩袖离开。

于海松也带着自己的夫人吴蕙兰回了房间。

他一肚子的闷气。

“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竟然把股份分给一个刚认回来、不知底细的人……”说着,又嫉妒得不行。

吴蕙兰在饭局上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却暗中把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她柔柔开口,“老爷子是对陈薇愧疚才出手那么大方。但我看陈薇不是个大度的,迟早要和吕慕儿争起来。”

“要是她再闹出什么事,老爷子的愧疚迟早会消耗完,到时候这股份还会回到我们手中。”

于海松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吴蕙兰自信道:“硬的来不了,就来软的,保证让陈薇吃了亏都说不出话来。”

如果连新来的陈薇都压不下去,他们二房什么时候能出头?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吵闹声。

仔细听还有自己小女儿于舒的哭声。

“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我的裙子是找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坏了!陈薇的房间没收拾干净……”吴蕙兰猛地站起身,焦急地往外走。

大房一家不经常回老宅住,陈薇的房间更是常年空着。

于舒这个年纪的姑娘爱美,又喜欢买各种昂贵的裙子,一个房间堆不下了,便悄悄把部分衣服塞到陈薇的房间。

这事吴蕙兰知道,这几天陈薇要回来,她还提醒于舒要把衣服拿回来。

现在看来于舒压根没放在心上,被陈薇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