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世子,这些巫人士兵,看起来也没有半点士气。虽然有着一万人马,但是给我五千人马,不用半个小时,就能把他们全部打垮!”李奇指着那些巫人士兵们说着。
范易微微一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如今他早已经看出来了。不是西灵士兵不善战,而是骄奢**逸,腐化堕落的速度太快了而已。
说起来,这些西灵士兵就算是原本再善战,再厉害。
但是到了汉郡这种地方,做了差不多十多年的太上皇下来,变成如此窝囊模样也不奇怪。
就好像,蒙古人在最初的时候,纵横欧亚,何等厉害?但是不过是在几十年之后,还不到一百年的时候,就被拿着木刀竹枪的汉人起兵给打的抱头鼠窜。
八旗甚至在康熙的时代,就已经不剩下多少战斗力了。汉人的绿营兵变成了战争的主力。到了末年,甚至连粮袋子都搬不动了。
其他那些各朝入侵中原的游牧民族,也不过都在几十年间,就已经腐化堕落。
这些巫人,在这汉郡之中,十多年间,就变成如此模样,原本就不奇怪。
也不知道,灵秦二州的巫人们又是如何了?若是也都变得如此这般,范易甚至有着打算,直接杀出汉中,收复灵秦去!
“世子不可大意,这些人之中,还有一些剽悍之辈……”方平说着:“小心这些人弄险!”
十多年时间,毕竟太短,能够把大多数人的意志和勇气消磨。但是。毕竟还会有一部分人,依旧保持着桀骜不驯。
这些人在集体之中。也许发不出太强的声音来。但是,如果有些人。心有不甘,做那行险一击,刺杀范易,这种事情,依旧有着不小的几率。
范易听了,一声轻笑。不要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身边的护卫何等严密。
便是真有刺客杀到了他的面前,你当本世子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么?
只是。这种自傲藏在心中就好。方平毕竟是好言劝谏,因此颌首笑着:“多谢方君提醒……”
昌平十一年冬,大将军世子范易从阳平关出兵,攻占汉郡。为时不过五天而已!
汉郡各家豪强大族,纷纷前往拜见。范易一一抚慰,赐下重赏。征召这各级豪族之中的优秀人才,进入幕府之中为吏。
这些豪强倒也识相,不等范易暗示。就主动把手中的大军给交了出来。足有三万之多。
除了被策反的西灵人的附庸之外,这些豪强自家奴仆都凑出了一万多人的军队。
甚至。并不是范易开始想象之中的那种乌合之众。而是建的有旗号金鼓,训练的有模有样。
这让范易大为感叹,这灵秦之地,果然是边郡所在。历代出将门的之所。要知道,当日西灵人入侵,许多灵秦两地的士族衣冠。都逃入了汉郡之中。
否则,单单凭着一个汉郡。又哪里有这么多的人才?
现在,范易接受了汉郡。就等于接受了一大批的灵秦二州的衣冠精英。
在成州,还要想办法限制那些豪强大族的力量。但是汉郡,位置重要,立下的功劳更大,甚至是日后的战区所在。这就不能太过苛待这些汉郡的豪强了。
也不愿意,给这灵秦二州的精英们,留下一个太过刻薄的印象。
要知道,中土世界,大部分的知识,大部分的人才,都出在士族豪强之家。
像是以前占据成州的那个倒霉李志,屠杀豪强士族,结果导致手下政权都建立不起来。各级官府,几乎都是瘫痪……
范易,怎么也不会重蹈这种覆辙。不过,这些豪强士族的力量,自然还是要限制的。
只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范易大宴着这些新近招募征辟的人才,心中喜悦。
见着座中人才,个个本命气运,最低也都是红色,起码可以任着县令。而金色的,却就能够担任郡中显职。
最显眼的就算方平,还有一个叫做张元的。气运就有着金青之色,这就起码是出将入相了。
这一刻,范易心中欢喜,踌躇满志。甚至有着一种唐太宗科举取士,天下英雄尽在吾彀中矣的感觉。
而就在范易踌躇满志的时候,苦逼的方相领着三万大军,穿行在莽莽的群山之中。
他转生在金狼王的家中,同样在数年前,就觉醒了记忆。
这些年,他屡立功勋,在和萨珊人的战争之中,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然而,到了现在,他依旧不过只是金狼王诸多儿子之中的一个而已。哪怕只是最为最出色的那一个!
谁让金狼王现在的身体,依旧是那么强壮,一顿饭能吃半只羊,而一晚上,能临幸十个美女。
这让方相看不到半点出头的希望!
好在他和西方白帝已经立下了约定,西方白帝,会希望他成就中土之主。
然而,却就仅仅只是中土之主而已……
在金狼王庭的这些年之中,方相的见识早已经广博了太多。中土,也不过只是天下一偶而已。能够和中土相比的所在,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
不论怎么说,他现在都回到了中土,然而也许是在黑狼王的王帐之中,表现的太过了。被黑狼王所忌惮,因此,才给了他这么一个任务。
当时方相接受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满。一口回绝了黑狼王给他五万大军的建议。
在方相想来,范易能够凭着三万大军,穿越天险,打下成州。
而他只是打下区区一个汉郡而已,有着一万大军就足够了。
因此,虽然现在说起来。他手下是三万大军。但是实际上,只有一万是战兵。而剩下两万,完全就是给其运送辎重的辅兵而已。
出发的那一刻。方相是如此的踌躇满志。甚至幻想着自己立下功勋,一步步建立威望,最好继承黑狼王的王位,最后横扫整个中土……
然而,当他出兵,在这褒斜道之中走了十几天之后。不论是他自己,还是手下那些骄狂的西灵大军,都已经开始叫苦连天。
习惯了驰骋战马之上,来去如风。在无垠大漠上追风逐电。然而,现在却在高峻的群山之中,曲折回旋,幽深险峻小道之中艰难而行。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就在狭窄幽深的石洞里面行走一样。
到处都是河谷深险,悬崖壁立。许多地方,根本无路可走。只能修着粘到,也就是在那悬崖峭壁上,打着木桩。铺上木板,就那么行走……
一个不小心,连人带马都摔下悬崖的事情,每日都要发生几回。
更要命的是。这条褒斜道,差不多五百里长。而在这种险要之下,方相率领着大军。一日不过行军二十多里而已。
这路只不过走了一两百里,然而非战斗减员。却已经达五六百。其中大半,都是摔死的……
这更让那些西灵的勇士们。叫苦连天。也许,他们并不害怕在战场上,和敌人真刀真枪的进行战斗。然而,这样毫无用处的,就那么被摔死在悬崖之下,却让每一个西灵士兵都充满了害怕。
尤其是想想,他们还要在这条路上,行军二十多天。每一个人,都有着崩溃的感觉。
“怕什么?范易那厮能够带着三万大军,逆流从巫峡攻入成州。那一段七百里路,他足足走了半年。我这里顶多一两个月而已……没有道理,他能行,我不能行!”
看着悬崖下方,怪石丛立的褒河河谷,还有其中流淌的那滔滔不绝的褒水。
方相这般告诉着自己,这也许是他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了!
“可惜,这黑狼王庭居然没有水师……要不然用船运兵,岂不是方便了许多……”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在这褒河之中行军没有那么容易。但是,总比行在这悬崖半空之上的栈道上,岂不是好的多?
正想着,就听见远处山中传来嗷呜一声,震的群山响应。接着一声接着狼嚎不断响起,连绵不绝。
方相脸色变得铁青:“可恨啊,当年为神祇的时候,早已经诛杀这个畜生的!”
这条褒河和上古时候,一个著名的美女褒姒,有着莫大的关系。传说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是生长在褒河之畔。
当年,那位上古的灵幽王,为了夺得这位美人。亲自带着天子六师,就那么翻越群山,杀入褒国,夺取褒姒。
而这一路上,最大的麻烦不是来自于褒国的抵抗。而是来自于这一带山间的野狼……
当时整个秦州和汉郡的这群山之间,绝对的没有人烟。只有那庞大的狼群,即便是最勇猛的猎手们,也只是聚居在秦岭边缘的村落中。
狼群多到泛滥的程度,甚至几乎将这秦岭之中的动物给尽数吃光。甚至山上的狼饿极了,还经常下山抢掠牛羊甚至人类。
连灵幽王的大军,如此杀气连天,都不能阻挡这些狼群的觊觎。甚至让上古那位有着神裔血脉的灵幽王,亲自出手诛杀了带头的那个同样有着神裔血脉的狼王,这才得以率领大军翻越群山。
从此以后,秦岭之中的野狼虽然变得衰落下来。再没有昔日那般的猖狂。
然而,这秦岭之中的狼群,依旧是无比的厉害,让人谈之变色。
方相损失的一半人手是掉下悬崖摔死,而另一半人手却是丧生于野狼之口……
“该死的饕餮……”方相心中大骂着,早知道着家伙的狼群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巨大的麻烦的话。昔日自己为神灵方相氏的时候,就早该把其给诛杀了!
饕餮,上古四凶之一。其他分别是梼杌,穷奇,混沌……
梼杌在南荒圣山一代,而穷奇却在圣山和成州之间的广袤的说什么了之中。
混沌却在南荒之外的大海之中,而饕餮。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汉郡和秦州之间的莽莽群山之中……
“这里就是褒谷口么?”范易问着。
“是!”张元指着远处的那在悬崖峭壁上开凿而出的隧道说着:“那就是所谓的石门了!”
褒斜道南边的出入口被称为褒谷口。而北边的出口却被称作斜谷口。而当年灵幽王打下了褒国之后,扩宽了这褒斜道。甚至在山崖之间,硬生生的开凿出几十米深的石洞,为褒谷的谷口。
“只要守着这个石门,”范易轻轻一笑:“恐怕就是有着十万大军都杀不出来……”
石门不过丈余宽而已,只要有着数百守军,守着拿着弓弩,对准洞口。相信再多的军队,也休想从此地杀出。
当然了,穿过秦岭。联通秦州和汉郡的通道自然不只是这么一个。
然而,相对来说,这条褒斜道还算是好走的了。其他的几条路,就更加难行。而且谷口同样险峻,只要派出重兵驻守,敌人想要杀进来,那就真的如同做梦一般!
不过,现在定下来的策略是要尽量杀伤西灵人的军队,削弱他们的力量。就不能堵在谷口了。要把西灵大军放出来,然后堵住归路,将之尽数歼灭才是。
“算这些巫人运气好,”范易淡淡一笑:“要不然。他们连冲出这谷口的机会都没有了。李奇,这一战就看你的了!”
“是!”李奇躬身领命:“末将,定然不负世子之望!”
“张元。你负责辅佐李奇。”
“是!”张元露出一丝欢喜来。带着弟妹,逃入汉郡。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而到汉郡之后,范易早已经带着大军。收复了整个汉郡。而一求见这位世子,天策上将,就得到了范易的看重!
在张元看起来,这位大将军世子,果然不负他们父子的厚望。当真是英气勃发,宽宏大度,当真有着人主的气度。
也许,真的有机会,带着中土大军,有朝一日,杀回灵秦去,将西灵巫人尽数赶出去。
而现在,更是证明了这一点。这是世子范易,给他这一个立功的机会。
方平已经辅佐世子打下汉郡,既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又立下了足够的功勋。
而他张元寸功未立,这次分明就是范易专门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他定要好好把握,日后才能在人才济济的天策府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日后方才能够光大家族!
想到这里,不由对范易感激涕零。非是这般的宽厚主公,如何能够得天下万民之心?
范易微微一笑,顺水推舟而已。反正他也不可能亲自坐镇这褒谷口。自然要回到天汉城坐镇。如此,才好接应四方。
虽然西灵大军不大可能从其他道路杀出,但是却不代表没有。兵凶战危,先为己之不可胜,再为敌之可胜。
范易亲自坐镇天汉,便是西灵大军,出乎意料的从其他道路杀出,甚至突破阻截。这时候,也可从容应对。
而不像是姜维那厮同样是打着诱敌深入的主意,但是却把主力部队远远的摆到到了甘肃去。以至于兵力空虚,反而为人奇计所趁!
千里之外的郢昌,今夜就是腥风血雨。起码也是凄风苦雨!
一队队的骑兵闯入城中,火把在细雨之中摇曳着,马蹄惊动了整个东虞行在的百姓。
只是家家户户封门庇护,有些里坊还有着人偷偷派人在坊墙上张望。
血腥的杀戮清洗持续了一天,谁也没有想到,想来以温和面目出现的范贞。居然会在这一次,毫不留情的举起了屠刀。
范贞执政以来,拯救狂澜于既倒。将朝廷接过江来。延续东虞朝廷的统治。
开拓南荒,解决了困扰历代朝廷数千年来的南方边荒,扩土数千里。
更是曾经北伐中原,虽然未能成功,然而也大肆打击青阳道的气焰。生生抢掠上百万人口,江左赖以富强。
其子范易,又是出兵攻取成州,再下汉郡。天下恢复几乎过半!
如果说。这是武功上的。那么文治方面也不逊色。
当年江左三州,并不为朝廷重视。视为荒蛮之地,流放之所。
然而自从范贞为云州州牧。后来为三州都督,到现在的朝廷大将军。不过短短的二十年不到的时间,然而却让这当年荒蛮的三州,人口不到千万,加起来税赋不到江北一州之地的穷困之地,如今甚至已经有了超过江北的趋势!
执政以来,人口增加。二十年来,若是加上新近收复的成州和汉郡。那么东虞朝廷的人口,几乎已经达到了两千万。足有四百万户。一年赋税的大约有着五百万万钱。几乎有着当初大虞全盛时候的三分之二!
这般大功,按理来说。朝廷赐封王爵,并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自古功高不赏。若是换了一个时间,大虞朝廷全盛之时。真有臣子立下如此大功,那么做皇帝的也只有赐死一途了!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主弱臣强。作为大将军的范贞,自请为王——这虽然说是楚郡郡守。安北将军虞书上表。
但是在朝野上下看来,凭着这两人关系,可以说是范贞**裸的向朝廷要王爵了!
而在任何时候,这般情况。封王爵,赐九锡,那都是想要谋朝篡位的信号了。
虽然说。昌平帝刚刚死。新帝两岁,继位。还不到一年时间。如今,还正是昌平十一年……
还没有到新的年份。只有过了岁首,才是新一年。到时候才会改元,为新帝确定年号。
虽然皇帝不过孺子,但是二十年时间并不算是太长。忠于大虞朝廷的老臣,虽然不多了,但还是一些。
更重要的是,反对范贞的政治势力,都还团结在新帝身边。
这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原本以为范贞不过只是试探而已。
毕竟,虞书上表之时,范贞还在石头城练兵,并没有坐镇郢昌。
在那些反对者眼中,这就是范贞心虚,没有绝对把握能够通过。所以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来进行试探。
因此,虞书上表之后,虽然跟风上表的极多。但是各路的反对势力也都跟着跳了出来……
而大将军范贞的始终没有半点动静,更是助涨了这些人的气焰。
一直到今天,当范敬带着一千骑兵回到郢昌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城门封闭,开始全城大索。凡是这些日子跳出来反对的,尽数在诛杀之列。
不论是九卿高官,还是台阁显吏,一个个不分青红皂白,满门诛杀……
如此的霹雳手段,几乎把所有人都吓坏了。那些没有跳出来反对的,自然一个个庆幸。
但是站错队的,这个时候,就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马蹄声响起,就有着如狼似虎的丘八闯入进来,举起屠刀……
“指挥,在名单之上的三十五家人,总共二千一百二十口人,尽数诛杀!”一个都头杀气腾腾的按着长剑,来到范敬面前禀报着。
“好!”范敬心中有些陶醉,甚至沉浸在这种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氛围之中。
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公巨卿,如今不过在自己面前哭叫求饶的可怜虫,或者不过血肉模糊的尸体罢了。
这种手握长刀,权倾天下的感觉真好啊!
但是范敬很快就醒悟过来,这并不是他所拥有的权力,而只是大将军范贞暂时交给他的罢了!
一种火热在心中燃烧着,原本从来没有升起过的野心,这个时候,就在心中火热升起。
也许当日那巫峡龙王,所说的未来天子,就是自己!
这个大胆的念头一生出来,就把范敬给吓坏了。然后这就好像一个种子一样的种入心中,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其生根发芽。
大家都是姓范,为什么我不能……
只是,范敬丝毫没有发现。随着自己快意的杀戮,踌躇满志的时候。一丝丝红黑色的煞气和怨气,就在不断地缠绕过来,消磨着那一丝淡紫色的龙气。
随着,那三十五家人被尽数杀光。这淡紫色的龙气,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哀鸣,彻底崩溃。
就在这一刻,范敬如同脑门上挨了一棍子,脑海之中就变得一片空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