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轮殿。
“今日投胎了多少阴魂?”
转轮王坐在高高的殿堂上,两根纯白色的眉毛盖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他正在翻看手中的奏折,等着殿中主薄的答复。
“回阎王的话,至上个时辰,今日前往轮回崖投胎的已有七百八十二个阴魂,其中,有六百一十五个阳神,以及……”
主薄的神色越来越古怪,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顿了一下,认认真真的盯着手中记录看了许久,才咽了口唾沫,再次开口,道:“以及……八个古神和两个古魔。”
转轮王手中奏折“砰”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什么?六百多个阳神,还有十个古神魔?!”
转轮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主薄,他怀疑这个主薄疯了,否则怎么会说出如此荒诞之言。
“没人信,我都不信,可是今天真的投胎了六百多个阳神,还有十个古神魔。”
主薄放下手中的记录,苦笑一声,道:“而且,据他们所说,所有的阳神、古神魔全都是亿万年来迷失在神坛里的魂魄。”
“咕咚。”
转轮王不禁咽了口唾沫,惊愕道:“难道神噬消除了,神坛恢复了本来模样?!”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主薄摇了摇头,苦笑道:“小人只是个记录官,哪里知道神坛里面发生的事情。”
“呼……”
转轮王深吸一口气,招手唤道:“快把记录呈上来让本王看看!”
“是!”
主薄点头,刚要把记录呈上去,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挡住了。
“不用看了,你猜的没错,阴间、阳间和神坛中再也不会出现神噬,神界之门重新开启,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前往阳间,登坛成神。”
张浪接过主薄手中的记录,笑吟吟的走到转轮王面前,将记录放在了案台上。
他并没有睁开洞彻之眼,但也感应到了转轮王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神格气息。
也就是说,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转轮王和酆都大帝等人一样,是个为数不多的阴神,呆在阴间不知多少年了,所以才听说过神坛里的事情。
“呼……”
转轮王再次深吸一口气,他从张浪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这股压力来源于超脱,修为越高的强者就越能感受到,尤其像转轮王这种活了几万年的阴神,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眼前之人是个超脱者。
“你怎么知道,神坛里没有了神噬。”转轮王问道。
“因为,我亲手把神噬清扫的干干净净。”
张浪笑了笑,伸手指向案台上的记录,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你查一段投胎记录。”
转轮王愣住了,半晌才从震惊之情中恢复过来,声音颤抖道:“你……你消灭了神噬?!”
“嗯哼。”张浪轻描淡写的点了下头,耸肩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个妖邪在里面搞鬼罢了,我已经杀了妖邪,并且留下了守护者,神坛现在很安全。”
砰!
转轮王慌忙推开案台,朝着张浪纳头就拜,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后,老泪纵横道:“多谢天神相助,老夫代表阴阳两界对天神大人感恩不尽!”
“你这是干嘛?!快起来!快起来!”
张浪愣了一下,连忙扶起转轮王,道:“我并不是什么天神,与你同属于这片苍茫宇宙,消灭神噬是我的本分,你若是想要谢我,就帮帮我的忙,找一个名叫神凰老祖的阴魂,看看他投胎去了哪里。”
“主薄!”
转轮王当即回头看向殿中主薄,大声吩咐道:“快去查找神凰老祖!!”
“是!”
主薄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慌忙取出一大卷古书,手忙脚乱的翻看起来。
他着实被转轮王下跪的场面震惊到了,又听到转轮王口中的“天神”二字,还当张浪真是从神界赶来的天神,吓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转轮王则是毕恭毕敬的看向张浪,疑惑问道:“您不是天神,是苍茫宇宙中超脱的修者?”
“嗯。”张浪点了点头,笑道:“我是鬼帝张煌的儿子,想必您老听说过吧。”
“原来是鬼帝之子!!”转轮王恍然大悟,连忙抓住张浪的手,眉开眼笑道:“如此说来,我们都是一家人。”
“那当然了。”张浪笑了笑,几步走到主薄面前,道:“怎么样,查到了么?”
“查……查到了。”
主薄小心翼翼的翻开书卷,摊在张浪面前,手指上面一偏泛黄的记录,道:“这,这便是四百年多前神凰老祖的最后一次转世,投胎到缥缈界里的一只独角灵驹腹中,如今想必已经四百多岁了。”
“哦?”
张浪挑了下眉毛,顺着主薄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上面详细的记录着神凰老祖数次投胎,与神凰老祖之前所说的一模一样,当遍了各种凶兽与灵兽的结合体,这一世则是狴犴与独角灵驹的子嗣。
如此算来,四百多年差不多刚好是狴犴之子的年纪,恐怕狴犴之子真就是神凰老祖的转世无疑了。
不过,张浪心中却有一团疑惑始终没有解开。
神坛里的那个神凰老祖到底是谁?是神噬之主创造出来的冒牌货?还是神凰老祖真身死亡后变成的神噬官?
但不管怎样,这个谜团恐怕永远也无法解开了,因为萧乞已经将那个“神凰老祖”打成了飞灰,无论肉身还是魂魄全都不复存在了。
幸好,神凰老祖的化身同样拥有着神魂,一次次投胎之后,如今变成了与萧乞亲密无间的狴犴之子。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妙不可言的缘分。
说起神凰老祖,张浪还是很感激他的,若不是神凰老祖的四本秘术与一枚神丹,张浪根本无法顺利的登上神坛,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所以,张浪才执拗的来到转轮殿中,想看看神凰老祖的转世究竟是谁,也好兑现他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神凰老祖转世到缥缈界中,那么张浪一定要罩着神凰老祖!
“呼……”
张浪长舒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便笑着朝主薄与转轮王拱了拱手,道:“多谢二位帮忙,我们后会有期。”
语罢,张浪的身形渐渐消散了。
转轮王、主薄与殿中一群鬼差盯着张浪离去的位置看了许久,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张浪的气息,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尤其是转轮王,虽然他貌似与张浪相谈甚欢,实际上一直顶着莫大的压力,生怕哪句话惹恼了张浪,连累到整个阴间。
不过,这倒是他想多了,张浪并不是那么喜怒无常的人,而且如今消灭了神噬,张浪已经卸下了最重的担子。
他现在想要的,就是去看一看故人,然后去过自由的、逍遥快乐的、安逸的生活。
……
净土。
张浪悄无声息的摘下一朵彼岸花,凑到鼻尖嗅了嗅,闻见一股淡淡的、含蓄的香气。
“凉姝啊凉姝,你种这些花儿,究竟是怀念我呢,还是记恨我呢……”
张浪摇头笑了笑,将彼岸花塞进怀中,缓缓走向净土中心。
地藏王、五方鬼帝等阴神仍然聚在这里,守护着这方阴间“唯一的净土”,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知道张浪出现,众阴神顿时露出了惊愕之情。
“浪儿?你……你怎么回来了?”杨芸愕然道,在她眼中,“张浪”刚刚离去不久,便又回到了这里。
“还有什么事情吗?”酆都大帝疑惑的打量了张浪几眼,道:“你怎么刚离开一会儿,头发和眼睛……就变成了金色?”
语罢,酆都大帝忽然顿了一下,神情“唰”的一下发生了变化,难以置信道:“你身上怎会有超脱的气息?!!”
“哈哈。”张浪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酆都大帝,而是将目光瞥向地藏王菩萨,道:“地藏王菩萨,好久不见。”
张煌愣住了,下意识道:“你们不是刚见过吗?怎么会……”
“是的,好久不见。”
没想到,地藏王菩萨打断了张煌的话,盯着张浪望了一会儿,露出抹淡淡的笑容,道:“洪荒前辈,欢迎回来。”
“洪荒前辈?!”
众阴神吓了一跳,从这个称呼中联想到了一个三万年前的绝世强者,洪荒神。
为什么地藏王菩萨会称张浪为“洪荒前辈”?
而且……地藏王此前还说过,张浪就是这苍茫宇宙中唯一的救世主!
难道说……?
“咕咚。”
酆都大帝咽了口唾沫,他内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该不会……张浪就是洪荒神吧?!
张煌、杨芸等人同样被地藏王这个称呼惊呆了,他们看看地藏王又看看张浪,总觉得现在的张浪与前段时间见过的那个“张浪”有些不同。
无论气质、修为还是心境,全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有半点焦灼、急躁的气息。
“我一直在想,这一万年中,最后一个拥有神格的真神究竟是谁。”
张浪盯着凉姝的额头看了一会儿,最终又把目光挪向凉姝身边的谛听,嘴角渐渐露出一抹笑意。
他此前还以为这只谛听是只神兽,直到此刻才看出来,原来谛听是一枚神格的化形。
“洪荒前辈慧眼识珠,看到了这一万年的第八枚神格,占卜神格。”地藏王笑道。
“怎么不去神坛看看?”张浪笑问。
“没什么好看的。”
地藏王摇了摇头,道:“你走之后,我就一直在苦心修行,但我救不了世间疾苦,只能来到这阴冥地府,开辟出一方净土,守着地狱里数之不尽的亡魂。”
“哈哈。”张浪笑了笑,拱手道:“姑娘才是大善之人。”
“前辈说笑了。”地藏王抿嘴一笑,若有所思道:“既然洪荒神已经归来,想必神坛里的神噬……已经解决了吧?”
“嗯。”张浪点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接你们去神界。”
“神界?!”酆都大帝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目瞪口呆道:“你把神噬消灭了?!”
“是的。”张浪再次点头,笑道:“不必如此惊讶,我足足用了三万年的时间,若是还解决不了神噬,岂不是太废物了一点。”
“三万年?”张煌恍然如梦道:“你不是刚刚才离去吗?”
“呃……我该怎么解释呢。”
张浪无奈的扶了下额头,苦笑道:“是这样的,我从阴间离去之后,便穿越时空回到了三万年前,结果丢失了记忆,就阴差阳错的成了洪荒神。”
“我的儿子是洪荒神?!”张煌更懵了,右手使劲掐着大腿,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别打断儿子的话!”杨芸急了,拍了张煌一巴掌,双眼放光的看向张浪,道:“儿子,继续说,娘听着!”
“嘿嘿……”
张浪笑了笑,继续说道:“成了洪荒神后,我便用四枚神格登上神坛,耗费整整三万年的时间,超脱成神,将神噬之主打成了飞灰,方才也将阴间的所有迷雾都清理掉了。”
“此事当真?!”酆都大帝激动道。
“还能有假不成?”张浪哭笑不得的释放出纯正的超脱气息,道:“我这次来真的是接众位前辈去神界的。”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哈哈哈!”
张煌激动到老泪纵横,抓着张浪的手就不肯放开,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欣慰、自豪的光芒。
“啧啧,若不是我,你能得来这么好的儿子嘛!”
杨芸白了张?一眼,从张煌手中夺过张浪的手,又凑上去抚摸着张浪消瘦的脸庞,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杨芸泪目道。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着张浪这一路是如何走过的,甚至都没能在张浪身边陪伴多久,但她却知道,“救世主”这个重任有多么难抗。
张浪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不知流了多少血泪,不知失去了多少。
想到这里,杨芸的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坐在一旁的张煌也不再激动了,脸上渐渐露出一抹黯然之色,叹道:“哎,对不起,儿子,我们不能一路保护你,是我们……这个爹娘当的不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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