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手电筒也许永远在水中做为这次落水的纪念了,那玩意反正是公社配的,暂时不能补配,自己去买也要不了几个钱,吴畏没有心事去想它,现在着重考虑的是如何快点上路,‘女鬼’帮自己剥下来的衣服他没想丢掉,正撑大眼睛在路上捡拾。因为棉衣很暖和,身子渐渐地缓过来了,他扶起自行车,把湿漉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扣在自行车后座上,现在也没有来得及去想如何感谢这个‘女鬼’,也相信她不是个鬼,而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女中豪杰。

没有光亮,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吴畏只能推着自行车慢慢地朝五亭走去,到家时夜都已深了。

身为人母,凤芝养成守候的习惯,当家的没回来她都是和衣而睡,等待的就是为他营造出开门温馨的一瞬间,和他过的日子长了,反而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农村姑娘拖累他了,毕竟有那么一点农家活要男人去料理,谁叫自己长在农村,某些方面只能自己知趣。

今天该回来的时间点早过了,女人家自卑引起的想法很多,有时甚至认为,他是那样玉树临风,也许外面被那个女人投怀送抱,晚上不回来了,等待的时间越长,这样的想法越让人揪心。

夜深了,村里的狗叫声渐渐地狂吠起来,凤芝赶紧从仰起身子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当她听到自行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骑行时发出震动声,兴奋地把双扇门打开,因为这个时候不会有其他人打这地方过。可吴畏出现在门口时,凤芝的那份兴奋随之**然无存,因为在眼前站的老公,他竟然别扭地穿着女人的旧棉衣棉裤,她以为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wWw.生了,极端地认为,他从女人的**爬起来匆匆忙忙地穿错衣服了。

这样的伤感难以言表,凤芝俩手扶着扇门,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伤感,说出了一句问候的话:“您回来了!”

刚刚受到惊吓的吴畏脸色苍白,他拎起自行车跨过门槛,他当然不会去想老婆正在怀疑你在外面**,停下自行车后,瘫坐在一张椅子上,下意识地在搓被冻僵的双手。

脚应该也是麻木的,因为那位‘女鬼’临走时没有把鞋脱给你,当时只是把塑胶鞋脱下挤了挤水就穿上了。

凤芝看到如此狼狈的一身,都没法去猜到底发生什么事,看到自行车上的泥巴和后坐上原先穿的衣物,小心地问了句:“掉到沟里了?”

吴畏表情沮丧,摇摇头说:“不是,掉进池塘里了!”凤芝没敢质问自己的猜疑,可这身女人的衣服很让人费解,总不会一个寒冷的晚上掉进池塘里,跳出一个女人来救男人吧?

婚姻搭配的悬殊也是一种痛苦,凤芝只能暂时把心中疑虑压在心里,夜已经很深了,她倒出存放在热水瓶里的温水,把脸盆捧到吴畏跟前,让搓把脸、泡个脚,一切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饭过后,吴畏指着昨晚穿回家的衣物说:“马上把它洗一下,晾干后好送还人家!”凤芝趁势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穿女人的衣服回来?”

这一问,把吴畏也咽住了,是啊,昨晚这种事怎样跟人家说别人才会信啊,半夜里碰到一个女人,被她吓得掉进池塘里,而后又被她救起来,大冷天还脱下棉衣给你,这样的事,不但不会有人相信,而且想编个假话,也很难园其所说,情急中,他干脆来个含糊其辞:“对,他们只有这一套,其余的都穿在身上了!”

凤芝没有再问下去,认为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好。

陈书记已经把这个点的任务交给了吴畏去做,吴畏并没有讨厌这档子事,就是这大土丘后面乱七八糟的坟堡闹得慌,管区内隔三差五得免不了晚上要来蹲点,知道这里的原貌,即使这些坟堡搬掉了,走在这里还是阴森森的让你毛骨悚然,对活在世上的人,从来就没有怕过谁,可面对死人,提起它都会让你不寒而栗。

移栽梅树林开始了,吴畏身先士卒,投身在热火朝天的场面中。你是公社干部,每个村民给予的热情有时候也会让你感到烦躁,别人跟你打招呼寒暄,你还不能不以礼相待,但大家都给你来几次,再多的热情也不能无休止地用灿烂的笑脸回馈他们,有的人很极端,他们给你打招呼的目的,是来试探他有没有脸面,特别是那些想当村官的人,你的热情会当作他在村民中影响力的资本,他们经常会拿一点事翻来复去地和你搅。不过,这些天有一双妩媚的眼睛经常向你瞟来,开始时没有在意,但几次过后,在一个劳动间隙,心里好像被什么捅了下,猛然间他大惊失色,这不会就是那个‘女鬼’吗?不管怎么说,她是救命恩人啊!

吴畏定了定神后走了过去。

她还是有几分姿色,一条长辫盘在头上,前额散落着很多刘海,圆圆的脸蛋上搭配的五官协调柔和,常年在田里干活,皮肤是黑了一点,可人长的很匀称,透出的神色绝对是一种健康的美。人的眼睛很贼,一女人有没有惑力,一眼瞟去就已经看了七八分,今天她穿了一件别扭的棉衣,那款式绝对是上辈人的时髦,它应该是深蓝大襟衣服,这个年龄穿这样的衣服,绝对是临时没有衣服换,拿母亲的衣服凑合,虽然没有问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女鬼’,但心里已经猜了七八分,正想走过去向她证实一下,不巧,一个好事的村民跟了上来说:“她是地主的女儿,村里人一直和她们家划清界限的。。。。。。”

吴畏并不喜欢这类人,好像很有思想觉悟,可又混不到一官半职,人却很会来事,他停下脚步,放高调说:“对这样的人你们划清界限是对的,但我们公社对他们也是有政策的,教育改造他们是我们政府的责任!”

这个人立刻张大嘴巴,头像捣蒜泥似得回话到:“对对对,应该好好地改造他们!”

说话间已经走到女鬼面前,没想到这个讨厌的人并没有离开,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背后对村大队的干部告起状来,说:“村支书也不知是怎么搞得,地主家都是剥削我的寄生虫,他们祖坟应该把它刨了,可大队里还给他们一块山地重新安葬,这几个大队干部一点阶级观念都没有!”

吴畏的注意力是想了解这个女的是不是那天晚上相救的人,可旁边站着一个人,也不好直接问,因为那样的事对公社干部来说很丢份,既然这个人愿意说,也就转脸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搞的,吼吼!那个老地主全家出动,在山坡上捣腾了一宿!”

他这么一说,那天晚上的前因后果渐渐地明朗了,吴畏很真挚地朝她打了个笑脸,有人在旁边,也不便和她打招呼,心里却在惦记,那套棉衣再晒两个太阳就干了,选个时间好好地谢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