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董挪用了七千万公款,我填的窟窿。”周京臣注视着街口的雨,雨势忽大忽小,“您亲自告诉叶柏南。”
冯总监不晓得葫芦里卖什么药,“一旦告诉他,他会通过李韵华或者李慕白的嘴,在董事会上揭发你。”
“我等他揭发。”周京臣笑得高深莫测,“这个坑,他只要跳了,追随他的董事和高管一定会动摇,起码有一半选择投靠我。”
“你挖了什么坑?”冯总监好奇。
“贺董一开始跟着李韵晟,李韵晟闹出丑闻拘留,他又跟了叶柏南,总之,是彻头彻尾背叛了我。但我念在他对李氏集团的贡献,保全了他颜面,也没讨债。而叶柏南毫无情义,为了击垮我,甚至毁掉同一阵营的盟友。”周京臣笑意愈发深邃了,“爬到董事、高管的位置,谁的手干净呢?谁又甘心吐出赃款呢?”
“攻心计。”冯总监点头,“投靠你,你手下留情;跟随叶柏南,利益面前被牺牲,出卖。哪一方掌控了人性,哪一方得人心,得天下。”
周京臣转动着打火机,“叶柏南本性毒辣,雷霆手腕。我偏偏恩威并施,重情重义,收买这群生意人。”
“昨天李慕白找我,投资徽城的大楼工程,吩咐我实地考察。”冯总监夹着香烟,“一共三轮投资,预计六个亿。”
“那是叶氏集团洗钱的工程。”周京臣伫立在雨雾里,整个人也笼罩了阴霾,“叶柏南拖李氏集团下水,参与洗钱,再举报李氏,洗白叶氏,以叶氏的名义收购李氏。从此,李氏家族全军覆没,改姓叶了。”
“有胆量。”冯总监叹息,“无论是你赢,是他赢,输家太可惜了。本是商场枭雄,奈何一输一赢啊。”
电闪雷鸣中,周京臣的秘书迈出电梯,走向他,“我去病房送粥,发现叶柏南也在。”
意料之中。
他表情淡泊,“聊什么了。”
“刚进门。”
周京臣安顿好冯总监,约了晚上在酒店谈公事,便匆匆上楼。
......
程禧坐着,叶柏南站着。
窗户飘入凉凉的雨丝。
落在眉心。
她一缠。
叶柏南伸手,又意识到什么,僵在半空。
没碰她。
“什么时候结婚?”
程禧形容不出什么感受。
窘迫,愧疚,不安,攻击着她。
“结不了——”外面天昏地暗,屋里亮了灯,灯光下,是叶柏南颀长的影子,重叠着她,缠着她,“周阿姨不同意。”
“没名没分吗。”叶柏南俯视她。
她底气弱,“我不知道哥哥的意思。”
“程禧。”他有一段日子没这么郑重其事了,“周京臣先是李氏集团的继承人,是周家的子孙,最后,才是男人,是父亲。”
她莫名酸涩,忍不住的泪意。
周京臣会娶她吗?
她没问。
即使躺在一张**,在他怀里,她也只问喜不喜欢她,留不留孩子。
娶。
分量太重。
金字塔尖的男人,表面是风光无限,可身份有多贵,枷锁有多大。
难的是,随心所欲。
程禧眼睁睁他一步步解除婚姻,抗拒祝家,在李家的群狼环伺下筹谋、盘算、失眠。
这孩子,是意外。
若是不娶,周京臣应该也不会亏了她。
“一条路,孩子归周家抚养,你出国,生母在国内,周家不好联姻。另一条路,你和孩子在外省生活,躲避周京臣的正牌妻子,他腻了,累了,和妻子日久生情了,抛弃你。这两条路,你不恨不怨吗?”
程禧攥紧了床单。
“赌男人的良心和长情,女人只会输得一败涂地。”叶柏南盯着她摁住床单的双手,“你无所谓,孩子背负着私生子的骂名出生,也无所谓吗?”
她目光自下而上,从他的腿,胸口,一厘厘移到他面庞。
病房,一片死寂。
“有一件事,我犹豫了很多天。”叶柏南怅惘,欲讲不讲,“我不愿你难过,更不愿你蒙在鼓里。”
程禧也盯着他。
“2号病房的家属——”周京臣一出电梯,护士叫住他,“明天出院吧。”
他停下,“不观察了吗?”
“孕妇没大碍。”护士拿了单子和笔,“你家的环境比医院好吧?”
周京臣在住院部蛮有名的。
几间病房的家属都在议论他的腕表,西装,不是市场上出售的奢侈品,是典藏款和私人定制款,品牌单独记录的,大部分人又不认识,低调安全。
百分百是官宦、巨富的子弟。
“回家调养吧,医院条件差,孕妇住得不舒服。”
他签了字,赶去病房。
一推门。
安静得诡异。
“柏南。”周京臣脸结了一层寒霜,“有空过来,怎么不通知我?”
叶柏南略微侧身,“我带了早餐,来探望程禧。”
没有喊‘禧禧’,而是‘程禧’。
如今的关系,算是三人之间的分寸和体面。
“多谢你惦记了。”周京臣神情喜怒不辨,梭巡了一圈床头柜,“带了不少。”
“我借用饭店的厨房,亲手煮的。”叶柏南拎起外卖盒,扔在一旁,“买的没营养,不卫生。”
程禧看着周京臣,男人恰好也看她,“你爱吃吗。”
腔调冷飕飕。
不爱吃,显得矫情失礼,叶柏南特意准备的;爱吃,周京臣不乐意,下不来台。
她沉默的工夫,叶柏南抢先了一句,“焖蘑菇,蒸肉羹,鸡汤,是你爱吃的。”
接着盛了一碗,递给她。
“不必了。”周京臣拦截,“我安排了周家的保姆来烟城照顾,禧儿口味刁,吃惯了保姆烧的饭菜。”
说完,将那碗汤一滴不漏倒回壶里。
气氛压抑,阴森森。
“怕我的汤有毒?”叶柏南舀了一勺,细细品尝,回味,“清淡,火候适中。”
他坦**,撂下勺子。
“你怀孕了吗?”周京臣不买账,“你喝了没问题,不代表孕妇喝了没问题。”
“可以检测。”叶柏南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拭唇角,“我没有害程禧的心思。”
“有没有心思,你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