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最热的六月过去了,七月的晚上虽然仍然很热,但是半夜里吹到房间里的风中带着凉意。

一向好眠的司一珞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脑海里还有一句诗反复跳跃。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屋子里残留着魏赫言的气息,提醒着她刚才的旖旎。

因为习惯了在他身边,所以对他时不时的上门也没有觉得不对,对他的靠近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时刻提醒自己别越界,别露馅之外,她好像没做什么特别不合规矩的事情吧……

她跟魏赫言是怎么发展到今天的?

他是试探她,还是……对她有好感?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睡又睡不着,司一珞觉得头疼。

耳边不知何时传来金戈铁马的声响,身后巨兽匍匐,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噬了无数人的头颅。

满目灰白中的红却格外鲜艳。

她一人一骑从城里狂奔出来,不知被什么吸引着回过头去,那一眼,与她对上的是魏赫言冷冷的眼神。

她一下子就惊醒了。

万箭穿心的疼,在那一刻都被淡化,她能回忆起来的只有那一眼。

她想知道。他冷冷看着她被杀时,会不会后悔?

外面天光大亮,她浑身被汗水湿透。

沈茉冉端着一碗药在床前坐下。

“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休息不够?夜里发烧了都不知道。”

汤药的味道在屋里横冲直撞,将房间里残存的她贪恋的味道掩盖。她伸手摸摸额头,烧已经退下去了。

“退烧了也得喝药,大夫说你劳累过度身体太虚,昨晚又做噩梦了吧?”

“你怎么来了?”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屋里,已经是半上午了,她准备起身,“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茉冉把药递给她。

“今天七夕节,你过傻了吧?我来找你乞巧,晚上去圣心湖畔放花灯。”

七夕节?

司一珞恍然记起今天的日子,依稀记得小时候过七夕节,她娘会提前一天在院子里晒一盆水,让她往水里扔绣花针,她一连三年投出来的针影都是笔直一条,从来跟巧字不沾边。

所以,她也不喜欢过七夕节。

“你不该在我这儿,湛王殿下说不准会派人去府上送礼。”

“他去他的,我只剩下一个来月自由的日子了,说不准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还不允许我撒点小脾气了?”

沈茉冉随便耍点儿小性子就有一种身居高位者的气势。

“再说,我也不是完全没给他面子,你这不是病了吗?我已经让人给我娘带消息了,他若是上门,自然能圆过去。”

周湛是个很好的扶持对象,却并不一定是能托付终身的人,司一珞不想劝沈茉冉,也无法过多插手周湛府上的事情,她只是担心。

“你现在对他这么反感,将来嫁过去以后怎么办?”

婚姻大事,要走一辈子的人,她不想让好友受委屈。

“我还没及笄。”沈茉冉调皮道,“先拖半年再说。而且他一个病秧子,也不太适合热衷这种事情,总能糊弄过去。只要到时候他看到我的助力,便不会小瞧我了。”

夫妻之间用利益牵制,司一珞说不上来好或者是不好。

“我心里有数!”

既然如此,她就不再插手了。

“女校如今收了几个学生了?”

司一珞忙起来就没空管其他事情,而且盯着她的人太多,她也怕被别人发现,此事一直都是沈茉冉负责。

名单和账本她记在心里,司一珞问,她就走到桌旁将女校学生的名单和训练进度写下来递给她。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司一珞粗略看完,拿起火折子将纸张烧成灰烬。

“那就好,八月秋闱,我这段时间正盯着进京赶考的学生,有合适的人选我把名单列出来,你再筛选一遍。”

沈茉冉嗯了一声。

屋里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

岳北书敲了敲门。

“大人,小人伺候您洗漱更衣!”

司一珞不想应付。

碧桃挡在前面,将他手中的东西夺过来。

“我家小姐在里面,这儿有我呢,你回去吧!”

屋里没有动静,岳北书不甘心地后退两步,听见背后的开门声,又悄悄折返回来。

屋里传来沈茉冉和司一珞的对话声。

“还有一件事情,七月底裕王殿下娶正妃,司大人要不要去观礼?”

“观礼我就不去了,送什么礼物合适,你看着挑吧。”

“礼物不能太贵重,也不能太寒酸,库房里有一对宫里赏赐的喜瓶和金玉如意。”

这两件礼物足够贵重,也能让朝中弹劾她贪污受贿的官员们看看,她穷得只能拿御赐之物送礼……

沈茉冉的小心眼也挺可爱。

“你定吧。”

身后有脚步声,岳北书脸上立刻摆出一副深情模样。

“项世子。”

项云提着两壶酒,吊儿郎当地推开司一珞房间的门,见她憔悴了一圈,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一脸虚脱相?纵欲过度了?”

他真是在军中待久了,嘴上没个把门的,忘了还有沈茉冉在场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口无遮拦,沈小姐莫要见怪。”

“怎么一屋子药味儿?”他将酒坛子扔在桌子上,端起药碗闻了闻,“我说司一珞,你在关城的时候装得跟牛犊子一样,怎么来了一趟盛京城,就变成病秧子,天天喝药了?”

司一珞不想搭理他,将药夺过来吨吨吨灌进去,取下挂在床头的大刀说道:“我就算病着也能收拾你!院儿里比画比画!”

“别!我错了!”项骁急忙认怂,“我在军中天天训兵,好不容易歇一天,本来想着邀请你喝酒……”

他贱兮兮地凑上来问,“听说你后院里又收了两个人?一个是魏长侯的孙子,一个是神机营武官公西淳的儿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司一珞能想到曜帝面前弹劾她的奏折能盛个三五筐,这次曜帝也没再宣她进宫看折子,估摸着是习惯了。

项骁往门外看了一眼,脚搭在在椅子的扶手上向后靠。

“你不知道,我听军营里的人说,他们准备联名上书请求皇上严惩你假公济私,诬陷公西淳呢!”

司一珞眉头一拧,诬陷?

铁证放在面前,那些人空口白牙就敢诬陷她?

项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说道,“他们这次连魏赫言一起弹劾了,说你们俩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查不出来截杀北辽使臣幕后黑手,就把罪名扣在公西淳头上。”

“说你因为上次破庙的事情记恨上公西淳,这次借此机会排除异己。”

他拍了拍酒坛子,“我这不是怕你心里烦闷,特意带了酒来开导你,等会儿咱们找个无人的地方痛饮一场,那些个烦心的事情就都抛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