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一珞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苗聪被觉明供述的内容惊起了一身冷汗,顾不上许多,小跑着上前唤道:“大人,出大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情况?”
明灭的火光下,苗聪一脑门的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司一珞随他一起赶到大牢,被上了刑的觉明浑身是血,看见司一珞不仅没有害怕,神态模样反而还多了几分疯狂。
“贫僧没想到,司大人竟敢真的对贫僧上刑,也没想到,诏狱的刑罚如此可怖,连我都扛不住!”
苗聪搬了把椅子来,司一珞坐下看着他。
“大人,这是供词。”
司一珞一目十行看完,面上波澜不惊。
“那些杀手是你安排的,空云小和尚也是你推出来的挡箭牌。”
“嗯,你出家前的身份竟然是采花贼?被你糟蹋过的女子……”司一珞在名单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常家瑜?已故护国公常智之女,已故的嘉妃娘娘,湛王爷的母妃?”
原来如此。
司一珞嗤笑一声,抬头看着挂在刑架上的人。
“你是怕自己死得太痛快了吗?”
觉明和尚吐了口血水,大笑几声。
“老子就是为了躲护国公府的人才不得不出家做了和尚!这些年憋死老子了!老子就算交代了又能怎么样?这可是皇家隐秘,你敢报上去吗?”
“老子想不明白,你怎么就怀疑到老子头上?”
司一珞放下供词,冷静道:“你又为什么刺杀湛王?”
觉明笑声顿住。
只听少女清冷的声音在牢房里**起回声。
“让我猜猜,肯定是有人知道你的秘密,答应帮你躲避仇家追杀,答应帮你还俗,保你全身而退,代价就是让你借着私仇杀了湛王。”
“杀手是你找的,空云是你杀的,只要你一口咬死自己是被空云蒙骗,你不知情,这个案子就变成了无头悬案,根本查不出来幕后主使。我说得对吗?”
觉明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少女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再猜猜,你找的那些杀手都是跟护国公府有仇的人,他们并没有见过你,所以你也不怕他们招供。”
“采花贼,应该极其擅长伪装,我猜他们供述的幕后主使从样貌体型上看,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苗聪把还没来得及呈上的供词翻看一遍,瞠目结舌。
“大人您怎么知晓?确实如此!”
司一珞伸手,苗聪急忙将杀手的供词递过来,她翻看两眼。
“所以,在我将他们抓回诏狱的时候,你才不急着杀人灭口。正好也可以通过他们将案子引到其他方向转移我的注意力,我说得对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觉明目光阴狠地瞪着她,“你怎么怀疑到我头上?”
司一珞勾唇道:“很简单,我问过负责招待客人的师父,湛王殿下是巳时求得竹签,湛王殿下离开之后,陆续又有十数名香客拜佛求签,根据各个香客以及寺中师父的口供串起来一条时间线。”
“这个时候,竹签一直是正常的,直到沈大小姐进去之后,签筒就又被换成了绑有丝线的那枚,而你也告诉了沈大小姐要想解签,就必须去后山。”
“在那之后,等着解签的香客一直在大雄宝殿等你,你离开了一段时间,所以才没有机会将尾巴处理干净。”
“空云小师父根本不知道你的计划,所以签筒才一直在桌案底下放着。你本来打算亲眼看着任务完成,再做回老本行,对沈大小姐用强。”
“只是你没想到会出现变故,有人要害沈大小姐,并且沈大小姐误打误撞救了湛王。”
“而我出现之后,你立刻逃跑,你没有走大路,所以脚上沾了不少泥,也在山上留下了痕迹。”
苗聪的视线落在他的鞋子上,鞋子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泥土。
“你穿的是空云的鞋,怕事情败露,你回来之后仓促将空云小师父诱骗至房中杀死,再出现在大殿里的时候,我的人已经将大殿围起来了,空云一直在大殿里,鞋子上却沾满了泥,并且鞋子不太合脚,这是一处漏洞。”
“你勒死空云,又将其悬挂在房梁上,伪造畏罪自杀的假象,但是你漏了一点,两者勒痕的位置不一样,挣扎的动作也不一样。这是第二处漏洞。”
司一珞比画着,觉明已经面如死灰。
世人皆知魏赫言手段狠毒,心思缜密。
没想到刚上任两天的锦衣卫指挥使司一珞,也不遑多让。
“你这些谋划看似缜密,实则经不起推敲,就算空云死了,也一样能怀疑到你头上。”
“我认栽。”觉明颓然说道,“只求给我个痛快。”
司一珞淡笑道:“还没结束呢,告诉我,那截天蚕丝你从何处得来?谁在背后指使你刺杀湛王?对方又是怎么知道你出家前的身份?”
……
寅时,魏赫言在姒海的服侍下起床洗漱。
“督主,
魏赫言擦脸的动作一顿,水珠顺着脖子淌进领口。
“主使是谁?”
姒海摇头道:“不知,当时牢里只有苗聪的司大人两人,觉明和尚被上了三十六种刑罚,最后没受住,刚咽了气。”
“人死了?”
魏赫言觉得自从司一珞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就总能收到惊喜。
以苗聪审问犯人的本事,若是存心折磨人,在犯人身上将一百零八种刑罚全用一遍,也能给人犯留一口气。
才三十六种刑罚就让人死了……
不对,她一点忌讳都没有,佛门弟子也毫不留情面地上刑?
她到底查出来了什么?
魏赫言十分好奇。
司一珞亲自动手将案情的详细情况写了封密奏,临出发去上朝前,想起来兵部尚书孙恩还在牢里关着。
于是捎带手将人提出来。
孙恩睁开眼睛看见司一珞就跟看见鬼一样,挣扎着向后退,却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恭喜孙大人,皇上暂时不追究大人的罪责,不过,这几天,大人最好还是闭门谢客,谁也不要见最好,免得连累了其他人。”
她意有所指,孙恩也是人精,知道皇上这是在敲打他,虽然不知道皇上轻拿轻放有什么寓意,但是他买官一事已经在皇上面前备案了,以后便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先不想以后如何。
孙恩激动的两眼泪光。
自朝廷大兴诏狱以来,全须全尾从诏狱出来的人屈指可数,他以为自己也要折在这儿了,谁承想,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多谢司大人!”
“不必谢我,该谢大人自己命大。”
早朝之后,司一珞单独留下,将密奏呈上,曜帝看完密奏之后,再次沉默。
御书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魏赫言看着少女跪得笔挺的身体,对这一幕异常熟悉。
“审问觉明的时候都有谁在场?”
曜帝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司一珞恭敬道:“臣和苗聪。”
觉明已经死了,曜帝深深地看了司一珞一眼,无甚表情说地说道:“起来吧,这一次你功不可没,想要什么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