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没能成功,张宣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了,急忙跪地求饶。

“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今天若是让他血洒金銮殿,从此之后他这个昏君的名声也坐实了!

“仗着自己读了几本书,知道几个典故,一言不合就要撞柱子?张宣,你眼里还有没有朕?扪心自问,朕这个皇帝在你眼里是不是一文不值?”

“你心里惦念着谁?朕的哪个皇子?还是……你还惦记着珉王?”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张宣浑身抖如筛糠,额头的冷汗贴着手背往下淌,手心里也尽是汗,刚才撞柱子的勇气消耗殆尽。

“臣不敢!”

他做了多年留京监察御史,虽然兢兢业业,但是官职一直没有提升过,借着这次机会,他原本打算兵行险着,只是没想到被人拦住了……

心里悔恨,这下他不仅把司一珞得罪死了,还把曜帝也得罪死了。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接受臣子在大殿上以死胁迫的。

“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其实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张宣忠厚有余灵活不足,身边的同僚都在弹劾司一珞,他便也认为司一珞罪大恶极,头脑一热,这才有了今天的闹剧。

曜帝甩袖道:“司卿,将他给朕丢进诏狱,好好查查他是不是干净!”

张宣脸色煞白,把他交给司一珞,还不如让他直接罢官归乡,好歹还能苟且偷生,一旦进到诏狱,他必死无疑!

“皇上,臣没有罪,臣问心无愧——”

“退朝!”

数不清多少双靴子从眼前经过,对他投以同情的眼神,顾学健在他面前停留一瞬,叹了口气。

“张大人多保重吧。”

弹劾司一珞最厉害的就是他,张宣抱住他的靴子。

“顾大人,救我,我不想去诏狱!”

顾学健叹息道:“张大人,不是我不想救你,是我也得罪了司一珞,我要是再开口为你求情,说不准咱俩得落到同一个下场……”

“不过张大人您平常清贫敬业,就连政敌也抓不到把柄,司一珞若是敢迫害您,顾某一定替大人出气!”

短短几个呼吸,张宣就感受到了人情冷暖,那么多弹劾司一珞的人,只有他最傻……

议事殿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还在地上跪着,司一珞走到他面前站定,客气道:“张大人请吧。”

张宣此人她有些了解,是京城为数不多不贪污的官员,其他官员收了贿赂,弹劾的时候便会酌情删减重要信息,弹劾的都是不痛不痒的东西。

他实诚,做了几年监察御史,把该得罪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一个遍。

所以今天才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

张宣坐在地上,对司一珞的客气并不买账。

“司一珞,女人当政就是牝鸡司晨,今天我落在你手里,是我自己贪心作祟……但是你早晚有一天会受到报应的!”

他这辈子只犯过这一次错误,“我只有胁迫君王一条罪名,要想罗织其他罪名陷害我,我可不认!”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司一珞不是心肠狭隘之人,但是世人不信,张宣也不信。

“张大人放心,入了诏狱之后,我可以送些卷宗过去给您打发时间,凡是经我手的案子,你能找到一桩冤假错案,不用你弹劾,我自己辞官请罪。”

“张大人歇好了吗?歇好了就走吧。”

张宣捡起官帽板正戴好。

“走就走,谁怕谁!”

虽然这个时候的骨气看起来有点好笑,但是司一珞没笑,张宣触碰到曜帝的逆鳞了,就算他今天撞得头破血流,以后的下场也不会好。

在她看来,用这种方法博取名声是最愚蠢的行为,但是不妨碍她的敬佩之情。

回到衙门,司一珞找到陈旺。

“你手上最近有案子吗?”

之前为了提拔陈旺,给了他不少案子,后来她的地位稳固之后,便着手将案子摊派下去,几乎每个人都能接到案子,陈旺就闲了下来。

“下官随时都有空,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这个案子她怕别人去办会为了讨好她而给张宣强加罪名,陈旺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能力不错。

“张宣的情况你亲自去调查,看到什么查到什么都据实汇报。”

陈旺应了声是,司一珞仍旧不放心,慎重交代道,“张宣的官声不错,不管查到什么,一定要求真求实,别被人算计了。”

否则她就彻底说不清了。

能让她亲自交代,这个案子的确值得引起重视。

陈旺认真答道:“大人放心。”

司一珞还觉得不对劲,在陈旺即将踏出房门时又叫住他。

“你先别去他家里,稍后带上腰牌,去刑部和大理寺各借一个人,三个人一起行动。”

只有这种情况下,查出来的东西才有公信力,省的最后朝臣又要弹劾她……

陈旺心中虽然疑惑,但仍旧照着她的话去办了。

司一珞喝了一杯凉茶,若是其他人肯定要取笑她过于谨慎,不过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任何时候都要谨慎小心,关键时候能保命。

两条尾巴跟着陈旺一直从锦衣卫衙门到刑部衙门,再到大理寺衙门。

刑部捏在沈案兴手里,大理寺如今是谢韫监管,上面没有吩咐不借人,陈旺凭着腰牌走完流程,便带着借来的人直奔张宣家。

尾巴回去跟自己的主子禀报。

周宸骂了一声。

“不就是个小小的留京监察御史吗,父皇都将大权交给司一珞了,她还这么谨慎小心做什么?”

他原本打算借机再算计司一珞一把,在看到司一珞派出心腹陈旺接手这个案子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操作,用张宣家里几条人命将这件事情再翻出来炒一炒,定然能让司一珞丢官!

“如果只有陈旺一个人去调查,等他离开之后,张宣妻女暴毙,司一珞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原本天衣无缝的一个局,怎么就出了变故呢?

周昌沉默着没有说话,听他取笑道:“到底是一个娘们儿……”

他在心底叹了一声,司一珞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心机手段一样不少,这样的人只能拉拢而不能得罪……

“三弟,我们还是别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了,前几天说过的金矿,确定不会走漏风声?”

朝廷的眼线遍布朝廷各处,周宸说得信誓旦旦,但是他心里还是没有底。

周宸以为他要变卦,调侃道:“二哥,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等那边一有消息,我立刻就跟你说,现在先别着急。”

周昌抿唇,谨慎道:“身为兄长,我也不好白拿,金矿那边,我想派一个心腹过去主持。”

周宸勾唇笑了笑,揽上他的肩膀。

“咱哥俩谁跟谁,你想派人过去盯着无可厚非,只不过,目前那边还在招工,没有进入正轨,等进入正轨,二哥再派人过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