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季缺唐衣,烤肉美酒。

双双落榜,是时候吃肉喝酒消愁。

这世上没有石板烤肉抚慰不了的人心,一顿不够,那就两顿。

吃得开心的时候,唐衣不禁问道:“阿季,你这没中,以后有什么打算?”

季缺吃着烤肉,说道:“还没想好。”

唐衣猛灌了一口酒,说道:“我不服,我还要再考。”

季缺震惊道:“阿衣,你不嫌累的吗?”

“想想是很累,可是我就是不服,这县试定然有人针对我,不然怎么可能不中。”

季缺:“……”

“老先生都不要你去书院了。”季缺补充道。

以唐衣这种天天在书院睡大觉的作息,再战估计也是浪费时间和金钱。

他实在弄不懂,这家伙凭什么比我还自信?

是黑幕让他没中的吗?

考一半睡着了也是黑幕?

“那我换个地方念书,我有个婶婶在黑竹城,阿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们来年再战。”唐衣建议道。

季缺打了个饱嗝,说道:“再说了,我要先去一趟天仁城。”

唐衣眼睛微眯,说道:“天仁城?”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疑惑道:“烧饼婚约?”

季缺点了点头。

唐衣狂灌了几口酒,说道:“看来你我二人终究要各奔东西了。我竟然忘了,你是一个有婚约的人,名门望族、大家闺秀,中不中秀才都无所谓了。

哎呀,恐怕要不了多久,你就忘了我这兄弟了吧。”

季缺反驳道:“怎么可能?你化成灰我都忘不了。”

唐衣忍不住感慨道:“可终究是不能一起厮混了。”

季缺说道:“多大点事,黑竹城又不远,我想你了,就去找你。”

“你会想我吗?”

“当然。”

“天仁城离黑竹城可不止几百里。”

“放心,我想找你,几千里路也走得过去。”

唐衣很认真道:“那说好了。”

“说好了。”

这时,唐衣忽然想到了什么,郁闷道:“先说啊,你这次去了天仁城,要成亲的话别知会我。”

“为什么?”季缺忍不住问道。

“我嫉妒,我不爽,我长得这么俊,又聪明,还经常捡银子,为什么我爷爷没有给我留半只烧饼?你虽然长得也行,可那么笨,凭什么你就可以不用努力了……

我俩在书院里齐名,你怎么能快我一步,重色轻……友啊。”

唐衣明显是喝醉了,说着说着就躺在躺椅上睡着了。

这家伙,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这发懒的程度,恐怕真如老先生所说,软饭喂到他嘴里,他都懒得嚼几下。

这时已是深秋,风中带着凉意。

季缺连人带椅端进了屋子,并给唐衣批上了一件厚衣服。

睡梦中的唐衣很好看,长长的睫毛,泛红的脸颊,可爱想……

季缺赶紧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醉醺醺的翻墙回家。

看到院子里那棵枇杷树,不由自主的,他还是生出了一点淡淡的忧伤。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前世的高考和大学毕业,要好的同窗好友,说好要常聚,可各奔东西后,就很难再相见。

到后面,只剩下了那些青葱的回忆。

这一次,季缺暗自下了决定,不会留下这样的遗憾。

说来说去,他在这里只有唐衣一个好友。

他想见他的时候,即便走个几千里路,也要去见他。

……

季缺本来以为自己会先出发,没想到的是,一向懒惰的唐衣竟先收拾好了行李。

小院外,鱼花巷里,唐衣看着季缺,说道:“我要走了,屋子我不卖,先留着,万一会回来呢?你也是吧?”

季缺点头,说道:“祖上的资产,肯定不卖。”

“我知道你喜欢我那把躺椅,送你了。”

“你连这都知道。”

“废话,你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说着,唐衣看了看缓缓驶来的马车,说道:“我要走了。”

“一路小心。”

“你就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说吗?”唐衣一脸认真道。

季缺想了想,说道:“少睡一点,专心念书,争取早日实现你的秀才抱负。”

“没有了?”

“应该没有了。”

一阵沉默后,唐衣忽然开口道:“你说过你会想我的。”

“我会的。”

“那我真走了。”唐衣恋恋不舍道。

“走吧,等会儿豆腐脑儿要收摊了。”季缺回复道。

“你这人真是可恶……”

说着,唐衣在季缺胸口锤了两拳,转身离去。

他转身的刹那,脸上竟挂着点点哀怨的情绪。

当然,哀怨得还很好看,好看得季缺以为自己的病又犯了。

唐衣终究是走了。

季缺一个人坐在那里吃着甜豆腐脑儿,总觉得不怎么甜了。

这地界,唯一的好友唐衣走了,小偷麻匪没了,连路上的狗屎都少了,确实该离开了。

他坐在唐衣留给自己的那张躺椅上,一时进入了格外慵懒的状态。

这躺椅明明已是唐衣的形状,躺上去却是真的舒适无比,让人不想动弹。

怎么可以有这么舒服的椅子?

躺在唐衣送的椅子上,季缺很自然的想起了这位刚离开没多久的好友。

他想起了对方转身时那略显哀怨的表情。

是的,他回顾周遭的男女,发现除了自己外,竟没有一个人比唐衣好看,包括女人。

可惜,没有姐姐或妹妹。

季缺本以为会记住唐衣的那个哀怨表情很久,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他的记忆就模糊了。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对一个男人的哀怨表情念念不忘是有毛病。

于是他便将它忘了。

他知道,他应该会在一段时间后想念唐衣,想念这段友情,而懒货唐衣呢,会想念老子吗?

最大的可能是——“阿季啊,你知道的,我懒得想。”。

到了这时,季缺也该离开了。

秋天将逝,他该去赴那烧饼之约了。

怀揣着那半只发霉的烧饼和那封婚约信,季缺毅然踏上了离乡之路。

只是不同于唐衣只有他一人相送,他的离去可要有面子多了。

薛捕头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带着一众捕快来到了巷子里,不断的与他握手相送,甚至还带来了县令大人的辞别礼。

“薛捕头,这太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季公子乃是本县百年难遇的才俊,这点心意是应该的。”

“我连秀才都没考上,算什么才俊。”

“季公子这哪里的话,什么才俊也不如你。没有你,这桑水县哪里有这朗朗乾坤。”

薛捕头说的是真心话。

这桑水县能有如今这般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完全是因为季缺一人反制了超两百个毛贼、麻匪,以及灭了让县衙上下十分难堪的风莲教。

开始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季缺是霉星灾星附体,如今看来,是他年轻了。

倒霉到一定程度,并能把所有霉运化解,那就是福星,整个桑水县的福星。

季缺好不容易和薛捕头客气完,牵上了马,往巷子外走去。

结果这时,只见捕快们列成两排,双手背在身后,腰背听得笔直,异口同声喊道:“恭送本县才俊季公子离乡!”

“愿公子前程似锦,早日回乡!”

“回乡!”

“回乡!”

街坊邻居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季缺牵着小黄马,一时走得有点心虚。

怎么弄得自己跟混帮派的大佬一样?

他可是大大的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