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秋云接着叙道:“我当时又是伤心又是气愤,气你爹狠心抛下我们母子二人。所以他前脚刚走,我后脚便也想跟着离开。可那时我身子太重,行动极为不便。没办法,我就只有等你生下来再说。我越想越是气恼,因此在生下你的第二天,我就赌气离开了方家。一个月后,我胸中怒气渐消,又因为太过思念你,就偷偷跑了回来。可是,当我回到方家,方家一个人也没有。我向旁人打听,别人偷偷告诉我,说这家人不知是犯了什么大罪,所有的人全部给朝廷处决了,但其中好像逃掉了两个人,有一个还是婴儿。我一听这话便知是你爹他们的行动失败了,猜想那个逃掉的婴儿很可能就是你。”

“我当时心中慌乱,不知道你爹他到底是生是死。在寻找了半月仍是没有你的丝毫消息后,我就一路北上来到京都,想要把这件事情彻底打听清楚。我在半夜潜入到一位朝中重臣的府邸,用剑指着他,逼问他这件事的详情。他告诉我说柴宗训所带的两千人马全军覆没,跟那场战役有关的人员也全部受到了株连。我那时伤心欲绝,只愿追随你爹于地下,但转念想到那可能逃掉的你,于是才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希望能将你找到。”

她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可是我这一找便找了整整七年!直到有一日,我无意间发现了张伯,这才跟踪他见到了孩子你。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便是我的儿子,只是觉得你跟我那七年未见的孩子年纪相仿。”

方少白道:“因此您初次见到我时,才会急于问我叫什么名字,生辰是哪一年哪一日?”

穆秋云点头道:“不错。在我确定你就是我那失散了七年的儿子之后,我欣喜过望,真想立刻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娘亲。可是抬眼间我却发现,那屋子里站着一个男人,正是你爹方寒。我当时又惊又喜,真不敢相信你爹他原来并没有死。”

方少白道:“那娘您怎么不上前跟爹见面呢?”

穆秋云苦笑一声,顿了一顿,说道:“娘是想跟你爹见面来着,只是就在我将要喊出他的名字之时,却见那个女人走到你爹身侧,一脸含情脉脉的样子,为他添衣,还扶他坐下。我当时怒火直冒,想着我这七年来对他日思夜想,日日悲痛,可是他却在这里跟别的女人安安稳稳过日子。我一气之下,就不想再跟你相认,也不想再见你爹。”

“可是后来……后来我又忍不住要去见你们父子,于是就跟月华把家搬到了这里。这样,我就可以随时随地去见你们。可是每一次,当我站在远处,总能看见那女人对你爹嘘寒问暖,添衣倒水。我一次比一次灰心,想着你爹他一定是另结新欢,将我彻底遗忘了。否则,他既然还活着,那这七年来,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方少白向他娘解释道:“娘,我想爹他之所以没有去找您,不是他不想找,只是他心里觉得对不起您,所以他才不敢去找。而云姑姑对爹那般关怀,一方面是因为她对爹有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爹他身体不好的原因。”

穆秋云一愣,道:“你说什么?你爹他身体不好?怎么会?”转念想到,或许是那次坠落山崖的缘故。不然,方寒他武功也不会只剩下三成。想着又是一脸悲痛的样子。

方少白道:“娘,那后来呢?”

穆秋云叹道:“后来,当我发现你身上一点武功都没有的时候,我就更加确信你爹他是真的舍弃我了!我寻思着,他不教你武功,那么就让娘来教你,看他能怎样?”

方少白皱了皱眉,问道:“娘,少白身上有没有武功那跟爹对您又有什么关系?”

穆秋云道:“你爹历来喜武且武学造诣不浅,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么会不肯传你武功呢?我能想到的便是他因为不喜欢我练武,又气娘当初抛下你不闻不问,所以就干脆不教你武功。”

方少白道:“娘,爹他为什么不喜欢您练武?”

穆秋云眉眼一低,喃喃道:“他说什么女人家整日舞刀弄枪不好,又说……又说我所练的武功都太过阴狠,杀气太重,尤其是那套‘玉蟾神功’。每次他劝我不练的时候,我总是要跟他怄气,所以他也拿我没办法。”

方少白与秋月华两人对望一眼。方少白问:“娘,您说的这套‘玉蟾神功’是不是就是你每月十五都要修练的那个武功?”

穆秋云点头道:“嗯,不错。”

方少白道:“那这套功夫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爹他为什么不想让您练?”

穆秋云顿了一顿,回答道:“这套功夫分为外功和内功。外功招式凌厉、出手霸道。它里面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杀招,一旦使出,就会要人性命。它的内功则需要在每月十五月圆之日修练整整十二个时辰,差得半个时辰都会耗损自己的功力。并且如果修习的过程中心有杂念或是受到其他干扰,很容易走火入魔,气绝而死。但是,外功和内功必须同时修练,外功练得越好,内功修习的效果就越好;内功练得越好,外功修习的速度也就越快。它们之间是一个同消同长的关系,其中只要有一样落下,另一样也就练不上去。”

方少白听他娘说完,也觉得这套玉蟾神功太过诡异,还是不练的好。于是劝道:“娘,这套功夫您以后能不能别练了?”

穆秋云厉声道:“什么?难道你跟你爹一样,都觉得这功夫太过阴毒,不是正派武功吗?”

方少白心里虽然觉得这玉蟾神功确实是有些狠毒和怪异,但他娘性情乖戾,他可不敢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只得道:“娘,孩儿只是担心您的身体而已!您不是说这武功如果练得不当不仅会耗损自己的功力,还容易走火入魔吗?孩儿是担心您!”

穆秋云微微一笑,道:“这你不用担心,这么多年来,娘不也都练过来了吗?其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方少白道:“可是,可是万一……”

穆秋云道:“凡是练武,特别是高深武艺,那势必就要付出比别人更高的代价,所以有危险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不用在意。况且,如不是娘还有这手功夫,又怎么能护你周全?还能一剑毙了那玄天派的向思明呢?”

方少白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一酸,说道:“娘,那孩儿逃亡的这段时间,您是不是特别辛苦,每天都要跟在儿子后面保护儿子?”说到这里,脑中忽然一闪,又问:“不过娘,您怎么不现身出来跟儿子相见,让我们母子两个一起并肩作战呢?”

穆秋云一笑,道:“一来,你从小在山里长大,不懂得人心叵测,临敌经验缺乏,娘想让你趁这个机会好好历练历练,以免以后吃亏上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娘是不会出手的。二来,我若现身跟你相见,那害死你爹的凶手就很难找出来了。因此我才悄悄跟在你的身后,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方少白接口道:“所以后来,您就发现了许尘?”他说完才想起师姐秋月华就坐在旁边,于是稍稍侧头向她看了一眼。果然,秋月华一听到许尘的名字,眼光立刻就低了下去。

听得穆秋云道:“不错,娘跟踪你一段时间之后,就发现另外还有一人也在跟踪你。不过,这人似乎是怕被你发现,因此与你隔的距离较远。我初时以为他跟那些人一样,也是因为想抢你身上的东西,所以才一路跟踪你。可是却见他始终都没有动手,而只是不离不弃地一直跟着你。后来,我便有些怀疑了。直到那次在南山派,他三言两语挑拨众人逼问你,你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故意在太行山下等你从魔教出来,我这才有些肯定,你爹的死八成与这人有关。”

方少白奇道:“娘,那次终南山上您也在?”

穆秋云点头道:“嗯。那次见你在南山派接连几次遇险,娘当真是心惊肉跳。我几乎都要出手了,幸好最后你都能化险为夷。后来,你跟魔教的人走了以后,娘怕她们对你不利,便也在后面悄悄跟着你。我一直跟随你们去到魔教,见她们并没有加害于你,反而对你照顾有加。我怕被人发现,于是就想到山下等你。岂知,姓许的那小子也跟着来了。”

“不过,他想是忌惮魔教的人,因此不敢跟到太行山去,只在山脚下徘徊。我当时对他很是疑心,但我见他年纪尚轻,心想,他不可能会认识你爹方寒而故意害他,想着,他背后定是有人指使。所料不假,后来在那雪地之中,他听见你对那十几个大汉说,东西你交到了魔教手里,他于是便把那剩下的人全部杀得干干净净。随后,他就与你分道扬镳。我猜测他肯定是去通知那个背后主使他的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