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风雪来得太早,来不及转场,咱们得找个避风的地方!”

关外的天地被雪雾连起来,大风卷着雪球,不一会儿就在风口堆积起了一座小雪丘。路早就被埋在雪下,领路的人只能凭着自己的经验,赶着羊群往一个方向走。

“咱们还能往哪儿去啊!”

风雪太大,领路的人使劲儿拽着头羊,头羊却不肯再往前走了,羊群便都停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实在不行,咱们去给大周写一封降书,带着部族所有人投奔大周!”

两个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在风雪中扯着喉咙吼道。

“咱们救了他们大周的人,说不准守关的将领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同意让咱们先入关躲过这场雪!”

马车的羊皮底下,埋着两个人,正是周湛跟隐月。

周湛跟隐月身上都有伤,大雪天,马车本就走不快,车轮还一度陷进雪中,颠簸感让隐月先睁开眼。

“殿下!”

周湛咳嗽两声,睁开眼睛,掀开羊皮一角往外看,所有人都蒙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出来个头高矮,羊皮底下的人是胖是瘦,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他没想过在他亮出身份之后,守关的将领竟然敢直接动手,只能趁机躲进他们运送到关外的粮草之中。

出关之后,这些粮草要被送到前线的军队中去,他们两个又想办法逃了出来,身上的伤就是在逃出粮队时受的。

风雪实在太大了,一掀开羊皮,冷风卷着雪花就往里面钻,眨眼间,视线里就白乎乎一片,眉毛和睫毛上就结了冰晶,好像长了白胡子一般。

隐月只比他早醒一会儿,也没弄清楚。

“听他们的话,好像是遇上暴风雪来不及转场。”

对从小生活在盛京城中的他们来说,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只在书本中看过,亲身体验才知道,在大自然面前,一个人有再大的本事也只是徒劳,哪怕盖着厚厚的羊皮,两人还是冷得忍不住打哆嗦。

北辽多是牧民,要在适合的月份带着族群和所有的牛羊去到暖和的地方过冬,等到来年春天,再带着牛羊和族群回来。

“先安营扎寨!”

实在是没办法赶路,狂风似要把人吹走,类似首领的男人下达命令,其他人便停下手里的活计,找了处背风的地方开始忙活。

大半天时间过去了,几个男人配合首领把羊群赶进帐篷里。

身上压着的东西被搬开,周湛跟隐月终于有机会从马车里出来。

他们被带到一个小帐篷里。

帐篷里生着一盆火,却不够暖和,首领仍旧裹着厚重的羊皮大袄,但是取了挡脸的帽子,看得出来,首领的年龄不算大,大概四十来岁。

他身边还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女。

“坐吧。”

周湛伤在胳膊上,隐月伤在腿上,可能是天气太冷了,也感觉不到多疼。

两人的仪表气度做不得假。

“你们不是粮贩。”

首领只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不是粮贩,隐月嘴快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首领笑了笑。

“这里是关外,前年还能看见许多汉人的面孔,不过那时候,咱们北辽在打仗,我见过的都是当兵的。你们跟他们不一样。”

首领态度友善,指使少女给他们两人倒了热奶茶。

“现在出现在关外的都是粮贩子,冒着杀头的危险给前线的军中送粮,这些人都是干粗活的,手上脸上皮肤没有两位细腻。”

首领伸出了自己的手,大手上满是冻疮和红肿,就连他身边的少女手上的皮肤都能看出来粗糙。

“不知道两位是什么身份,来北辽做什么?”

大周跟北辽是天生的敌人,但是首领却没有把他们怎么样,甚至还在他们冻晕时将他们捡回来。

条件简陋,帐篷里都是羊粪马粪的味道,奶茶里也是浓重的膻味儿,很难入口。

周湛抿了一口,示意隐月也尝一口,算是对首领的尊重。

见两人喝下奶茶,首领拿着一根棍子挑了挑火盆里的黑炭,笑道,“你们大周人很难喝惯我们的奶茶,不必勉强。”

周湛朝着首领拱了拱手,笑道:“我们的身份不便明说,但您若是有困难,我们倒可以试着帮您解决。”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听见他们说想投奔大周,他是大周的皇子,虽然落难在外,但是只要让他跟舅舅或者是司一珞的人联系上,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首领脸上很平静,隐月急了。

“您不信我们?”

他跟周湛两人配合得很好。

首领无奈一笑。

“我不是不信你们,是我已经试过了,你们大周现在对我们戒备很严,不论哪一个关口,都不准北辽人靠近。听说跟平川王世子逃回北辽有关。”

萧元锦?

周湛追问道:“萧元锦回北辽了吗?”

平川王是北辽王的亲哥哥,也是北辽王最忠实的拥护者,这些大家都知道。平川王世子两年前被俘,与破云公主一起被送到盛京城做质子,这件事情也是天下皆知。

但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萧元锦已经回北辽了。

首领点点头,神情复杂。

“平川王世子归辽已经有月余了,传说中从大周到北辽的粮道就是他打通的。按理说,有了粮草,今年能好过一点……”

首领的话带着一股无力,明显是没有说完。

“但是谁能想到,平川王反了,有了粮草之后迅速收拢这两年的反叛势力,调转矛头对准王庭,两边打得不可开交,这才耽误了我们的转场。”

北辽的国情跟大周不一样,大周时代农耕,郡县治理。北辽多是牧民,分成许多部落,大部族欺负小部族,小部族只能投奔大部族,每年献上牛羊女人,寻求庇佑。

现在,北辽的大部族之间兵荒马乱,他们这些小部族在夹缝中也难生存,但是向大周投诚又不够资格。

北辽内部很乱,这一点周湛出发之前,司一珞跟他说过。

不是所有北辽人都喜欢打仗,只是萧元锦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北辽,若说无人相助,他肯定不信。

“破云公主还在盛京城。”

“大势之下,一个女人在大周又能有什么用呢?更何况,平川王有粮草支持,北辽王节节败退,估计也顾不上自己女儿的生死了。”

北辽王自顾不暇,而且萧元锦逃了,曜帝把怒火撒在萧破云身上,一个敌国公主在京城的地位完全取决于皇帝的态度,这一次萧破云直接被软禁起来,没了往日的自由。

“平川王野心勃勃,萧世子又有能力,若是让他们统治了北辽,以后我们就更没有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