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得知了事情真相的顾惜惜心痛不已,后悔万分。要是她早一点知道真相,也就不会那样对薛丹了。因此,她的下半辈子,最恨是便是那些和尚。

当初,她的亲生儿子就在她身边,她却忙着去看顾另一个孩子;她的亲生儿子给她夹了菜,她却只是说了声谢谢,而没有给他夹一筷子菜。

而那些衣服,她为另一个孩子准备了一大车,却只给了亲生儿子两套,还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两套。

这一世,她有幸生下来他,却没想到母子情分竟然薄到了这个地步。

只是,不管她如何痛心,也只能是痛心而已。

因为那时秦氏和顾老爷已经过世了,而白知县也已经由最初的朝奉大夫官至户部尚书,正式上位,进了朝堂中心。于是,她再心痛,面上也不显,更没有回陈家村去寻薛丹,而是着急将宅子翻了个遍。

众人都不知道她在寻找什么贵重的物品,她的儿女也不知道,只有翠竹知道,她不过是在寻找一本陈年的手抄的经书罢了。只是,那经书当时不过是随意放了,过了这么多岁月,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尚书府的宅子是很大的,因此,找了半日,却是依旧没有头绪。倒是那盆盆景,顾惜惜一进京便找了专人伺弄,现在依旧郁郁葱葱的。无论是那棵大树,还是那棵小树,都已经长大。

虽然修剪的不如叶枫那般精致,但看着也是让人舒服。在这个家里,人人都知道,这盆景是顾惜惜的宝贝,就连她的小儿子,无论怎么样调皮,都不敢碰这盆景一下。

看着那已经长大了的树,顾惜惜心里觉得叶枫就在自己身边慢慢成长着。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原来这棵小树,一直就是薛丹,而不是叶枫。

生活中,有些事一直都存在,也一直都发生着,只不过是我们没有在意罢了。就如薛丹,他感受到了来自顾惜惜天然的母爱,可是,顾惜惜却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叶枫身上,根本没有发现。

连最后分离时那滴泪水,也是薛丹流下的。

好在顾惜惜给了薛丹一串珠子,而薛丹也曾给过顾惜惜经书,也算是有过交集。以至于回忆起来的时候,多少可以有些影子,比之从未见过要好得多。

白知县一家进京后,由于宅子有亲戚们帮着翻修、打扫,一切的一切早就准备妥当了,所以一家人进了京城便搬了进去。不得不说,这宅子虽然比不得青山县那个宽敞,但是处处精致,一应物品俱全,生活起来倒也方便。

只是,白知县现在领到的不过是户部的一个副职,相当于从五品,却是没有钦赐的宅子的,于是,只能和岳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实在是没有在青山县那般自在。

因此,按照相关程序去户部报到后,白知县在心里想了想叶枫的建议,在弄清楚规则后,便在第一次上朝的时候将其变成了自己的建议。

“白爱卿,关于帮助被拐婴孩,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啊?”皇帝陛下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尽量和颜悦色地问白知县道。

刚刚他才发了一通火,因为户部主司农业的部门说西北今年大旱,原本粮食减产就算了,勒紧裤腰带,忍忍就过去了。结果入冬以来一滴雨都未下,导致冬小麦种不下去,即便强行种了,也是干的起条,明年减产是一定的了。

想到这里,他就来气。

“朕早就提议修建水渠,平时注意储水,可是你们一个个的去年是怎么回复朕的?说什么现在风调雨顺的,老天庇佑,根本用不着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现在朕没有看到什么风调雨顺,也没有看见什么庇佑,朕只看见了天灾。不,不对,这是人祸。”

一听皇帝就这样对这件事下了定论,相关人员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特别是那些去年上过折子反对这件事的,一时间更是开始祈祷,希望皇帝的记忆力是很差的,最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秋后算账什么的,那真的很可怕的。

哪知,他们马上就会知道,很多时候祈祷是没有用的。错了就是错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下朝后,去年那些阻止过朕修水渠的人自己去刑部报到,领上十大板。同时,这个月的俸禄也不要领了,集合起来拿去赈灾。你们不要以为朕不记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若是谁该去领板子却又没去的,被朕发现后,直接变成五十大板。此外,户部即刻准备银子,在受灾严重的县修建水渠。虽然时间上晚了一些,但总比明年继续受灾的好。”

白知县赶忙上前道:“陛下,臣的确有一建议,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皇帝大手一挥,不耐烦地说道。这白知县以前是个利索的人,怎么现在到了朝上倒是畏畏缩缩的了。

有了建议,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说明还是想说的。

得了鼓励,白知县这才上前道:“微臣自从承蒙皇上不弃,在户部入职以来,发现户部的事务繁杂,名目也多,加上微臣刚刚入职,所以很多事情都分不清楚。而现在帮助被拐婴孩这件事已经铺开,若是不大力推行下去,难免会落得个虎头蛇尾的结局……”

“可不是么,所以朕才问你。好了,你继续说下去。”

“因此,微臣斗胆建议,能不能在户部新设一个司,就叫打拐司好了,专门负责全国的打拐工作。对了,陛下,打拐就是打击拐卖婴孩的意思。”

“打拐司?嗯有点意思,你继续说。”就如叶枫所料,皇帝果然来了兴致。

但是,其他人就表现各异的,特别是刚刚挨了骂承接了怒火的户部各大员。心道好你个姓白的,刚刚入职,不想着和户部齐心协力,共同渡过难关,倒是起了自立门户的心思。

众人都知道,在户部当个副职与自立门户的差别。

说起来虽然都在户部,且副职看起来似乎更威风,但是,其中的差别却是显而易见的。若是他的建议得到皇帝的首肯,真的成立了那个什么打拐司,也就意味着姓白的从此有了实权,说不定还可以直接向皇帝汇报事情。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见皇帝有兴趣,白知县便知道自己与叶枫的一番商议是有价值的。

白知县抓住机会说道:“皇上,打拐司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京城的志愿者集合起来进行一次集中培训,让他们知道打拐司的意义所在。等熟悉业务后,便立即去往其他地方开展工作。对了,微臣还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刑部能不能派人与微臣一起研究一下目前的律法,尽快制定出相关法律规定,将拐卖婴孩正式列为一种大罪列入刑法。以后但凡有犯者,我们处理起来也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要说这些人为何这样猖狂,不过是因为利润巨大,惩罚力度又不够造成的。所以,我们不仅需要有法,我们还需要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刑部的人一听这事居然还能与自己扯上关系,当即支起来耳朵,认真的听着。要说这姓白的果然厉害,知道没有刑法的支撑不过是白忙活。

而且这事根本不难,不过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他们刑部是做什么的?精通律法的人多的是,就白知县说的这点要求,他们几天就能搞定。

所以,现在一切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若是皇帝觉得可行,他立即就会跳出来表示支持;若是皇帝觉得不行,那么他立即就会引经据典,帮助大伙特别是户部批评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无知小子。

这些人都在朝廷浸**了几十年,白知县在他们面前自然是小子了。而且,还傻的可爱。想当初,他们也是一样的,一心想为朝廷效力,提了很多建议。

但是,最后呢?还不是不了了之。

倚老卖老,是每个职场的潜规则,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都一个样。

“好,说的好,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若是我朝皆能如此办事,有何俱?明时可在?”皇帝的情绪忽然就好了,面上的笑容也多了。

刑部尚书一听皇帝叫自己,赶忙上前应了,同时在心里想到,这事估计是成了。

“你把刚刚白卿家说的这句话给朕加进刑法,嗯,这样,就放在开篇。不对,但凡我朝律法,开篇都写上这句话。”

“陛下,这四句话真的妙,妙啊。老臣一定照办。”明时赶忙应了。排开其他因素,这四句话的确是概况的十分好,不仅明时,朝堂上许多官员都为之动容。

一个国家,只有了完整的律法,才能确保秩序不变。但是,有了律法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在后面,那便是有了律法便一定要遵守,执法的也必须严格。

当然精妙了,这可是我义子想出来的,白知县在心里乐着。当初叶枫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着实被惊艳到了。

简直是高度概括。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叶枫说这话的目的,不过是让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罢了,而终极目的,还是为了建立打拐司。

“对了,朕允许成立打拐司,就设在户部下面,有白卿家全权负责一切事务,即日起便生效。明时,你们刑部也要派出几个精通律法的人供白卿家差遣,务必于五日内将完整的打拐律法定出来。待完善后,在全国颁布执行。”

闻言,明时上前说道:“老臣遵旨,一定选出几个最精通律法的来协助,户部,不负陛下所托。”

说完,明时心里简直心花怒放。

大伙都知道,他一直和阴名这个户部尚书不对付。现在好了,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哈哈,让你欺负自己的下属,现在倒好,与他合作起来了。

虽然白知县没有说,但是整个朝堂都知道,他刚刚入职的那几天,没少被阴名指挥着其他人联合起来欺负白知县。

不过,这个白知县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不愧是顾老爷的女婿,看来是迫颇得其真传。被欺负的那样惨,却什么都没说,一直忍着,今日一上朝便放了大招,弄得阴名这个老匹夫措手不及。

而白知县却是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按照叶枫提供的建议在一步一步的走着。看来还是叶枫说的对,不要贪功,也不要贪多,先把打拐这件事彻底做好,何愁没有升迁之日。

做事不要嫌小,因为小才是最佳着眼点。

下朝后,白知县便兴冲冲地往外走,叶枫给他提供了很多建议,包括他上次上奏朝廷的折子都是具体的措施,他得好好研究研究,尽快施行下去。

结果,没走几步,便被后面赶上来的明时给叫住了:“白太常,等等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这里就数他的官职最低,因此,听见明时叫他,白知县赶忙停了下来,朝明时施礼。他现在不过是从五品,根本没有地位。

不过,马上他应该就是朝奉了。

明时便道:“白太常不必这样客气,我来找你是说正事的。我们刑部是随时可以派人来找你商议关于打拐法的,你看你何时方便?”

皇帝是个急性子,满朝的人都知道。他若是晚了,自然是没好果子吃的。

“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可能要辛苦大人派过来的人了。刚刚你也听见了,陛下说必须在五日内修订完毕,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可能要彻夜赶工了。”

“没事没事,这原是应该的,大家都是为陛下分忧不是。你放心,我一会儿就把人给你派过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各自散了。

明时也是个识时务的,一回到刑部,立即召集部下开会。想着白知县刚刚说的接下来的几天需要彻夜赶工,明时便先将几个业务好的挑了出来,又找了几个年轻的。

这才对几人说道:“今日你们没去,却是不知道的。陛下特别重视这部打拐大法,所以,你们务必要全力配合打拐司,将这部大法在五日内修订好。五日后上朝的时候,陛下是一定会看的。若是做得好,根本不用我帮你们请功,陛下自己就会主动赏赐你们。”

那些没有领到任务的,也没有气馁,反正这几天的工作量不用说也知道,而且,还不一定就制得好呢。一部大法,哪里是五天就能制好的呢?

只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部法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没有形成系统的阐述而已,零零散散的散落于现有的律法之中。

而且,还有白知县这个神助攻。

“只是,这打拐司是什么,我们怎么从未听过啊”

“打拐司啊,今天陛下批准刚刚成立的,就设在户部,所以说,你们一会儿就过去报到。白太常已经在那边等你们了。”

“那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制作这部法了。”连专门的部门都成立了,不就是等着这法立起来,开展后续的工作么?

白知县刚到户部,便有同事前有道贺,并直言有什么需要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知县一看,这几人都是之前说风凉话的,此刻却完全失忆一般,变了另一副嘴脸。

不过,现在还不是计较的时候。顾老爷早就跟他说了,只有做了大事,才能立足,看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白知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谢了几人,又在他们的帮助下,择了户部里一个破落的院子做办公场所。

早有心急的人为他打造了一个匾额,按照朝廷的规则按照制式书写了“打拐司”三个大字。

白知县又在其中选择了几个看上去不那么讨厌的人做了专员,和自己一道做事。这些人自然是乐意的,户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吃大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跟着白知县干,怎么看都更有前途。

对此,阴名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且这几人平时最是喜欢两边倒,就是俗称的墙头草。若是白知县能够驾驭他们,那倒是好事。若是驾驭不了,反被其伤,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反正办公场所和人员他都给了,余下的,那就是只能凭本事了。

当然,户部的得力人员他是不会给的,这些人是要给他办事的,不可能给他助力。

对此,白知县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依旧热情满满的,倒是感染了这几人,跟着一起做起事来。

严格说起来,这几人的工作能力尚可,要不然也进不了户部。只是,户部就像个大染缸,大家暗中较劲,都不能做事,于是这才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现在有了目标,连白知县都一起跟着做事,他们的热情便被彻底地带动了起来。

所以,当刑部挑出的几个精英来到打拐司时,白知县先是表示了欢迎,这才说道:“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打拐法意义重大。众位可知,婴孩和女子现在就像是货物一样被那些花子们拐骗,或卖或致残,害其一生,又害的他们的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是谁?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是堂堂正正的人。可是,就是花子,为了利益,不顾律法,作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是啊,这些事我也听过的。要说这些花子着实可恶。”

“你们是国家的栋梁,是整个国家最熟悉律法的人。无数被拐的婴孩和女子,可以说,他们的命运和前途就握在你们手里。所以,在下这里恳求各位,按照从严从重处理的原则,尽快制定出打拐法,为国家效力,也为那些被耽误了一生的可怜人讨好公道。更重要的是,防范于未然,让花子们出手前有所畏惧,即便是出了手的,也要想着争取宽大处理。只好这样,我们国家才能真正强大起来。所以,有劳各位了。”

说着,白知县朝他们鞠了一躬。

众人赶忙站了起来还礼。

这几人都是年轻人,天之骄子,当年也是怀着**怀着报效国家、现身使命一步一步考上来的。只是,官场无情,最是消磨人的意志,同化人的热情。

不过几年,他们也懈怠了,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油子”。

可是,白知县的话却唤起了他们内心里最热血的部分,唤起了那份隐藏在心里的理想。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也想这样做。

而现在,刚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们便不会放弃。

抛开其他的不说,若是能够成功,能得到的赏赐也不论,只为白知县说的“那些被拐的婴孩和女子也是人,和他们一样堂堂正正的人,若是没有被拐,他们原本应该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可是,就因为花子的私欲毁了他们的一生,一辈子苦不堪言。”

随着打拐活动的进行,京城在天子脚下,自然是要作为天下表率的。加上丽群会的宣传,那些被拐家庭的惨状特别是那些被拐孩子的惨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激发了人们的恻隐之心。

公众愤怒了,曾经有个花子当街拐骗婴孩被抓了个现行,当场就被人们打死了,据说连脑浆都砸了出来。对此,官府只能不了了之,根本没有惩罚民众。

作为主管律法的人,这些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一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白知县的话却激起了他们的记忆和热血。

因此,连夜加班,查找相关律法,不到五天,几人便将国家现行律法中有关拐卖人口的律法全部挑了出来,加上白知县将叶枫说的那些建议一一说了出来,简直是锦上添花。

几人都是专业的,听了白知县的建议,一边记录一边思索着如何分类。

而那几个被户部称为墙头草的人,一直在一旁帮着抄写,誊录,也跟着加班,倒是让户部的人刮目相看。原来,油子和墙头草也有尽心尽力办事的一天。

等到第五日的时候,白知县带着几人的心血上朝,万众瞩目中,将新修订的律法呈了上去。

见状,众人一时骇然,原本他们以为这法是制定不出来的,就算是制定出来也不过是摆设。但是,看那厚度,看皇帝陛下的表情,倒像是很满意似的。

什么时候,朝廷的办事效率居然可以这么高了?那阴名昨日不还拍着胸脯说不可能么?

那么,白知县是靠什么成功的?就那几个墙头草?

看来,阴名也许存在着不能知人善用的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