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里传来了响动声,让躲避在这里的宁红鱼几人警觉起来。
同样警觉的还有这几个羽化后的道人,它们本能的是想发出那种古怪的鸟鸣声,不过都强行忍住了,紧张的看着那个方向。
等人高的野草,遮挡住了绝大部分视线。
季缺躺在地上,听着那不断靠近的声音。
他基本可以推断出,来的是“人”。
至少是双脚直立的生物。
这时,那响动声在距他们五十步左右距离时停了下来。
双方一时都没有了动作,气氛紧张而压抑。
季缺看了宁红鱼一眼,宁红鱼点了点头。
之后,季缺就坐了起来,依旧握着宁红鱼的手。
宁红鱼另一只手握住了刀,看了一下被握住的手,又看了看之前声音传出的方向,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别握了,我要去看看。”。
季缺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这位女上峰香软的玉掌。
刚顾着想那个数了,竟然握了这么久不自知,实在是惭愧。
如果要一万两,会不会有点飘啊?
季缺这般想着,已浑然忘了握着女上峰的手是什么感觉了。
刚刚季缺烫得厉害,宁红鱼手心都被握出汗了,于是她在季缺肩头上擦了擦,握着妖刀就往那边去了。
按道理说,宁红鱼已是四境神念境的修行者,拥有隔空杀敌的本事。
可是她没有先用这种方式去试探。
因为对方的踪迹她没有捕捉到。
这只能证明,对方是一个不亚于他们的高手,贸然的出手试探,恐怕会陷入被动。
这一刻,宁红鱼贴着野草往之前声响发出的方向去了,在季缺等人的感觉中,她就像是融入了这片野草和这阵刮来的山风中,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
很显然,这是一种颇为高明的隐匿行踪的身法。
野草被缓缓挤开,和被风吹动时的样子近乎一模一样。
每当风停时,宁红鱼又会停下行动。
看着宁红鱼一点点淹没在了荒草中,一时间所有人都挺紧张。
特别是那群长着羽毛的道人。
林香织虽化作了人形,却是以猫的优雅姿态蹲在那里,从头发里冒出的猫耳时不时动一动,听着四周的动静。
季缺体力恢复了不少,来到了她身边。
既然上峰去试探了,那他自然是留在这里策应。
他的全身肌肉已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只要女上峰一声令下,呸,只要女上峰那边一有情况,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支援。
只要女上峰不被秒杀,他定然能提供有力的援助。
而如果被秒杀了,那他估计也是白搭。
季缺觉得,应该没有这种可能。
那陈寒石都无法短时间杀死他俩,别说其他。
他目前还没遇到过比那老东西更强的对手。
他就算再倒霉,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岭就遇到一个这样的高手吧?
山风越刮越大,荒草被吹得如波浪般起伏着,林香织忍不住把身姿趴得更低了些。
就在这时,季缺和林香织身体同时一紧,缘于他们都感到了杀机的存在。
这抹杀机就混在这风中,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可是他们却感受到了。
季缺猜测,这应该是宁红鱼的杀机。
女上峰的试探已开始了?
可另一边呢?
刚刚的脚步声消失之后,那人就失去了踪迹。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打破了沉默——“季缺,是你吗?”。
季缺蹲在那里,愣了一下。
因为这声音不仅叫的是自己的名字,还有点耳熟。
“赵观主?”季缺说道。
“是我。”
之后,那人便不再隐藏踪迹,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看着那庄稼汉的模样,确实是鱼居观的赵观主。
季缺见状,忍不住吐槽道:“你老这一言不发窝在那里,吓谁呢?”
这时,宁红鱼也走了过来。
赵观主回复道:“你和这位小道友都不错,至少在气势上已差点唬住我了。”
季缺一问才知道,这赵观主本来是尊者请来接应他们的,却没想到他们这么能跑,差点没跟上。
见这位观主来了,季缺和林香织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这时,赵观主看向了那几只铁笼子,眼神诧异道:“这不会就是栖霞观的那些道人吧?”
季缺点头。
“你们找到正主了?在哪里?”赵观主语气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看得出来,他这是报仇心切。
季缺摇头,说道:“我们没有见到那位坛主,却在地下发现了踪迹……”
“不过,他们虽然变这样了,却有意识,应该可以给我们提供关键线索。”
说着,季缺就和赵观主一起看向了那在笼子外的林香织的师父。
结果赵观主刚走两步,身体忽然僵硬在了那里。
只见他的左右腰子上,各插着一把剑和一把刀。
剑自然是季缺的千机剑,刀自然是宁红鱼的妖刀了。
赵观主看着这两把忽然扎穿自己腰子的武器,咳嗽了一声,问道:“为什么?”
季缺说道:“你为什么不接头?”
赵观主一脸茫然道:“什么接头?”
这时,季缺和宁红鱼一下子靠了过来,近乎脑袋挨着脑袋,对着他解释道:“接头啊,没看见吗?”
赵观主:“……”
“我们早就猜测,那位谷雨坛主能够在栖霞观当大师兄,保不齐也会在其他地方当什么,他的手下估计也有其他身份。
总之,异物会里混的,身份肯定不止一个那个简单。我们这次的行动可以说是尊者单方面安排的,却并不急促,见面是有安排接头的。你说你是尊者请来的,可为什么不接头?”
说着,季缺和宁红鱼一人握着刀柄,一人握着剑柄,又一动,重新摆出了将脑袋和脑袋靠在一起的姿态。
赵观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就是这样被识破的?”赵观主杵在那里,喃喃说道。
“不是,其实我挺早就有所怀疑了。”
“为什么?”赵观主依旧不解道。
林香织站在旁边不远处,说道:“你出现时,我就感到紧张,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离你越近造成的,后来一想,真可能是离你越近造成的。
猫的鼻子,本来就要比人灵一些的。”
在季缺“钓鱼”的那段时间,林香织一直挺不安,特别是在面对那几只蚂蚁的时候。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那几只蚂蚁是由大师兄差遣,她感觉离仇人大师兄越来越近造成的。
后来季缺知道了情况,不由得说出了一个可能——“你家大师兄会不会离你真的很近?”。
当这个说法出来后,林香织才发现了异样,那就是她好像一直忽略了赵观主。
后来到了云雪宗,她远离了赵观主,那不安的感觉就减弱了。
她不安的不是那几只蚂蚁,而是赵观主?
也许,这就是她变成一只猫后的能力。
她对仇敌的感知,不只是用眼睛看和用耳朵听,还有气味,或者是某种本能。
于是季缺当时就在怀疑,这赵观主有问题。
而那一条手臂的赌约,看起来像是做戏,毕竟他们没亲眼看见那条手是怎么卸下来的,从谁那里卸下来的。
或者说,这个老阴比连自己的手下也骗。
当然,季缺当时只是怀疑,来不及细探,就被陈老实拉了过来。
而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这家伙竟然不接头,那基本就可以断定了。
“现在知道我扎你腰子为什么会扎这么狠了吗?”季缺喃喃说道。
季缺和宁红鱼的这一扎,可以说是下了死手。
修行有成的修士,在寻常人眼中是活神仙的存在,可在修行同道眼中,依旧有不少命门。
而那两处腰子就是很关键的命门,近乎和心脏、脖子、丹田一样重要。
两个腰子同时被人拿捏了,那这个人基本就被拿捏了,哪怕修士高手也一样。
那赵观主咳嗽起来,咳出了一片血,可是季缺和宁红鱼的刀剑却没有停下,而是扭转着,加重他的伤势,避免他搞什么小动作。
赵观主看向了那只近乎动弹不得的道袍羽人,以及站在旁边拿着长剑对着自己的林香织,笑着道:“没想到我们栖霞观一脉还能以这样的方式重聚。”
笼子里羽化的道人一听,身体一紧,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鸟鸣声。
之后,赵观主的眼神就变了,变得冷清。
林香织的手都在抖,因为那是大师兄罗心的眼神。
此刻,大师兄正死死盯着她,说道:“小师妹,有点意思。我一直没弄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随即,他看向了季缺和宁红鱼,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不止两个肾?”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嗤嗤几声,他腰子四周又被多插了几刀。
大师兄罗云:“???!!!”
季缺看着这多插的几刀,认真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多出来的肾只要不长屁股上,应该都被戳了。”
大师兄罗云郁闷道:“你下手一直是这么快、这么黑的吗?”
季缺眨了眨眼睛,老实回答道:“差不多吧。”
这时,罗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人才,真是个人才!如果不是看到你就很容易生气,我甚至想要吸纳你了。”
“有一点,你猜对了。”
没有任何犹豫,季缺唰的从千机剑中又抽出了一把刀,要去捅罗云的屁股,可惜已经晚了。
轰的一声,咆哮的劲力一下子就把他和宁红鱼、以及林香织震飞了出去。
这家伙多出来的肾,还真长在屁股上!
落地的瞬间,季缺和宁红鱼一招陆地游泳就开溜,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荒草中。
季缺甚至顺手掳走了林香织。
罗心站在原地,和这几笼子同门面面相觑。
季缺和宁红鱼的表现,明显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陈老实,救命啊!”
季缺一边游泳,一边大叫道。
他的声音在荒野飘**着,传出很远。
罗云一下子明白了,这两人扎了他腰子后,之所以和他说这么多话,并不是愚蠢的死于话多。
而是一开始,他们就认定杀不死自己。
他们这么做,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和为逃脱找契机。
真是打雁的叫雁啄了眼,他常年以各种身份在人间活动,把不少人骗得团团转,包括不少师父这样的高手。
谁曾想,他今天被人耍了,还是两次!
一想到季缺那逃跑的技艺,罗云不再犹豫。
他嗤的一声震出了身上的刀剑,身形一晃,往那大喊救命的方向追去。
在追的过程中,他身上的血洞冒出了猩红如舌头的东西,舔食着他流出的血液。
那舌头很快一鼓一动,堵住了伤口。
这个时候,季缺再次加速跑了起来。
身后没有了之前那么多只笼子,只有一只猫耳娘,他能跑得更快更飘逸。
至于那群羽化的道士,他如今已没有空去管了。
只听见一阵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季缺扭头,只见这罗云双脚不断冒出了血色触手的东西。
这些触手不断冲向地面,就像一只只脚,带着对方逼近了过来。
艹!
这丫犯规,这么多只脚!
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奔袭,季缺体力其实耗损巨大,可是眼看对方速度飞快,不得不一声怒吼,身后真元练伸展开来,带着他加速逃离。
可是即便这样,他依旧很难甩开罗云。
对方的前行方式怎么看怎么变态,已明显不是正常玩家的范畴。
那触手落在地上,会发出“汆汆汆”的声响。
季缺和林香织只感觉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香织见状,一咬牙,说道:“你跑,我拦住……”
她的身体刚往后飞扑出去,就被季缺唰的一声捉了回去。
“老子还没跑够呢!”
只见季缺眼睛睁得老大,额头上青筋毕露,一副狰狞模样,双腿甩得飞起。
砰砰砰!
他已然将速度放在了第一位,眼前的景象已变成了虚影,于是一连撞碎了三棵树。
这之后,他感觉确实坚持不了太久了。
在林香织眼中,季缺身后的真元练已无精打采,这是他的真元要被压榨干的征兆。
季缺已开始盘算,看靠着消力能再拖多久。
就在一人一猫要陷入绝境的时候,只听见轰的一声,一只柱子般的大粗腿冷不丁的从旁边的树丛中伸出,力道十足。
砰的一声,当那只脚稳稳踹在了罗云的脑门上,那道熟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天蚕脚!”。
老实人的偷袭,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