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奔流

陈省没敢在省城久留,连夜乘火车回到五亭,第二天一早就去城里找吴畏讨教购置设备的有关事宜,没想到他出差了,何秀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陈省原本不想和她提起有关提升企业的事,认为女人小气,一般不会很正面地回答你的问题,可眼下火烧眉毛,不得不静下心来向她索问。

其实,陈省多虑了,也许在激烈的竞争中处事已变得谨小慎微,因为自己对别人也有这样的心结。然而,何秀一直是做大进大出的买卖,接触的都是高端的经营人才,她早就理解了经营者该有的理念,要使一个企业运行良好,信誉是生存的保证,耍小聪明动歪脑筋,呈得了一时,好不了一世,陈省拐弯抹角地探问时,心直口快的她,以成功人的姿态,对他摆摆手说:“你想问什么就直说,都交往这么多年了,不要扭扭捏捏的!”

陈省端起何秀给他泡的茶,小心地喝了一口,脸上透着一丝讪笑,吞吞吐吐地说:“我也找到了做外贸的路子,今天来想了解一下,这些设备要多少钱投资?方便的话就和我说一声,让我心里可以有个底。”

坐在沙发对过的何秀,满不在乎地说:“闹了半天就为这事啊,好一点的一百多万,差点一点的五六十万也够了!”陈省再用乞求的口吻问:“能告诉我哪里买吗?”

“你等一下!”何秀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一个资料柜前,在抽屉里翻了一下,拿出几张当时购买机器的存档,递给陈省说:“你记一下吧,就这家公司!”

陈省大为感动,都没想到一个女人会这样大气,嗫嗫嚅嚅地说:“何总,你怎么这样大气啊!我还以为挤进来做外贸,你们会不高兴。”

何秀一脸无语,回他的话说:“嗨,你说的什么啊?你要提升你的产业结构我又不能阻拦,不知道设备在哪里买,多问几家总会问到的,这个好人我不做干什么呢?”

陈省恍然一笑,说:“是这么理!可现在小市场里的那些人,可不是这样的,他们就怕别人跟风!”

“我和吴畏从不这样,竞争要技术上,产业结构上,做大进大出的就要有着眼大处的胸怀!”

陈省猛然点头,回道:“对对,着眼小事,永远都做不大,我先走了,真的谢谢你!”

其实这些事徐岩都会做,陈省也不是不相信他,问题就是钱没有落实,自己干了这么多年最多二十几万流动资金,所以不得不先搞清楚投资的总量,如果自己的窘迫一旦被徐岩知道,相信人家不可能和你合作下去,因为很少人会去帮一个没有实力的人。

现在从何秀嘴里探听到了设备投资的额度,也就基本能算出投资的总量,陈省底气不足,知道筹促这个数字有些难度,回到家里,看到琴仙在锅灶台上忙碌,凑上前去说:“老婆啊,家里要把厂搬到城里去,你说好不好?”

琴仙头也没有抬就应了一声:“好啊!两个孩子可以转到城里读书,没有关系的!”陈省又说:“钱不够啊,你能不能到家里借一点!”

琴仙不假思索地回道:“只要你不变心,一直爱我和我的孩子,我会去和妈说的!”

陈省一脸无语,琴仙精神错乱恢复了一些也会让人不好消受,现在已经知道她病的起因,这几年走南闯北虽然也有不安分的时候,但那些都是路边的野鸡,在老家周围,连想都没有想和别的女人乱搞,可现在经常被老婆傻里傻气捣鼓,有时候在孩子面前都很难以为颜。可现在是非常时候,她如果能到家里借二十万来,自己的压力也会少一点。

现在陈省有一辆嘉陵轻便摩托代步,第二天他就载着琴仙到桃村,这一次他没有让老婆开口,见杨家所有的人都在,陈省坐下就和老丈人提起借钱的事。

这几年杨老爹对陈省比较满意,经营这样一个工厂远近还算有点名声,见女婿要扩大再生产,嘴上没有言语,心里到很乐意帮他,就是这个数目难以承受。老人家叫来两个儿子,要他们分别凑上一点,让琴仙的工厂整出个花样来。

杨家两个儿子都继承了祖业,分家后各自做自己的,现在父亲开口了,借钱到是没有问题,就是多出了几句话让陈省难以消受,他很是无奈,和王岚相好过去都很多年了,可他们的一直在恶心,陈省现在才有点后悔,人一旦走错了一步,在别人心目中想回归到原来的形象点上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一次虽然如愿地筹到了二十万,但旁敲侧击地被他们捣腾,脸上都差点被刮去了一层皮。

王岚在做生产袜子,看到老相好开口,她也凑出了五万,陈省自己到信用社贷了十万,眼瞧着没地方借了,他干脆就来个破釜沉舟,把正在运作的厂连同设备以十万元钱价格盘给了别人。这样一来,满档满算地买设备和租厂房的钱凑齐了,他赶到省城找徐岩,要他帮助订购。徐岩二话没说,一切都照他的要求办了。

陈省有个毛病,说话很容易夸大其词,和他打交道多的人都知道他的秉性,可徐岩他不知道,设备买回去一段时间后,打电话问他准备好了没有,陈省没去算计后果,很麻利地回答说:“准备好了!”结果麻烦事也在他随意表白后出现了。

徐岩考虑的也不周全,一个厂机器装好了,不等于就能正常运行,操作这个流水线的工人最起码要两三个月的培训,陈省说一切安排停当,就和公司业务主管打招呼,没想到那个科室正好有一单新客人,徐岩开车载着一帮人下去,看到车间空无一人,陈省急中生智,愣是说:‘这两天放假!’

外贸公司的人也没有去深究,把一个样品留下,要他们三天内复制一套,这时候陈省还没有紧张,知道打样的事自己做不了,还有何秀那个专家在。他赶过去找吴畏,人家还真大气,二话没说,就叫何秀去复制。这个样品交给外贸公司,人家毫不犹豫地给了一单,一万套一个月完成。

陈省这时才头上冒冷汗,人员招聘刚刚到位,培训还需要一段时间,还好他有退路,那一年帮了绝境中的吴畏五百块钱,让他们感恩到现在,这点忙想必不会拒绝。

徐岩告知有单过来,为了重视起见,趁星期六休息赶了过来,让他哭笑不得是,一个月前都说已经准备好了,可到此时又说工人才招进来,徐岩着急上火地问他说:“你原先的工人呢?”

陈省又没有说实话,支支唔唔地回答说:“他们不肯到城里来!”徐岩头都炸了,外贸订单下去,到时交不了货,罚钱是小,以后自己名声也玩完了,正在懊恼中,陈省不紧不慢地说:“能不能先叫别人加工?”

徐岩心里一亮,回话说:“有这样的企业吗?”陈省很自信拍着胸脯回答:“有,我的朋友一直在外贸,今晚我就把他请出来!”

都快吃完饭的时间了,吴畏接到了陈省的电话,邀请一家子去饭店吃饭,何秀饭都做好,可孩子知道陈伯伯请吃饭,一个个都想去,吴畏也就如孩子们的意愿,一家人赶到约定的那个饭店。

陈家也是满堂出动,琴仙高兴地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早早地在那里等候,一大桌就徐岩是个夹缝中的人,看到两家热闹的场面,他好不别扭,吃了一会儿就要起身告辞。

吴畏知道年轻人不适应小孩嘈杂的环境,因为自己也是那个年龄过来的,到是陈省丝毫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在农村,孩子吵闹是家庭兴旺的象征,他都没有怎么去管教小儿子的淘气。

当吴畏要求孩子们安静一点时,徐岩已经起身告辞了,吴畏不好意思地说:“原以为只是两家聚一聚,没有想到还有事要谈,听说你省外贸的,那里我还认识几个人,有一位还来看过我的厂,可惜我那时候业务排满了,想起来都很不好意思!”

陈省这时才想起,以后吴畏就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了,他很后悔今天把徐岩介绍给他,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烦透了,现在他只希望徐岩能够讲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