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过隔了一个晚上, 但再见?周时慕,岑声声总感觉有种时空翻转的不真切感。

再次与周时慕坐在一辆车上, 岑声声的紧张情绪不减更甚。

“他们?俩正好在附近, 又都喝了点酒,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他们?当个司机。”虞茵的视线从后视镜里与岑声声对?视了下。

看出她的紧张不自在,有些蹩脚的解释, “正好离你也特别近, 所以我们?就都来?啦。”

虽然这场景是意料之外,但确实也合理?, 岑声声自然也不再多想, 只当这一切是无巧不成书。

而且这样一来?她倒也没有那么重的心里负担了。

不然想想虞茵如果?是专程过来?,只为了送她回学?校,那她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虞茵的这台阿斯顿马丁DBX707,车后座绝对?算不上窄。

但因为身边坐着的人, 无形中?给了岑声声摸不着但如有实质的压制感,让她感觉周围空间的逼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咖色的软皮坐垫上, 岑声声后背虚虚靠着, 却仍旧靠着后脊撑着力道, 半点没有放松。外套上装饰用的微微凸起的磨砂材质的小颗粒,几乎快被岑声声扣掉了。

两人间其实尚且隔有三?四十厘米的jsg距离, 但岑声声余光里,周时慕的轮廓依稀可见?。

他穿一身黑衣黑裤,松松垮垮地靠着椅背,安静地好像能完美的融进这无边的黑夜里。

岑声声的视线飘忽不知?往哪里安放, 最后落在自己?紧贴着并拢在一起的膝盖上。

余光里,则是另一幅场景。

他的腿很长, 看起来?这宽敞的后座也容不下他的一双长腿,他的膝盖几乎紧贴着抵在前座的皮质后背上,岑声声的视线里,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膝盖要比自己?的高出许多。

不知?何时,他的手不再环在胸前,而是随意地搭在膝盖面上。

借着车里昏暗的光影,岑声声第一次大着胆子?多看了几眼。

周时慕是她周围生活里少见?的那种冷白?皮,他的手很白?,显得手背上的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指骨存在分明,修长而有力量感。

岑声声不算手控,但平心而论?,也觉得周时慕有一双能给人无边想象的、极漂亮的手。

看到美的事物,不自觉会想要对?比。

岑声声垂眸观察自己?的一双小手,不由想到自己?当初学?钢琴时的不易,因为手小,每次都得放松指节,撑开拉筋,才好接下来?更方便弹一些跨八度的音节。

再看看周时慕的那双手,岑声声不由都有些羡慕,想着他这双手一定很适合来?弹钢琴。

坐在副驾驶上的陆宴周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输出了。

他微微侧过身子?,视线落在后排,先扫过后排面无表情的周时慕,而后笑面虎一样看着岑声声,状似好心一般开口,“诶声声,怎么一个人在这呢?那个谁——”

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这幌子?扯不下去了,毕竟靳逸琛这会儿人在哪他们?心知?肚明。

又或者是他差点没憋住笑,总之他极不自然地停顿了下,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强忍着继续,“那个、你男朋友,今天没陪你吗?”

岑声声很意外。

这还?是第一次,在靳逸琛的朋友圈里,听着对?方叫着自己?的名字,却好像不记得他姓名。

从前这些,向来?是反过来?的。

陆宴周存着什么心思虞茵心如明镜,她重重地咬了下唇,偷偷瞟了一眼后座上漫不经心垂眸不说话的周时慕,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敢插嘴。

像是一定要岑声声回答一个答案才能死心,陆宴周追着问?,“声声啊,我啊,最近社会新闻看得多,哎总觉得咱周围不太平。”

“这大晚上的,你说说,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呐!男朋友也不送你?”

“这种情况下男朋友还?不发挥作?用,那还?要男朋友有什么用呢?”

也不管有没有回应,陆宴周一个人也能开一场大戏。

第19节

“对?吧?不怪我多嘴啊,我个人是觉得吧,这事儿做的蛮不地道的。”

“啧,这样不行,太不负责任了,我回头必须得说道说道他!”

“诶老三?,你觉得呢?”

岑声声完全能想到,她要是继续装鹌鹑下去,陆宴周能编一部剧出来?。

“陆先生。”她不得不开口,“多谢关心。”

虽然觉得她和靳逸琛的私事没什么好与人说道的,但现在的境况,好像如果?她不说,以后一定还?会有麻烦。

“不过我和靳逸琛分手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言下之意,您可别在他面前提到前女?友了,没必要自取其辱的。

这答案并不在陆宴周设想中?,就连虞茵都诧异了下。虽然一直忿忿不平渣狗凭什么,但确实没想到会是在今晚,在声声的生日当天,突然分手。

不确定是靳逸琛因为秦柚姗的原因放了岑声声鸽子?,所以她才赌气说分手,还?是其实靳逸琛已经真的心思回到秦柚姗身上而甩了岑声声。

但不管哪种情况,陆宴周都挺乐见?其成的,不过想到有人一定比他更愉快,就还?是想找点乐子?。

陆宴周生生压下了胸腔起伏的笑意,硬憋出一副同情忧伤模样。

“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这么突然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非要闹到分手了呢?!这、这、这多可惜啊!”

原本还?想继续发挥,只是后座上的男人面色已经很难看了。陆宴周看着他漫不经心地两指捏着手机边缘,一下一下的机械转着。

两相对?视了一眼,陆宴周觉得周时慕的眼神里想要刀他的情绪已经很明显了。

陆宴周见?好即收,话锋突转。

“那什么,没事儿啊,小妹妹。”他小臂撑在中?间的置物盒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天涯何处无芳草,分了就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说不定下一个更好呢?”

“听我说,千万别吃回头草!回头我再给你介绍个,介绍个方方面面都碾压前男友了,我手里资源多的是!”

岑声声:……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陆宴周还?有当红娘的癖好呢……

车子?拐过红绿灯进入华清西路,快到到京大北门口,沉默着一路的周时慕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哑。

“听虞茵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他侧头看着岑声声,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表情很认真,只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岑声声因为他这股不容忽视的视线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呆呆地点了下头。

得到她的回应,周时慕就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却也没说什么。

直到车子?在北门门口刹车停下,岑声声同虞茵道了谢准备拉开门把手下车时,才突兀地听到一声低沉的声线,说了句“生日快乐。”

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岑声声都已经下了车关上车门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声生日快乐,好像是周时慕对?她说的。

回去后,岑声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靳逸琛的所有联系方式一律拉黑,没有还?回去的手链重新包装了下,趁着快递下班前寄了出去。

既然要结束就结束的彻底,她不想再和靳逸琛有什么牵扯。

晚上洗了个澡再躺到**,岑声声有种难得的轻快。

好像最近这段时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处境终于在一次快刀斩乱麻后彻底解决,她再也不想要为谁难过了。

周一是这学?期最后一个工作?日,按照流程,开完组会后就可以离校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张景同组织整个课题组开组会,总结这个学?期的相关工作?并为下学?期的工作?做进度安排。

结束后,他特地留下岑声声,让她跟自己?去一趟办公室。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张景同一边低着头翻找手边的抽屉,一边问?她回家的车票定了没有。

“还?没。”岑声声说,“手里还?有些事等着收尾,和云翎那边的还?需要交接一下。”

张景同应了声,终于在一片混乱中?翻出自己?想找的那张光盘来?。

白?色的统一制式的光盘,但里面刻录的内容却很重要。

“你回南城对?吧?这个涉.密材料,正好麻烦你帮我递给南大的林石泉老师。”张景同随手在架子?里翻出个光盘防尘袋,将光盘塞进去后给岑声声递了过来?。

“涉.密材料务必小心,你一定要确保亲自交到林老师的手里,可千万别弄丢了啊!”

南大有给每一个本科学?生配一名学?术导师指导的传统,林石泉是岑声声在南大时候的学?术导师。岑声声保研来?京大,还?是林教授帮她写的推荐信。

岑声声小心接过来?存到背包的夹层里,“有回执什么的要求吗?”

张景同想了下,“可能他那边也会给一个,或者是纸质的,也可能是刻盘。到时候反正你听他安排就行。”

岑声声听明白?,拿上东西就准备离开。

快到办公室门口时,张景同突然又想到什么。

“还?没买车票的,要不直接买机票吧,安全些。回头我给你报销。”

今天过年早,没几天就是除夕了,京大本科生早就放假了,连带着各项公共设施都是能歇就歇,连食堂的窗口都缩减了大半。

中?午三?人一起打菜吃饭,孙瑶一遍挑菜一遍慢悠悠地吐槽,“咱学?校也忒不地道了,真是本科生就是香饽饽,咱研究生就随便凑合啊,这菜我是一天都吃不下去了。”

“得了你。”许悦迎笑着拆穿她,“好像之前本科生没放假的时候你吃的很香一样。”

一下就击中?七寸,孙瑶哼了声,不反驳了。

听见?隔壁桌上有人在讨论?抢票的事。

孙瑶家在京北,只要拖个箱子?坐地铁就行,她也不担心买票问?题。许悦迎则是家离得太远,抢高铁票还?不如飞机票,虽然贵点,但好歹舒服,时间还?能大大缩减。

“那声声呢?”孙瑶撑着下巴,怏怏地看jsg着面前的餐盘,“声声你回南城的票买了吗?”

岑声声将刚才在张景同办公室的事说了遍,耸了耸肩,笑的狡黠,“所以!老张说给我报销飞机票!”

孙瑶大眼睛眨了眨,很中?肯的评价,“老张真有良心,善良的我都要感动哭了。”

“不过带着涉.密的东西还?是稳妥一点,不然万一挤火车站给整丢了……”

“那我脑袋也要丢了吧。”岑声声哭丧着脸说。

下午岑声声和云翎林哲辉那边交接后,云翎这边的项目算是年前可以告一段落,等第二天上午,她就收拾了东西直奔飞机场。

一切顺利,两个小时过后,飞机稳稳落地南城。

身上背着个烫手山芋总归是不太好,岑声声一落地便立刻联系林石泉老师,咨询林教授什么时候方便,她好将光盘送过去。

不巧的是,林教授人尚在外市参加研讨会议,按安排还?得有几天才能回南城,算到最后,得到除夕前夜的大晚上他才能回来?。

所以最后同岑声声约了除夕当天的时间,在林老师的家里见?面。

岑声声只能背着烫手山芋,拖着行李先回舅舅家。

因为手术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外婆这段时间一直同舅舅舅妈住在一起,好方便照应。

舅舅舅妈家也有个女?儿姜媛,比岑声声小三?岁,今年大三?,在南城的临市一所二本院校读大学?。

放假放得早,她比岑声声早回来?快半个月的时间,最近这段时间,常出去同在南城的高中?同学?聚餐玩耍。

当晚十点多回来?,路过看到客厅里正陪着奶奶看电视的表姐身影,姜媛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路过客厅就往自己?卧室去了。

进了卧室便关了门。

舅舅舅妈自然也察觉到了,对?岑声声解释,“没事儿,可能媛媛又在外面跟同学?闹不愉快了,她就这性子?,别管她。”

“好。”岑声声不自然地扯了个笑,“那我晚点再跟媛媛说话。”

外婆没说话,只是温热的手心攥紧了岑声声的小手,一下一下捏着,是安抚。

夜里,岑声声和外婆挤在一张小**,外婆仍然像小时候那样,一手搭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像以前那样,哄她睡觉。

岑声声朝前滚了滚,离外婆更近了些,搂着外婆的胳膊撒娇道:“外婆,我都二十四啦,不是小朋友,你不用哄我。”

外婆不以为然,柔声道:“二十四又怎么啦?乖乖多大都是外婆的宝贝,在外婆眼里,永远是长不大的小朋友。”

顿了顿,外婆又说,“外婆知?道,现在我们?住在舅舅家,让你受委屈了。唉,你也不要怪媛媛,她从小父母溺爱,习惯了独占,不懂得和人分享。”

“以前这个家里,就她一个小孩子?,自然什么东西都是以她为先的,现在多了你,自然很多事情都不能习惯也正常。”

“我知?道的外婆。”岑声声头埋在外婆的怀里,声音瓮瓮的。

寄人篱下是什么感觉,她太熟悉了。

再等等,再等等,等她有工作?了,等她再强大一样,等到大家都不再认为她是个不能承担事情的小孩,就可以带着外婆一起回到原来?的家里,她就可以自己?照顾好外婆。

每日里,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给舅舅家里添麻烦,能帮忙干的活都抢着干。

只希望这样,能够让大家都开心些,满意些。

一晃到除夕,一大早,帮着外婆和舅舅舅妈贴完里里外外的春联和福字后,岑声声回了外婆卧室换了件粉色的羽绒服外套,带着张景同给的光盘出门。

林教授的家在南大附近的一处高档小区,因为毗邻南大,许多南大的老师们?都住在这里。

岑声声按照林教授给的地址来?到北区的8栋12楼,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后按响了门铃。

门内又道温婉女?声隐约传来?。

“来?啦!”

岑声声猜应该是师母。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脑子?里复习提前准备好的拜年吉祥话,看着大门从里面缓缓拉开。

师母站在门口,温柔地看着她,“声声来?啦!快进来?坐。”

岑声声视线却不自主落在师母身后的位置,尚且覆在门把手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脉络清晰可见?。

但却不是师母的手。

岑声声的印象很深刻,她不久前还?在虞茵的车里,偷偷地观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