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柏南先走出电梯,她随后。

“我开车了。”程禧站在台阶上。

“小心。”他关怀叮嘱,步履生风,又返回大堂。

一副天塌了,四面楚歌的悲怆。

她愣在原地,形容不上来什么滋味。

叶柏南再次进电梯。

助理说,“周京臣也捏住了您的把柄,他聚众斗殴,您诽谤,其实互相退让,可以互相平安。您答应程小姐放过他,他那边无罪了,您可要承担诽谤罪,何况,方大斌又搞了您,您面临双重危机。”

“我清楚。”叶柏南注视着显示屏跳跃的数字,“世间事,有得必有失,换程禧承诺一个条件,作为我的王牌,或许更划算。我不遭殃,她又怎会自责,兑现诺言呢?”

......

周京臣释放的当天,先回了一趟周家老宅。

翌日上午,回了市区。

家里有客。

客厅在播电影,日版的《午夜凶铃》。

窗帘合拢,气氛阴森晦暗。

他亮了壁灯。

程禧望向玄关。

周京臣胡茬浓密,略清瘦了,眼眶浅浅地乌青,削薄凌厉的发型也潦倒了三分。

另类的,颓然的俊美。

她心脏怦怦震颤。

周京臣同样望了她半晌,眼中波澜乍起。

碍于外人在,克制了。

“你是禧儿的同学?”

他性子冷漠,待陌生人,愈发冷漠。

难得脾气随和,打招呼。

安然惊喜,“周先生,咱们见过!”

周京臣没印象了,“在什么地方。”

“在酒吧!”安然兴奋比划,“程禧喝醉了,我扶她上车的。”

他微微眯眼,“周扒皮?”

“程禧私下给您的外号。”安然一兴奋,口无遮拦了,“我问她为什么是周扒皮,她说您擅长扒人,扒得又快又准。”

程禧慌了,拽安然,“我没说——”

安然和男友也同居了,并非不懂男女之事,大约是周京臣太庄重,太光风霁月,安然没往那方面琢磨,而且,程禧说这话那会儿,‘对外’仅仅是兄妹关系。

“我擅长扒什么?”周京臣颇有兴致,亲自开冰箱,取了早晨切好的果盘,搁在茶几上,瞟程禧。

她面红耳赤,脊背僵硬。

“扒哪个人,你在场吗?”他解着皱巴巴的衬衣扣,“我扒得娴熟吗。”

程禧火烧火燎,不自在抠着沙发布,“你吃午饭了吗?”

周京臣似笑不笑,“没吃。”

“锅里有菜,温热的,你凑合吃一些。”她匆匆起身,去厨房。

他扫了她一眼,知道她面皮儿薄,偶尔过过嘴瘾,他一动真格,双方‘对峙’,她又不行了。

“周先生,程禧是休学是退学?”

“休学。”

原本,周夫人是办理了退学,他悄悄去学校改了休学。

虽然程禧不是学习的材料,好歹要念完大学。这圈子的世家小姐、豪门太太,个个儿是留过洋、考了学位的,属于上流社会的镀金门槛儿,他不介意流言,程禧敏感,以后被嘲讽没见识,她多多少少委屈。

“我们经济学老师每天上课点名,点到程禧,关心她什么时候回校。”

经济学老师...

“那个年轻的代课老师?”

“他兼任英语课,很有才华。”安然没察觉周京臣神色不太好了。

程禧从厨房出来,餐厅只剩下周京臣。

“你同学走了。”他挪了椅子,坐下。

她在对面。

周京臣夹了一块鱼肉,仔细挑刺,他一向是替程禧剥,她下意识递出碗,结果,他吃了。

四目相视,他无动于衷咀嚼着,“习惯了?”

程禧收回空碗。

“我理所应当照顾你,护着你,至于欺负,哪次欺负是真?‘欺负’完了,哪次软下身段求和、哄你是假?”周京臣依稀陷入了一个漩涡。

不见她,割舍不下;见了她,又想起周家的衰败,百般地挣扎,恼她,也恼自己。

两股情绪猛烈撞击他。

他撂了筷子,进书房。

风风火火来,冷冷清清去。

程禧所有的话,哽在喉咙。

......

傍晚,周京臣交给程禧一份租赁合同。

“东城区有一家美容院的老板移民泰国,店铺和仪器一口价出售,员工也齐全,我租了。”

他摩挲着光秃秃的无名指,余光像是看她,又像是看挂在墙壁的艺术照,“你闲着无聊,解一解闷。”

保姆一瞧,缓和了,示意程禧端茶水。

她斟了一杯,周京臣接过,不经意碰了她手,“这么凉?”他低头,打量她脚,穿了拖鞋,没穿袜子。

“阿姨,拿她的袜子。”他放下茶杯,“她体寒,偏偏贪凉。开空调,提醒她穿厚衣服;不老实穿,不许开空调。”

“我记住了,周先生。”保姆拿了袜子。

“过来。”周京臣又接过,颠了一下腿。

程禧坐在他右腿上,脚搭在左膝。

“以前不是喜欢涂指甲油吗,怎么不涂了?”程禧读大学后,周夫人不管她打扮了,她大多数是清纯素颜,跳舞会化妆,尤其跳《贵妃醉酒》,红妆浓艳,鬓发如云,十指蔻丹,自有一番韵味。

他掌心糙,套袜子磨得程禧痒,勾着脚趾,“保姆不让涂,也不让抹口红了。”

周京臣又打量她嘴唇,她平日总是抹唇膏,他初次吻她,在半醉半醒间,唇齿是柔润芬芳的饱满蜜桃。

那种打破世俗禁忌,坏个彻底的味道,催他发疯,惹他着迷。

他自甘堕落。

亦是浸入骨髓的上瘾。

周京臣拇指蘸了茶水,轻轻抚摸她唇瓣,洇湿得水淋淋,“影响孕妇,是吗。”

“没什么影响,是保姆太谨慎。”

他拇指没离开,停在她唇瓣,“你找叶柏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