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白一心只想下山,并没考虑到南宫婳所说的这些。而且,就算他功力完全恢复了,诸如丁善、史丹青这些人,他仍是打不过。难道就因为这样,他便要在魔教躲上一辈子么?那他一家人的仇怎么办?谁帮他报?但见他正了正色,肃然道:“姑娘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有些事比生死更重要。”
南宫婳听他说得坚决,微微一怔,说道:“苍先生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足以让你的伤在一月之内就能完全复原,而不需要三个月或是四个月。难不成你连这一个月的时间也等不了吗?”
方少白听了,心中不免一动。但随即想到,就算功力全都恢复了那又怎样,打不过的始终还是打不过。便道:“多谢姑娘和苍先生的好意,只是……”
南宫婳瞥见他脸上颇有些灰心丧气的样子,猜到他心中所想,叹道:“你小子怎地这么没出息?多一份功力便多一分胜算,有胜算总比没胜算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方少白忽然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他一门心思只想报仇,完全忽略了练功习武。师父曾多次教导自己,那些武功至臻化境的前辈高人并非生来便是如此。他们之所以拥有那么精湛高强的武功,一来是其资质不凡,二来是其勤学苦练。任何一门不起眼的功夫,只要习练之人肯花心思花时间将其练到极致,就能够发挥出常人意想不到的威力。
转念又想,只怕那害死他一家人的幕后凶手,武功并不会弱于丁善他们去。所以,他要报仇非只是找到仇人那么简单,还得打得过人家才算。当下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自己定要加倍努力,勤奋练武。就算在找到仇人之时,他武功仍是不及,但就像南宫姑娘所说的,多一份功力便多一分胜算,有胜算总比没胜算强。
打定主意,方少白同意跟南宫婳返回魔教。练功也好,报仇也罢,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南宫婳说了,他只需再忍耐一个月,他的功力就可以完全恢复了。到那时,再下山不迟。
霜儿早已等在那下山的路口。待见到方少白随同南宫婳一道回来,立时向两人奔了过去,欢然叫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方少白脸上一红,朝她点了点头。暗想,这段时间全靠霜儿尽心尽力照顾于他。这丫头心性单纯,不知她在得知自己欺骗了她后,心中是否难过?是否气恼?
正自感到惭愧,忽听得南宫婳道:“霜儿,我要带着小子去疗伤,你去忙自己的。”霜儿本想跟方少白说些话,听见教主这样说,只得轻轻“哦”了一声。
方少白跟在南宫婳身后,两人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院子。方少白只道他二人是来找那苍玉门,于是问道:“姑娘,玉门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南宫婳并不置答,推门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方少白四处张望,跟着走进。突然,耳听得“咔”的一声,转头去看,却原来是南宫婳开启了这屋中的一道暗门。
方少白微微一愣,正欲开口相询,但见南宫婳已向那暗门里面走了进去,叫道:“跟我进来。”方少白犹豫片刻,跟着慢慢走了进去。但里面光线甚暗,几乎什么都瞧不见。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南宫婳脚步声响。方少白小心翼翼跟了上去,走得几步,背后传来“砰”的一声,转头一看,进来的那道暗门自己又合上了。
方少白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得叫了声“姑娘!”话音刚落,又有一声“姑娘”急切传来。心中一凛,寻思道,这……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还能听到回声?
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些许亮光,却是南宫婳点燃了自己身上的火折。火光照耀下,方少白伸手向两旁探了探。只觉触手光滑,抬头去望,顶上板壁依稀可见,这才知他二人原来是走在一条人工修建的甬道之中。
两人左右转了几转,南宫婳忽然停了下来。但见她伸手在旁边墙壁上摸索了片刻,听得“轰”的一声,一道墙壁倏然间自下而上升了上去,显然又是一道暗门。方少白随她走了进去,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这暗门背后原来竟是间密室!
只不过这密室一眼即可望穿,不知做何用途。里面仅有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什么东西。方少白不禁感到疑惑,不明白南宫婳将带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正待发问,却见南宫婳用手中火折点燃了桌上一盏油灯,擎着灯走到东首那面墙壁之下,抬头向壁上瞧去。南宫婳缓缓移动手中油灯,另一只手随着灯光不断抚摸那道墙壁。方少白大为诧异,走到南宫婳身侧,也向那墙壁上望去。
借着微弱的灯光,方少白隐约瞧见这墙壁上似乎写得有字。他忍不住“咦”了一声。南宫婳白了他一眼,道:“大惊小怪做什么?”方少白跟着也伸手往那墙上摸去,只觉墙面凹凸不平,显然这些字都是用利刃刻上去的。侧了侧头,向南宫婳问道:“姑娘,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南宫婳两眼凝视着墙壁,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这墙上所刻乃是本教的一套内功心法。”方少白一听,立马向后退了开去。南宫婳冷笑一声,怫然道:“怎么?觉得是邪魔妖术,看不上眼是么?”
方少白心下一怔,忙道:“不,不是的,姑娘你误会了。只不过,这既是贵教的内功心法,我一个外人,实在不应该偷看。”南宫婳脸色转和,淡淡地道:“本教主允许你看就是!你先去把这屋里的灯全部给我点亮了。”
原来这四周墙壁上均设得有烛台和灯台,十来处灯烛一起发光,这屋子中的阴暗顿时一扫无遗。
南宫婳已不再需要借助手上的油灯才能看清那墙上的字迹。将油灯放下,见方少白仍是默默站在一旁,不由得摇了摇头,斥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方少白摇头笑道:“多谢姑娘的好意!只不过在下……”
南宫婳听出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喃喃道:“你小子也真奇怪!那些武林中人谁不想要得到什么武功秘笈、内功心法。唯独你这人,东西都摆在你面前了,你却推三阻四。”
方少白暗自苦笑,现实中好像也的确如此。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会因为一个包袱而到处受人追赶,遭人截杀呢?至于他自己,他倒是没什么兴趣,或许只因他原本就不是这武林中的人吧!
听得南宫婳又道:“你小子当真以为天下有这等好事么?若不是为了治你身上的伤,我才不会带你到这儿来!”
方少白一愕,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婳忽然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当年师父她老人家创出这套九微冥清诀,实是花费了多少心血!”语声中满含追思和喟叹。
顿了顿,语声转硬,又道:“你小子想要早些下山的话,就赶快依照上面所言,运功练习。这套心法原本是我师父为了治疗凌烟寒空掌所致内伤而创。到得后来,师父她刻苦专研,加以修缮,就不单单只是凌烟寒空掌,其他掌力、劲力所导致的内伤,它也一样具有奇效。只要受伤者修练得当,短时间内便可痊愈。”
方少白听着南宫婳的话,心中疑云骤起。待她说完,方才问道:“姑娘,我记得那日终南山上,少林寺无因大师曾说过那凌烟寒空掌乃是你先师尹老前辈所创,是么?”
南宫婳点了点头,道:“不错。”
方少白又问:“那你说墙上这套九微冥清诀原本是你师父为了治疗凌烟寒空掌所致内伤而创,这又是什么缘故?你师父她既是这套掌法的创始人,就应该不会被他人用此掌法打伤。那她创造出这套治疗内伤的心法有何意义?莫非……莫非她打伤了别人,然后又要去救那个人?可是那人是谁?姑娘你怎么会说尹老前辈为了创出这套心法,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呢?”
对于方少白这些问题,南宫婳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套心法是她师父尹洛冰年轻时所创,其中的内情,她并不清楚。她只是曾听师父提起过这套九微冥清诀。但她与方少白一样,今天也是第一次进入到这个密室,第一次看见这墙上所刻的字迹。因为她师父虽然对她提起过,却从未将这套心法授予门下任何一个弟子,包括南宫婳。
关于这密室的一切都是她师父临终时方才告诉她的。尹洛冰叹息着说道,她原本是打算将这套心法随同自己一起带到地下。可是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将之告诉南宫婳。毕竟这是她花了无数的心血创出来的,在她死后,世上从此再无人知晓未免觉得可惜。
尹洛冰告诉徒儿南宫婳,如果她哪天需要,便可进入此密室自行学习。但是,此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一来是因为此心法系属上乘武学,如若被居心不良的人学了去不免遗祸一时;二来……二来怎么样,却没有说下去。
南宫婳看着师父哀怨的神情,她不说她也大概猜到了几分。她跟了师父这么多年,师父从未将之传人,并且直到死才向她吐露心法的所在。
她又清楚地记得,师父每每向她提起这套心法之时,脸上神色异常,满含痛苦,经常说到一半就不继续说下去了。她怜惜师父,所以从不追问那没说完的另一半。想来,这套心法可能牵系到师父心酸的过往,因此她不愿将之传人,勾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