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五 大战之前/墨坛文学

依然是在皇京城,李别雪矗立在九十九层观星塔的最上层。

这本是重玄居处,然而继任国师之后。这座观星塔,便为他所有。

而此时殷御,则是好整以暇,坐于其后。

“不知别雪国师可有所得?那秀观真可能返回云界?”

那李别雪却哂笑摇头:“吾非重玄,不修术数。这天象星辰,却是看不太懂。至于秀观,依然不能确证。不过此人回归,是早晚之事,又何需在意?”

说话之时,李别雪的目光,却半刻不离的注目着眼前一点。

那是一点血液,他的元神精血,此刻是暗红的颜色。

此域中魔道功法千万,大多都是邪奇诡异。

而此时他施展的,是一门名唤‘紫血识玄’的法门。乃是昔年他在还未至云界之前,曾经寻得的一门魔道秘术。

以自己精血为引,融合千滴来源不一的紫河车之血,可辨识百日内,自己的生死凶吉。

而所谓紫河车,便是妇女胎盘,需得在诞下胎儿之前取出。

每遇大事之前,他都会施展。至境之前,就依靠此术,逃过了数次死劫。

至境之后,李别雪元神寄托大道。对天地之机,愈发的敏感。施展此术后,感应愈发清晰,几乎可以照观白日之内,己身的一切祸福。

大约半息之后,眼前的暗红血液,却无丝毫的变化。

稍稍疑惑,李别雪的就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血液泛金,是象征吉运。血液转为黑色,则是凶兆临身。

整个过程中,李别雪更能看到种种异像,可与日后发声之事,交相印证。

然而今日,他总共才看到了寥寥几个画面。其中之一,是宗守步入皇京城内时的影像。

另一副,则是宗守置身一片黑色雷网之中。似乎身处绝境。

自己则高据此塔,冷漠下望。

这血液无有变化,是因这百日之内,无惊无险之故?似乎也无什么吉运。平淡无波。

那么为何自己,只看到这寥寥几个影像?

情形与以往,略有些不同。

李别雪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当年羲子身殒,以及苍生穹境那一战。

大战之前,这门‘紫血识玄’,也都是失效过。羲子一战,感应不到任何的凶吉玄机。而穹境一战,他只能知自己似可黯然无恙,却不曾预测到。星邪会身殒。

仔细想想。如今这情形,才是正常。

此战中的参战至境虽多,却还不足以蒙蔽‘紫血识玄’的洞察。

所以这种结果,当无不妥之处,

殷御不知李别雪这短短时间内的心绪变化。唇带着笑意,侃侃而言。

“听国师之言,倒似是信心十足。然而朕也听说,那秀观力证永恒的人物。可以永恒不灭。朕虽有十二镇国铜人,也——”

话音未落,就被李别雪强行打断:“阴脉屠灵阵!”

殷御楞了一楞,而后就只听李别雪继续道:“四日之后,我会在这皇京城中,布下此阵。那时哪怕秀观携苍生道四位至境全数来此,亦可无妨!”

“阴脉屠灵?”

殷御不解,不过只见李别雪的自信满满,就知是非同小可。

当下轻松一笑:“朕稍后便令四大世家,听从国师调遣。也会向朱子与道门求援,亦可助国师一臂之力。”

“朱子?道门?”

李别雪冷哂:“真要布下此阵,朱子清玄,怕是不敢入此城半步。而那杨家李家之流,也未必就肯为陛下赴汤蹈火。”

殷御浑不在意,对于李别雪倒是更有信心了:“那几位即便不敢入城,在外敲敲边鼓,牵制一二也是好的。国师若胜,有朱子于清玄圣尊,那秀观几人怕是难能逃出云界之外。若是败了,也可及时收拾局面。”

见李别雪微微点头,显然是同意了。殷御又笑,透着阴森冷意:“至于那些世家,却是由不得他们!”

正说着话,殷御就又想起了一人:“若是那慈悲道君与秀观联手,又当如何?”

慈悲道君乃道门三圣尊之首,即便分裂。太清一脉道家修士,依然尊慈悲道君为始祖。

也是几乎证就半步真境的强人,较之秀观,也不弱多少。

这二人若是联手,就真的是情势堪忧。

“慈悲道君?无此可能!他若敢在云界现身,就不会等到现在。剑宗之主若聪明,也绝不会插手此战。”

李元魔微一拂袖,表示无妨。至于是何缘故,却未说明,语气却极笃定。

然后是目光微动,看向了远处,轻声一笑:“是你那臣子左信,入宫求见来了。随行的似还有杨家之主,倒是真如陛下所料!”

此时殷御目如锐鹰,此时从这九十九层望下去。

果见两个身影,正先后行入了宫门。左信应该是为复命而来,至于那位杨家之主杨夜痕,不外乎是为示忠而来。

不禁冷哂,那五大门阀皆擅审时度势,否则何至于能从云荒之时,延续到现在?

已犹豫了整整一日之久,若是到至今还未做出决断,就真正是要令他失望了。

大乾此时外忧内患,暗世魔廷十个节度府攻伐天方世界。江南五洲,亦是危如累卵。

偏偏那宗守,却做出这等令人不解的蠢事,这些门阀世家,早已失去了与他讨价还价的底气。

又想起了金不悔,殷御的神情微沉。旋即就又一笑。

却是不曾想过,只一个小小人物,竟然激得宗守如此勃然大怒,似乎彻底失去理智。

早知如此。倒不如留此人一条性命,可能更易挟那位大乾之君。

也更不解宗守其人,说是蠢人白痴,却几乎席卷了云界。说是枭雄,却偏又屡屡意气用事。

殷御不禁微微摇头道:“其实朕仍有一事不解,那宗守,真是只为金不悔而来?为一友人,就冒此奇险,哪怕大乾覆亡,苍生道衰落也再所不惜?”

“未必!陛下得十二镇国铜人。国运复振。只需收揽足够的圣境尊者,便可如当年始秦,横扫六合!甚至兵临外域,创下不世伟业。对于苍生道与大乾而言。只有此刻,才是陛下最虚弱之时,只怕也是最后机会。”

殷御闻言是若有所思,其实他也是这般猜测,方才发问,只是心中仍有不安。

“再者那宗守,只怕也有是几分底气。陛下可知,秦皇墓一战。云界六教诸世家,至少有二十余位圣境,至今不知下落——”

说到此处时。李别雪的双目微微眯起:“我怀疑其中大半。是与这宗守有关!”

殷御更是疑惑,即便这些圣境之陨,与宗守有着关联,可也不可能对至境构成威胁。

李别雪却再未解释,自顾自陷入凝思。

增玄持法翼。此物那宗守是否已掌握?或者这就是苍生道秀观,敢身凌皇京城的底气?

可惜的是,那日自苏小小自绝。他就因两仪聚龙阵与那诸多至境干扰之故,几乎彻底失去了对墓内的感应。不知那时详细——

不过即便是此物。料也无妨。

世间万物都有生克,而秦皇所铸这十二镇国铜人,应该是云界之内,唯一能压制增玄持法翼之物。

而这件神宝,他依然还有机会夺回!

“可已确证了!秀观回归的消息,是那大乾张怀,下命传出?”

道灵穹境,清玄在千魂灯室中盘坐,满眼都是惑然之色。

“这宗守,到底是有何谋算?难道七日入京,取殷御人头之约,只是欺瞒我等障眼法而已?其实并无此意——”

“宗守此人,素来一言九鼎,从无背信食言之事。”

太黄道君,也同样不解:“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殷御尽得铜人,李别雪成大商国师,宗守执意入京。吞龙之局,霸王显世,或者其中还有着我等不知之因由。不过无论如何,宗守若入京城,则必死无疑!”

前面的几句,是用疑惑的语气。只有最后,是斩钉截铁,

清玄也未有置疑,十二镇国铜人之威,万年前他曾亲身经历。

三千道门,那个时代,也差点在被焚坑之列。

“总觉其中有些古怪,宗守若无把握,不去送死。李别雪如知不敌,也早就遁之大吉。之前秦皇墓时,就有些不对。我道门可是折损了四位圣阶——”

正说话之时,清玄忽的目透冷意,一手往穹境之外虚抓。

不出片刻,就将一张金黄卷轴,拿在了手里。

清玄却未展开细看,只因仅仅数息之后。朱子的化身虚影,就已现于这灯室之内。

“大商陛下符诏,令老夫四日后前往皇京城,共御苍生道。清玄太黄,你二人意下如何?”

清玄闻言也不置可否,只目里掠过一丝不愉。

只是才得到十二铜人而已,还未成气候,就已经对他们这些圣尊颐指气使了,日后又将是何情形?

“以李别雪的情形,必定要布下阴脉屠灵之阵,以保万无一失。我二人不敢入京,只能在城外元首。朱子,你是准备阻止,还是与等一般?”

朱子先是现出茫然之色,而后又渐渐坚定:“陛下心意已定,老夫不能阻止,只能事后劝诫。其实若能诛此邪魔,哪怕与魔为伍!”

“那就一起在城外,静观那宗守之陨,或者殷御之死——!”

清玄一笑,目显寒意。他其实更想知道,宗守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此时,也只能静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