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被摊开说出来后,柳恩慈感觉自己心里忽然舒坦了些。

虽然她知道,现在跟钱麟撕破脸皮没好事,但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继续按之前的计划进行,她将输得一败涂地。

如今的钱麟,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所以,她必须要赌一次,让自己全身而退。

钱麟因为她的话,脸色越发铁青,双拳握得紧紧的,仿佛都能听到骨头在咯吱作响,眼底的怒意更是弥漫全身,像是随即都将爆发。

他回忆起过往种种,怒极反笑,一字一句的道:“你当初跟我在一起,是觉得那时候的我,可以保你在檀州平安?后来你跟景逊华在一起,是看中他的钱,也为了摆脱我?”

柳恩慈看着他那副盛怒却又不愿相信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从始至终,我对你没有丝毫感情。”

这些年,她心里一直都在憋着这股恨意,恨他毁了自己原本美好的生活,毁了景赫。

她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么会有感情呢?

钱麟被她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他真的恨,恨自己的愚蠢,恨她的狠心和绝情。

忽然,他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死死抵在了沙发上。

“你这个疯女人,这么多年当真是在利用我?”他愤怒的嘶吼着,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怨恨。

钱麟是真的爱着她的,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为了她,他害了无数的人,做了数不尽的肮脏事,甚至都可以抛弃妻女,但到头来,却换了一个这样的结果。

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啊?

柳恩慈被他扼住喉咙,呼吸困难,整张脸渐渐地变成了红色。

可她没有挣扎,仍旧扬着嘴角,冷漠地望着他,目光带着鄙夷,似乎看着一条卑微的虫。

“对……就在是骗你……”她艰难的吐着字,每个字里都夹杂着浓烈的恨意,与想要激怒他的嘲讽。

这些话落在钱麟耳朵里,简直犹如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他心中,让那里鲜血淋漓。

“贱女人!”他低骂着,手掌加大力道。

柳恩慈下意识拽住他的手挣扎,但很快便又垂下手,意识变得模糊,最终失去了知觉。

见状,钱麟这才松开了手,瘫坐在沙发上,粗重的喘息着。

许久之后,他盯着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柳恩慈,她依旧昏迷着,脸颊因为窒息而泛白。

他慢悠悠地抬手,在她的鼻间探了探,那里还有微弱的呼吸。

几秒后,他站起身来,捋了捋自己的衣服,走之前,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像淬了毒液的箭,阴沉恐怖。

……

景家私立医院。

下午的时候,景逊华的病情突然恶化,甚至还发起了高热,情况很危急。

景霄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到的时候,他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怎么回事?”他焦急的询问着一旁的院长。

“目前的情况我们也说不准,可能是转院引起的感染,也有可能是自身免疫力的下降。”院长耐心的解释着,顿了顿又皱眉补充了句,“具体情况,我们也需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闻言,景霄脸色愈发的凝重,虽然在转院前,医生也说起过其中的风险,但他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父亲这次的情况,会比想象中糟糕。

手术结束后,景逊华再次被送进了ICU,高热还没退下来,情况很不乐观。

如今的他躺在病**,苍老干瘦的五官布满了皱纹,脸上更是没什么血色,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看到这样的父亲,景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景爷。”忽然,石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景霄深吸了口气,尽量压抑住心里涌动的酸涩情绪,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石谦往他身旁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刚刚收到消息,柳恩慈入院了。”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显然对这样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石谦见他转身准备走,急忙跟了上去,语速快了几分,“她醒来后疯了。”

“什么?”一听这话,景霄顿时停下脚步,拧起眉看向他,不可置信道,“柳恩慈疯了?”

“嗯,那边的人是这么说的。”石谦点头汇报着,虽然这个消息有些匪夷所思,可眼下事实的确如此。

景霄垂眸思索了片刻,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出了什么事儿不知道,反正柳恩慈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人是昏迷着的,脖子上有被掐过的痕迹,医生诊断说,她可能是因为大脑缺氧,所以才暂时性精神失常。”石谦将自己所打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几秒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我让人去看了监控,钱麟从柳恩慈家走后不久,他手下就送她去了医院。”

“那这件事情跟钱麟有关?”景霄挑了挑眉,脸上露出几分讥讽,“他们……狗咬狗了?”

石谦也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恭敬的说道:“我还在让人继续调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景霄眯起眼睛,沉吟半晌才吩咐了一句,“去让人弄清楚,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如今这个时候,所有事情都对柳恩慈不利,她此刻疯了,不排除有借着装疯博取同情的可能,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先弄清楚比较好。

石谦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但随即又试探性的问道:“景爷,如果她是真的疯了,该怎么办?”

景霄抿了下唇角,眼里透着复杂的神色,片刻,答非所问道:“你先去忙吧。”

反正无论如何,有些仇,他是一定会报的。

不管柳恩慈是真疯还是装疯,反正她该承担的责任,付出的代价,一丝一毫都不会少。

石谦见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他前脚刚走,周承肆后脚就过来了。

“舅舅怎么样了?”他人还未到,关切的询问声就传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景霄抬头看了过去,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目前情况还不稳定。”

周承肆在他身旁站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不会有事的。”

景霄点了点头,迈步朝前走去,冷声道:“你跟我去趟中心医院。”

他刚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亲自过去,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想唱什么大戏。

“去那儿干什么呀?”周承肆不明所以的问着,随即便快步跟上了他。

景霄没解释什么,一言不发的往电梯口走,直到进入电梯后,他才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来,“柳恩慈疯了。”

闻言,周承肆怔了下,眼睛瞬间瞪大,激动的扬声道:“什么?柳恩慈疯了?真的假的?”

景霄瞪了他一眼,神色冷静的回道:“我已经叫人去核实了,但我还是想亲自过去看看。”

“柳恩慈怎么会疯呢?”周承肆在嘴里喃喃了一句。

话落,电梯门开,景霄率先走了进去。

他自然也不敢怠慢,紧跟着也踏了进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中心医院。

正当他们准备去往柳恩慈的病房时,却在走廊上,看见了景赫正激动的跟医生确认情况。

见状,他们便没急着过去,而是躲到了一旁,简单的听了听他们的对话。

景赫并不相信自己好端端的母亲,会忽然之间就疯了。

可是医生给他看了报告,又给他分析解释了一通,最终还是认定,如今柳恩慈是暂时性的精神失常。

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周承肆看了一眼身旁的景霄,依旧有些不确定,“柳恩慈真的疯了?”

他没说话,只是攥紧了双拳,眸光暗沉如墨。

见状,周承肆忍不住又道:“她会不会是买通医生,一起演戏装疯呀?”

毕竟当年,她都可以伪造亲子鉴定报告,如今买通一个医生,诊断自己为精神失常,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景霄蓦地抬起眸来,眼底迸射出一抹凌厉之色,其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嘲意。

不一会儿,景赫跟着医生离开,去讨论柳恩慈的病情了。

而他们也趁机,朝着柳恩慈的病房走了过去。

到门口的时候,他们远远就听到了里面乒铃乓啷的声音。

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柳恩慈不想吃药,此刻正在跟护士纠缠,甚至还打砸了不少东西,将病房弄得乱糟糟的。

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景霄的瞳孔缩了缩,如今他也一时间分不清,这个女人是在演戏,还是真的疯了。

周承肆见她这副模样,脸上布满了嫌弃和厌恶,皱眉低声道:“这女人怕是真疯了。”

他话音未落,病房内便传来了柳恩慈的尖叫声。

她像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们,于是便蜷缩在床头,不断的挥舞着手臂,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景霄的视线在柳恩慈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缓声道:“我们走吧。”

他淡漠疏离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冰寒,说罢便转身往外走。

眼下柳恩慈这个样子,看不出是真是假,还是得想办法试一试才行。

周承肆愣了一下,很快便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病房,走入电梯时,谁都没注意到,钱麟刚刚从另一部电梯里出来。

起初他并不想过来,毕竟柳恩慈那个女人,实在是说了太多让他愤恨的话。

可听到手下的人,说她醒来后疯了,他便没忍住的过来了。

当他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柳恩慈依旧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如此情形,着实看得钱麟有些震惊。

“你居然还有脸来。”突然,一道怒斥声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景赫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眼里尽是阴郁之色,大步流星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钱麟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旁的手下倒是很快将其拦住了。

景赫盯着挡在面前的人,狠戾道:“滚开!”

可那些人纹丝不动,态度坚决,俨然是铁了心不让。

景赫眯了眯眼,眸子里尽显杀戮之色,下一秒,他直接将紧握着的拳头,砸在了那些阻拦他的人脸上。

他的力道极大,伴随着一声痛哼,挡在他面前的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见状,钱麟急忙出声呵止,“行了,让开。”

闻声,挡在他面前的人,迅速向旁边移去。

“是你害的她。”景赫冷冽的目光扫向他,毫无温度的声音从齿缝中溢出,充斥着浓浓的敌意。

若不是因为他,柳恩慈根本就不会疯。

钱麟抿了抿唇,没有否认,但却也没有承认,“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听这话,景赫的眸色陡变,眼底涌起一股滔天骇浪,直接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感受到他的暴怒,钱麟拧了拧眉,“阿赫,我可是你……”

“你闭嘴。”景赫冷声打断了他,松开他的衣领,满眼鄙夷的嘲讽道,“在我心里,你连路边的阿猫阿狗都不如,你什么也不是。”

他这话说得太过认真,即便是钱麟再镇静自持,此时也愣住了。

这个可是他的亲儿子啊,是他这二十多年来,不顾一切都要护着的人,可是现在,他居然是如此对待自己的。

钱麟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着心底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感,沉声道:“阿赫,我会让你改变想法的。”

丢下这话后,他便迈开脚步,转身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景赫的胸腔里燃烧起熊熊烈火,他捏紧拳头,额角青筋凸起,一双眸子更是红如血,像是随时都会失控的凶兽一般。

片刻后,他转身看向病房里的人。

护士已经给柳恩慈打了镇定剂,眼下她正躺在**,目光空洞麻木的盯着某处。

“妈!”看着她这副模样,景赫喊了一声。

然而,柳恩慈只是微微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即又重新归于死寂。

景赫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可是柳恩慈始终没有半点反应,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神情呆滞,整个人仿佛失魂了一般。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极了。

景赫盯着她看了许久,心底五味杂陈,复杂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