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

南乔答道。

“当年你被周浔峥绑走后,陆斯衍定位到你的位置,发现那边存储了大量易燃易爆物品。”

“当时周浔峥提出用陆斯衍手上所有的陆氏股份换你,陆斯衍回陆氏后的半小时里做了两件事,拟订股权转让协议和——”

“什么?”唐黎眸色微沉。

“交代身后事。”

“他知道,即使拿到股权,周浔峥可能也不会放过他,能不能全身而退,看命。”

“说到这,不得不说,你们夫妻俩真是心有灵犀。”南乔蓦地低笑一声。

“前夫妻。”唐黎没什么情绪的纠正道。

“好好好,前夫妻。”南乔应道。

“他当时拟好了离婚协议书,安排好了要给你的财产,最后录了两段录音。”

“一份是应对你哥的,很简单,只有简单的嗯嗯啊啊,用于回答问题。”

“另一份,就是你听到的那份。”

说着,南乔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喂——”

“是我。”

“国外。”

……

他不但精准猜到了她会问出的每一句,甚至还预留了她停顿的时间。

他倒是真的……很了解她。

精准到呼吸。

“他和江洛薇的绯闻,也是他安排的。”

“说起来,会选择江洛薇,也是个巧合,出事的半个月前,他去机场办事,刚好遇到了江洛薇,两人聊了几句,被人拍了错位照片,没想到这些照片倒刚好用上了。”

“他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他出轨的事情,也知道,你一定要亲耳听到他的回答才会相信,这才准备了那份录音。”

南乔说着扫了唐黎一眼,观察着她的情绪。

唐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倒是考虑周全。”

“离婚,财产,绯闻,录音,一样样,还真是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也是为了……”

“为了我好?”唐黎眼尾染上一片红意。

“他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他只是担心万一他活不了了,不想影响你以后的生活。”南乔解释道。

“周浔峥果然如他料想的那样,没想放过他,那个疯子,当场引爆了那些易燃易爆物品,如果不是陆绾护着陆斯衍,他确实就没命了。”

唐黎静静听着,桌下的手指紧紧攥起。

心口似有一团棉花,让她呼吸都有些不畅。

“南总,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特别对,特别好,特别无私?”

被唐黎直直盯着,南乔心头一阵发毛。

“他……他只是觉得你恨他,便会忘了他,就能够展开新的生活了……”

“那他就应该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哪怕他活着!”

颗颗泪珠顺着唐黎的脸颊滑落。

她倏地从椅子上起身,朝包间门外去。

南乔有些慌了,连忙开口:

“这三年,陆斯衍昏迷了两年半,林景一度觉得他醒不过来了,直到半年前,他终于转醒。”

“转醒后,他极尽每一分每一秒的做复健,就是为了能够早一点,再早一点去见你……”

他话音未落,包间镂空雕花木门发出“嘭”的一声。

唐黎消失在门口。

南乔颓唐的坐回椅子上,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是陆斯衍说的归零,而是变成负数了……

——

茗香茶楼二楼青禾包间。

陆斯衍推门进去时,夏时砚已经在了。

他拎着一把陶瓷壶,正在泡茶。

听到动静,眼皮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开口:

“坐。”

走到檀木桌旁,陆斯衍拉开凳子,坐在了夏时砚对面。

“林景都告诉我了。”

将一个白瓷茶盏推到陆斯衍面前,夏时砚开口道。

“当年是你救了小黎。”

陆斯衍抬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没说话。

夏时砚轻叹一声:“你不该骗她,更不该连我都骗!”

“事发突然。”陆斯衍淡声开口,“而且只有这样,她才会信。”

“是啊,你很了解她,她也确实信了,只是……”

夏时砚欲言又止。

许久,他继续开口:

“看到过她腕表下的手腕吗?”

听夏时砚提到唐黎的手腕,陆斯衍眸底闪过一抹晦暗,艰涩开口:

“看过。”

“所以知道了你安排的离婚出轨对她有多大的伤害吗?”

夏时砚句句发问。

陆斯衍捏着茶盏的指骨泛起些青白,喉头动了动,没讲话。

“她那时才失去你们的孩子一个月啊。”夏时砚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心疼。

“所以我不想让她再经历一次。”陆斯衍哑声开口。

“可你想过没有,她那么爱你,信你,出轨离婚于她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的事情!”

夏时砚情绪激动了几分,手中的茶壶也跟着微微颤抖。

茶水洒落在桌面上,溢开一片水渍。

陆斯衍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当年……”

“严重抑郁。”

“自杀过。”

夏时砚缓声吐出几个字,像几颗惊雷砸在陆斯衍耳畔,让他有一瞬间的耳鸣。

哪怕在看到唐黎左手腕表下那道狰狞伤疤时便猜到了这个答案,他此刻依旧无法保持镇静。

心口似被一张网紧紧勒住,窒痛难忍,心如刀绞。

“签订离婚协议的第二天,她便离开了海城,去了国外。”

“最早的半年,她和我还有爷爷视频时看起来都是好好的,她会开心的和我们分享国外的趣事,吐槽工作的压力。”

“我以为她拿的起放得下,对感情这件事看的通透,没想到……”

夏时砚说着,眼角泛起些湿润。

“我早应该想到的,她把心全部给了你,又怎么能接受你忽然的不爱和背叛!”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到国外的最早半年,基本是靠着酒精度日,而她也早已经是重度抑郁的状态。”

“直到酒精再也不能麻痹她痛苦的那一天,一把水果刀落在了她的腕间。”

“血染红了一浴缸的水,她就没想活,如果不是南锦刚好去找她,怕是……”

言至此,他嗓音中已经满是哽咽。

而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刀刀插进陆斯衍的胸口。

刺的他原本就苍白无血的脸又白了几分。

“斯衍,我曾经怨你伤害小黎至深,可如今,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我只能说我不怨你了,但我不会帮你,我永远站在小黎这边。”

扔下一句话,夏时砚离开了包间。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只剩烧水壶发出的咕嘟声。

陆斯衍静静坐在那里。

仿若一座雕塑。

悲伤,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