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臣原本站在那,重新坐下了,手臂横在椅背边缘,老棕色的藤木椅,座垫弧度巨大,他整个人舒展着,懒怠又修长,“柏南不叫大哥了,又叫周总工了,是找周家兴师问罪吗?”
“我找你。”叶柏南走过去,程禧拉住他。
“不必拉他。”周京臣目光森寒,“柏南,你要如何?”
叶柏南与周京臣一桌之隔,一站,一坐,对峙了半晌,叶柏南侧过身,对周夫人说,“伯母,我名下有一套闲置的房子,禧禧住在学校不方便,闲杂人骚扰她,更不安全,我打算接她住进去。”
周夫人思索了一会儿,叶柏南先接手程禧,再逐步接手程母,周家是省心了,不过也有顾虑。
“你们没订婚,禧儿住进去...”
“伯母误会了。”叶柏南不疾不徐,风度款款,“禧禧是独居,这点分寸,我有。”
周夫人没顾虑了,“那行——”
“她独居,你没有一起住,外界相信吗。”周京臣打断,端着茶杯饮了一口,“何况柏南,私下是否有分寸,你我都是男人,男人有几个有分寸的。”
“京臣。”华菁菁走了两步,停在他面前,“禧儿长大了,有恋爱同居的权利,只要她愿意,你当哥哥的,何必干涉她呢?”
“菁菁。”周京臣凝视着她。
他极少这般严肃。
气氛骤然胶着,降至冰点,华菁菁也较劲,“我认为你管得太宽了。”
这时,街口响起一声鸣笛,周淮康的红旗轿车驶入院子。
周夫人迎上去,接过他的公文包,“又开会,就等你了,菁菁和柏南也在。”
他步伐一滞,扭头。
华菁菁笑,“爸爸。”
周淮康并未理会她,千头万绪扑在叶柏南身上。
叶太太求他那件事,他没来得及办。
主要没考虑清楚,到底办不办。
办了,一旦同僚检举,是大麻烦;不办,叶先生显然不准备放过他。
他有一个非婚生子,何尝不是一场大风波?
周淮康心烦意乱,一挥手,“柏南,跟我上楼。”
叶柏南跟在他后面,进入二楼书房。
“我派人暗访了人间天堂。”周淮康挪椅子,落座后,示意叶柏南也坐,“减掉酒水、电费和员工的各项开支,一年有三亿的净利润,你了解吗。”
叶柏南坐姿笔挺规矩,“叶家的生意行情,我不插手,所以不了解。”
“你担任过叶氏集团的副总经理?”
“主管房地产工程,担任没多久,主动辞职了。”叶柏南从容平静,“我在云航集团工作七年了。”
周淮康拧开台灯,光线熏黄,映在地板上,门板的影子一开一合,裹夹着程禧的影子,“周叔叔,您喝砂锅粥吗。”
“你周阿姨熬的?”
“是华小姐熬的。”程禧不习惯喊华菁菁嫂子,一时口误了。
周淮康没计较,相反,他也不认同华菁菁喊爸爸妈妈,订婚而已,没领证,操之过急了,万一结婚之前出什么岔子,再改回周伯父、周伯母,不免尴尬,无奈韵宁和京臣同意了,他自然不好反驳。
“拿来吧。”
程禧捧了餐盘,撂在书桌上,一一摆好餐具,“您吃完叫我,我收拾,保姆阿姨在清理院子。”
周淮康心里暖和,拍了拍她后背,“禧儿,不怨周叔叔吧?”
她知道,周淮康是指和耿世清订婚那档子事。
自从耿家的丑闻曝光,周淮康夫妇没关怀过她,得罪了耿先生,又差点毁了她,实在愧疚。如今,她搭上叶家,这门亲事在圈里人眼中尊贵体面,他们不敢议论了,周淮康的负担也消除了。
“您和周阿姨希望我有个好归宿,耿世清究竟是什么人,周家不知情,我不怨。”
周淮康欣慰,“禧儿孝顺。”他舀了一勺粥,“你哥哥自幼养在外公家,和父母不亲近,这八年,幸亏有你承欢膝下。”
程禧一言不发听着。
“柏南的人品我信得过,值得托付。”周淮康看向叶柏南,半试探,半警醒,“我信你,是对的吗?”
叶柏南神色坦**,窥伺不出一丝一毫的虚伪算计,“我不会辜负周伯父的信任。”
周淮康表面不露声色,一勺勺喝着粥,“叶家这潭水,很浑浊啊。”
叶柏南也看向他。
“仅仅是人间天堂,年赚三亿,叶氏集团旗下的酒吧、房产、医药,岂不是再翻一番?叶家还入股了保险、证券行业,有传闻你父亲投资了海外的船舶公司,第一笔资金高达数十亿。”
程禧挺意外。
叶家在市里是出了名的富贵,具体富贵到什么程度,叶氏集团一贯比较神秘,许多项目只投资,在幕后分红,不创建公司,隐藏了大部分财富。
未曾想,商业版图扩张到海外了。
这可是上面领导的大忌。
有洗钱、境外转移的嫌疑。
尤其叶家的二公子叶柏文是警察,势必会严查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