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魂,你怎么在这里”,孔玉玲对于阿魂的出现,似乎也很惊诧,“你不是一直跟着爹地么,难道爹地也来了”。

看见大小姐热切的张望她爹,阿魂依旧冷酷如初,面无表情的回答,似乎在陈述一个事实,“老爷没来,老爷叫我今后,就一直跟着小姐,以确保小姐的安全,直到老爷有新的安排为止”。

这个冷酷到极致的阿魂,刘郧倒有点点兴趣,从表面上看,这厮也就二十来岁,旁人还以为是个少不经事的年青人,然而此人却是他所见过的高手中,唯一接近长孙明月的人,哪怕吉伦·金珠曾一枪击伤多田晋三,若论实际修为的话,恐怕也要略逊此人一筹。

在南京的时候,刘郧就阿魂的事问过孔大小姐,结果她也不是很清楚,除了知道此人叫阿魂,孔氏一家对他都很尊重,而且长期担任孔财神贴身护卫外,其他的消息竟然一无所知。

反而在来武汉的途中,大小姐倒是在无意之中,透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自从她几岁见到阿魂以来,近二十年来,此人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岁月的无情与流失,对他似乎完全失效。

换而言之,阿魂的年龄可能是四十多岁,也可能是一百多岁,好在刘郧见过长孙明月,对于常人难以接受事情,倒是颇能理解了。

刘郧还知道一件事情,从大家离开孔氏别墅之初,阿魂与其他几个护卫的视线,就从来没离开过自己与孔玉玲,甚至与众人一起来到了武汉,乘坐的也正是“马赛”号轮船,。

阿魂此番接人,其他人还以为他早已抵达汉口,正按轮船的时间表来码头,事实上,也就早了几分钟上岸而已,只不过此人也精通武术与隐身术,只要他不愿意暴露行踪,一般人根本察觉不了。

能察觉阿魂的行踪,当然不是某人自己的功劳,而是智脑在自行扫描时,无意发现的怪事,刘郧当即就向孔玉玲略作探询,结果大小姐也毫不知情,后来发觉这厮很关注玉玲小姐的安危,于是也就没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只怕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如果刘郧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孔财神仍有疑虑,很是怀疑能否制造出新型发动机,最怕某人一边放大话,一边偷偷的溜了,所以才表面派孔玉玲,到武汉视察产业,暗中又以保护女儿为由,命令阿魂随时监视众人,倘若真有异动的话,多半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对于孔财神的苦衷,刘郧倒是能理解,这厮毕竟是政治家,又不是慈善家,谁愿意冒这种无谓的风险,若是太过感性与仁慈,反倒令人怀疑孔部长,究竟是如何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既然老孔家早就准备好了,大家又何必自讨没趣,不想吃敬酒,难道想吃罚酒么,刘郧也不顾众人的异样眼光,主动的往小车上钻,那个天经地义的熟练度,让孔大小姐都自愧不如。

与刘郧共乘一车,孔玉玲倒是喜滋滋的,自以为是的断定,对老孔家的人事和做派,刘博士已经适应,嗯,准备当孔家的女婿了。

随着车子的移动,刘郧才发现汉口租界与上海租界,居然大同小异,无论建筑风格、城市格局,还是行人、有轨电车,都是那么眼熟,对了,连印度阿三,外国血统的巡警,都与上海外滩的有几分神似,而且与上海外滩最大的差别,就是各类的教堂雄峙林立。

善解人意的孔大小姐,巧笑倩兮的望着刘郧,“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很眼熟,或很像上海外滩,对,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外滩”。

随后孔玉玲略作了解释,“自汉口开埠以来,英、俄、法、德、日,甚至比利时,都在汉口设有租界,这些年来虽说比租界、德租界、俄租界和英租界,陆续被取缔,但是仍有法租界和日租界存在”。

“而且,近几年国民政府,成立了汉口特别市,就是采取特殊管理办法的意思,所以对于租界以前的一些人事,及其管理办法依旧延续,甚至很多的人事与面貌,大多与上海租界基本同步”。

难怪如此,不就是民国版的“一国两制”么,刘郧如是想到,教堂又是怎么回事,对了,孔大小姐不是神学博士么。

孔玉玲果然是神学专家,对于汉口的教堂如数家珍,1862年湖北代牧主教,意大利人明位笃,将主教座堂由湖北应城迁至武昌,1876年在汉口建成圣若瑟主教座堂,1880年成立汉口天主堂医院,1902年基督教会在汉口开办仁济医院,从此教堂在汉口大为兴旺。

另外,自太平天国后,洋务运动兴起,张之洞在汉阳开办钢铁厂和兵工厂,这些厂子又需要引进外国技术,导致流落在武汉的外国人日益增多,而且这些人,又大多聚集在汉口租界一带。

因此,汉口至今有大小教堂十多个,例如俄国的阿列克桑德聂夫教堂,英国的格非教堂和大通巷福音教堂,德国的田二河天主教堂,以及法国的圣母无原罪教堂等,至于野鸡类的教堂就更多了。

至于刘郧在沿途所看见的,一些类似于教堂的建筑,并不是真的教堂,而是一些教会医院建筑,教会学校建筑,甚至一些神学院建筑,比如信义会滠口神学院,所办的《信义报》报馆建筑。

一行小车穿过了租界区,越过江汉路与码头铁路,最后停在正汉街的滨江延伸段旁,此地正好面临长江,比邻龙王庙,风景秀美,视线开阔,放眼望去,正好隔着江面,远眺龟山和蛇山。

汉口的孔氏别墅,占地600多平米,是以砖木结构为主的西式洋房,主楼高三层,西北两面为主立面,其转角处是四层的圆形塔楼,整个建筑的造型,有些类似英国的乔治亚风格。

进门之后才发现,这栋别墅的大门,及其墙柱上一些不起眼的部位,居然有一些奇怪的标志,有点像蒲扇,孔玉玲微笑的解说,这是壳牌石油的标志,刘郧在恍然大悟之余,又纳闷孔家也卖石油。

在仆人们的热情接待下,大家先要解决肚子问题,再由孔玉玲安排一行人的房间,她本想将刘郧安排在楼上,与她自己的卧房相邻,某人的脸皮,似乎还是薄了些,有些尴尬的婉拒了。

一阵忙碌之后,天色渐晚,因杨恺与张伯玉即将远行,刘郧与孔玉玲想陪着他们说说话,而庞语嫣早已疲倦不堪,倒头便睡,庞学忠也是个忙人,第二天还有事,身体也不比年轻人,自觉的回房了。

杨恺倒好说,准备坐船逆江而上,先回荆州老家看看,再去湖北荆门的行政公署报到,如果顺利的话,随后就去沙洋镇任副县长,如果还要去湖北省政府报到,恐怕还得来武昌一趟,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毕竟好几年没回家了,想先见见父母也是人之常情。

张伯玉这厮,却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这厮竟然借口汉江上的轮船小,一路回去很危险,不愿意从汉江直达汉中,而是决定先坐火车去西安省城报到,再回汉中行政公署报到,顺便回老张家探亲,一切办妥了,再去西乡县当他的官,美其名曰,先公后私。

刘郧倒觉得张伯玉有意思,这厮就是个官迷加懒人,孔大小姐坐在一旁,也不怎么插话,只将张扬二人的行程记好,吩咐仆人明早就去购票,再准备一些武汉特产,以便给这俩人送行。

杨恺对于过去的事情,也是一笑而过,反而祝福孔大小姐,与意中人白头偕老,还特意的瞄了瞄刘郧,某人又开始喝水了,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大小姐自己倒是落落大方,点头致谢。

张伯玉倒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反而朗爽的哈哈大笑,警告刘郧不许欺负他的表妹,否则他这个大舅哥可不好惹,在汉中的老张家,认识很多陕西刀客,若不怕千里追杀,可以试试。

其实刘郧也很奇怪,也曾问过张伯玉,既然与他表妹自幼要好,为什么不走在一起,那厮表情似乎有些奇怪,说是在他的眼里,孔玉玲就是他的亲妹子,天底下,哪有哥哥娶妹子的。

这个回答令人很无语,不过在21世纪也是这样,自小玩得很好的男女伙伴,等到大家长大了,走不到一起的比比皆是。

第二天一大早,庞太师去四川会馆拜码头,至于孔玉玲、刘郧和庞语嫣三人,先去正汉街的码头送杨恺,再去京汉铁路送张伯玉,随后,庞孔俩女去孔氏产业转转,庞刘俩人就去汉阳兵工厂报到。

俩人转过龙王庙,越过汉江水面,首先看到的就是汉阳钢铁厂,十几个冒着黑烟的高烟囱,令人一见难忘,刘郧却知道,这就是华夏近现代觉醒的标志,正坐落在湖北长江边上的龟山脚下。

该厂兴建于1890年,由湖广总督张之洞兴建,1893年正式建成投产,有生铁、钢铁和熟铁等六个大厂,以及机械和铸件等四个小厂,从广义上来讲,还应包括大冶铁矿,以及江西萍乡的煤矿。

看到刘郧怔然出神,庞太师还以为这厮没见识,不知钢铁厂的重要性,于是大致的讲了讲,该厂每年产铁十万吨,钢五万吨,是华夏目前最大的钢铁联合体,也是汉阳兵工厂的底气所在。

面对如此黑烟弥漫的景象,刘郧已经捂着鼻子皱眉不已,庞太师却有些洋洋自得,丝毫不觉得空气污浊的问题,还吟出一句当地的谚语,“地处三江口,坐地拥兵,天下有”。

这句话刘郧也知道,说的正是武汉三镇,尤其隐指汉**有龙气,天下群雄中,谁若占据于此,谁就有问鼎天下的资格。

此谚语源于明末清初,左良玉父子盘踞于此,谋士为投其所好,而自编自导的绮语,后来这句话又被吴三桂看重,因此“三藩之乱”,基本就在这一带僵持不下,直到这厮病死也没能真正占领。

到雍正年间,因年羹尧曾在此当过统领,又成了年某人造反的铁证,直到满清末年,又成中伤曾国藩和张之洞等,一干汉臣的武器,幸好张之洞遇大事不糊涂,没有因为谣言而避讳退让。

因此,才有如今武汉三镇的繁荣,以及汉阳钢铁厂、汉阳兵工厂,这一片“十里工业走廊”,撑起了华夏的最后一点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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