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四 三路攻一城
哧,擦干了剑上的血迹,高干再也不看榻上寿儿一眼,转身就走。
“将军!”
寿儿无力的叫了声,她知道将军是不回再回来了。
看着榻上溅满的鲜血,还有那两具**裸的男尸,寿儿似乎并不感到害怕。她缓慢的从榻上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她明媚的笑了笑。
任由一具洁白的身躯,傲岸的蓓蕾,在镜子前悄悄绽放。
然后,女儿家的梳子,缓缓从头梢落下。
高干走到门口,喝来两名士兵,叫将里面收拾了,然后留在这里看守,他自己则一路回到了府上。
逢纪恰时已经从济南兵败,回到平原已经一天了,他听说高干也回来了,只得去找他。
高干在城中呆了两日,忽报刘备又分出一路人马来,从黎阳出发,沿着黄河一路直进。其兵甚锐,所过郡国小县皆是望风归顺,不出一月时间,已经攻到了清河国,甘陵城。
甘陵城距离平原城不过数百里,威胁甚大,高干闻此信,着急的不得了。
心想东有吴求的青州人马,南有木路的济北人马,目今又添了西路的甘陵人马,三路夹攻,这却如何应付?
他只着急,也坐不住了,只坐等冀州袁尚那边发兵相救。
只这一日,出使冀州的人马终于回来了,带回了袁尚的回信。
高干急着将回信拆开,看了一遍。不看还好,一看气上心来,大骂了袁尚一回。
原来袁尚在信中自叫了一回苦,说刘备大军正攻打他黎阳诸县,他是自顾不暇,望高干先自招人马,进行自救。待他退了刘备大军。自当亲自率领大军前来相救,郑重云云。
高干愤愤不平,想了想,又骂了袁尚一回,气呼呼的睡了去。
但也没睡上一个时辰,心里记挂着事情,也就醒了来。他突然想到了他的谋士逢纪。
在如此关键时刻,怎可将逢纪从自己身边调走呢?
高干突然后悔不该给逢纪五千人马,让他去了济南国。
他想到这里,立即起身。想要让人将逢纪从济南请回来。
但他刚刚 伏案提笔,外面就有人匆匆报说,逢纪带着人马从济南那边回来了。
高干心里大喜,也就急着叫人将逢纪叫来相见。
但见逢纪满身疲惫,一脸的惫懒,高干早已猜了出来。
那逢纪见到高干,也是一脸的歉疚,赶紧向高干赔罪,说了济南兵败的事情。
谁知那高干呵呵一笑。道:“我原本也没打算能够保住济南,丢了也就丢了吧,只要先生能安全回来就行。”
说着,又立即请逢纪坐下了。将从黎阳杀来的一路人马也跟他说了。
逢纪一听,心里也是焦急,但他不好表现出来,仔细思考了一时。方才说道:“贼兵既然已经杀到了甘陵,可派出一路人马扼守住鄃(书音)关,只要此关不破。可保平原无事。”
高干点头称是,又问:“木路一部围攻高唐甚急,我等是继续守城还是将人马撤回来?”
逢纪看了他一眼,真不好说他。
勉强平和了气息,这才说道:“当初誓要放弃济南来换取高唐的可是将军你,如今如何又说这些丧气话来?当然是守住。”
又道:“不过,济南虽然丢了,但东线还是不能不防,可派一支人马扼守住漯(踏音)阴,阻挡吴求人马进入了平原境内。”
高干一听,却又摇了摇头,道:“我平原兵力不过三万多,光是高唐就已经拖住了我两万多人马,若是再分兵漯阴、鄃关,只怕兵力不足以支持。”
逢纪微一沉吟,捋须道:“没办法了,非常之时也只能用非常的办法了。”
高干听他一说,甚觉有趣,赶紧问道:“不知先生口里所谓的‘非常办法’,是何意思?请快快道来。”
逢纪看了他一眼,方才说道:“我平原郡有九城,户口十五万五千五百八十八,人口也有百万二千六百五十八人,就算连年征战,损耗也不过三十万,保守估计尚有七十万口,若要招募一支十万的军队,有何不可?”
高干一听,两眼放光,随即又暗淡下来,道:“我平原虽然人口是有,但连年征战下来,逃的逃死的死,田地荒芜,无人耕种,许多地方已经成了贫瘠之地。若说招募士兵一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士兵容易招,关键是没有谁愿意来呀。更何况,我平原的粮草本不多,恐怕承受不了十万大军的供需。”
逢纪道:“所以说,我们守了座金矿,还愁没钱花?民户们不愿意投军,难道我们就不能用别的法子么?难道非要等到敌人三路都到了平原城下了,这才困守孤城,将宝贵的资源拱手让给他人马?”
高干微微沉吟,说道:“先生的意思是?”
逢纪道:“有人口自然就有了粮食,难道将军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高干眼前一亮,试探着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不错。”
逢纪替他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不若将附近各县富户全都迁移到我平原城来,然后让下至十五岁,上至五十岁的男丁都必须参军。如此,方可保障我平原的兵力在十万以上。”
高干一听,反复想了想,突然哈哈一笑,击掌道:“先生此计大妙!我等将所有县城的富户都迁到平原城来,这样也就保证了钱粮不缺,又命令左近人口参军入伍,则可保障我兵力的充足。哈哈,等有兵有粮我还怕他三路人马吗?”
逢纪道:“虽是如此,但这是须得分头进行。”
高干道:“先生尽管说。”
逢纪道:“首先,木路济北一路攻我高唐甚急,我等不可失了此城。若此城有失,则鄃关和漯阴两地也都不能保住,唯有被敌军包围的分了。目下,还需将军将再派五千人马。多运粮草前去支援,若能杀退他最好。若不能,最好能尽量推延时间,让我将招募来的新兵简单训练完成,也就可以投入战斗了。等到大军一到,还怕他木路的济北人马不成?”
高干一听,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若再派出五千人马,这平原城恐怕也只剩了两千不到人马了。若有急事该如何处置?”
逢纪道:“在此关键时刻,还能顾及这些,保住高唐要紧。”
“嗯!”
高干说道:“先生说得有理!”
他两再讨论了一会,也就分头行动了。
当天,逢纪替高干作书,发布了征兵令和富户迁移令,一郡沸腾。
却说命令到了距离平原最近的安德县,官府立即出动了全部人马,配合上面的两道命令开始行动起来。
县令也怕有人逃跑。于是,先将四门紧闭了,然后开始抓人的抓人,催促富户搬家的搬家。全城一时只闻嚎啼之声。悲切云霄。而有些地痞无赖,也就从中作梗,抢的抢,砸的砸。城中好不动乱。
话说先时,刘备为平原相的时候,平原城内有一富户叫刘平的。因看不惯刘备为人,骂其虚伪,故派出刺客化名马姓,投刺拜谒刘备。刘备不知缘故,乃邀其共筵,马姓汉子被刘备真情所动,乃情愿不杀他,将真相说了出来。这刺客,便是如今的都督青州,官拜舞剑将军的吴求了。那时,刘平受了刘备和吴求的骗,以为吴求死了,而刘备也离开了平原,所以对此事不再放在心上。
但后来,刘备渐渐发迹,他也渐渐害怕起来。及至听说青州来了位将军,姓吴名求的,他心里有鬼,立即派人刺探。回来后得到那人描述,自知是吴求无疑了,他到那时才知自己上了大当。本来,昔日吴求还是他的门客,他可以任意驱使他,可如今他既然是青州之主,已经是今非昔比了,自然又恨又怕。虽然此时平原地界还在袁家人手里,但保不住随时会落入刘备囊中。刘平愈想愈是害怕,乃决意举家牵走。但世道甚乱,他们又过不惯贫穷的山洼,只得将家落在了如今的安德城中。
他家本来殷实,在平原城那样的富豪集聚地尚且不显眼,而一但入了安德城,也就好比鹤立鸡群,把其他家的比了下去,在安德城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贵。如今有迁移富户的命令,自然其家是首当其冲了。
刘平接到命令,只一个劲的跺脚,叹道:“天意天意!”
本来想躲开平原的,不想上天又要将他逼入平原了。
既然命令到手了,而县令又十分关心他,还特意派了一群士兵督促他们,刘平也就无可奈何的,动起手来。
但那些士兵也不是好惹的,趁着世道乱了,也就浑水摸鱼起来。这个入了厨房,那个入了仓库,又有跑到后院去,摸入小姐闺房的。反正是什么油水也占了。这家一搬,固定的房屋也就不算了,光是可移动的家财早已损失了一大半。而刘平平时养的门生,在此关键时刻跑的跑,溜的溜,做猢狲散了。只是可怜了他唯一的小女儿,也被乱兵给糟蹋了。他小女哭哭啼啼,竟然投井死了。而她的母亲,平时最怜此女,听到她死了,也不想活了,跟着投井了。
两个儿子刘胜、刘利将事情报到刘平那里,只将刘平气得差点昏死过去。
他刚才在前院应付这些官差,那里会想到后院起火,及至赶到,将老婆和女儿打捞上来时,早已是断了气息。
刘平悲痛嚎啕,毕竟是年纪大了,又昏死了一次。
待其醒来时,还想要反抗一番,但被两个儿子给劝住了。他想了一回,知道拼也没有意义了,只得收拾了包裹,舍了家什粮仓,任凭官府平白的没收了去,丢了偌大的家业,一路被士兵摧残着,随着数万人的队伍,嚎嚎啼啼的奔向平原城来。
平原城有九城之称,虽然多数城池都听从高干的号令,帮助高干榨干百姓,但也有的地方不听从号令。
厌次县。接近乐安国,吴求将军队平定了济南国后,又迅速出兵平定了乐安国。厌次县令接到高干命令后,拒不执行,公开投降了吴求,一县百姓也就得以保全。
一人首倡,其余县也是蠢蠢欲动。离厌次较近的乐陵县令也即公开拒绝高干的命令。
只可惜,吴求刚刚得了济南和乐安,一时兵锋不能触及乐陵,也就保护不了他。及至高干遣人来剿。乐陵城破,全城夷为平地,百姓不分老幼,全都要迁往平原。可谓哭声震野。有了乐陵之事,那些尚处在观望中的郡县,也就不敢违抗高干的命令了,立即照办了。
不出一月时间,郡内一空,唯平原县内富户无数。而壮丁达到十五万之多,且城内百姓空前高涨,无有房屋居住,都是露宿街头。饿死无算。
最后,人口实在太多了,逢纪也怕会出事,只好将老弱妇孺全都驱赶到了附近县城。致使妻离子散,怨气填海。
逢纪一面征招各县百姓,又一面精选出了十二万人。加紧操练。
这人,逢纪来见高干,说道:“将军已经逗留城中将近半个月了,也该带领人马赶赴高唐了,听说高唐那边已经是越发的吃紧了。上次梁岐将军出战,不想又是损失了近五千的人马,他们此刻也正是士气低落之时,将军还是从速去了罢。”
高干听了他的话,也就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放心,过两天我也就过去了。”
逢纪走后,高干心想自己就要离开平原了,是不是应该去见见她?
说实话,自从发生了上次事,高干当时只恨不能将寿儿也一并刺死算了。但他看到寿儿的眼泪,毕竟是软了下来。他下不了手。
半个月了,他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一次,也不知她好不好?
高干在屋内犹豫了片刻,也即带了甲士,坐了轿子,赶到了城西。
房门已经换过,门前两名士兵按剑守在那里,他们见到高干来了,立即拱手称道:“将军!”
高干挥了挥手,让他们先下去了。他在门外立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来,轻轻将门推开了。
屋内,干燥,无风,甚至仿佛就连气息也没有了。
一个俏丽的人儿盘膝坐在了榻上,她好像没有看到高干来了,仍是一动不动。
她身上只穿了件粉色的亵衣,她的一双小脚露了出来,她的头发有点蓬乱,她的脸蛋迎着高干,眸子一瞬不瞬。
高干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梳妆台,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终于用手轻轻揩了一揩。
看到手指上的灰尘,高干全身愣了楞,问她:“你为什么不梳妆了?”
寿儿对着他露出了微笑,如痴似傻的笑道:“将军你好久好久没有来了。”
高干伸出手去,想要摸她脸蛋。她吓得全身一个激灵,赶紧缩着脖子,向后连连挪动身躯。突然看到他腰中的宝剑,不由两眼圆瞪,嘴里叫道:“杀人……鬼……鬼!”
高干看到她这副样子,于心不忍,一把将她抱住,好好的哄着她。但她仍是不听的叫着“鬼”“鬼”,想要将他推开。
高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深悔自己来看她。
要是不来,他不知道她的现状,或许会好过些。
可现在既然知道她已经这样了,他还能放心得下吗?
高干紧紧闭上眼睛,想起从前的欢爱,到底流淌下两滴泪来,恨恨的道:“当时我若杀了你该有多好!”
现在还能杀她吗?能!
但舍得杀她吗?不能!
高干一件一件的将她衣服和裤子穿好了,不管她大吵大闹,将她抱入怀里。他抬起脚步,从这里个黑暗的小屋子里,将她抱了出来。屋外的阳光特别强烈,让许多日子没有见到阳光的寿儿,本来还在挣扎着要从他怀里逃走,但被阳光一照,她害怕得瑟缩着身躯,头往高干怀里直钻,不哭不闹了。
高干一路将寿儿抱到了轿子上,同她坐在了一起。
那些士兵,一个个都是怔住了。
一个士兵小心的问道:“将军,这是要将她也带回府上吗?”
高干瞪了他一眼,士兵赶紧缩回了舌头,不敢再问了。
等到了高干的府前,高干又亲自抱着她下来了。寿儿抬起头来,看到的仍是阳光,不禁又是缩回了头去。直到高干将她抱到了后院,送到了一个干净精致的房间,将她安放在一个精致的木榻上,这才啪了她的肩膀,笑道:“到家了!”
她终于脱离了高干的怀抱,远离了阳光,突然又开始烦躁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缩起了脖子,用被单将自身紧紧包裹了起来。
高干立即吩咐了六名婢女,让她们今后伺候她的起居,不可怠慢。
那六个婢女既然得了高干的吩咐,哪里还敢啰嗦。看到寿儿一身脏兮兮的样子,想是十天半个月都没洗澡了。有高干在,她们也不敢发笑,只得赶紧备水的备水,拿衣服的拿衣服,准备各种物件。高干走到寿儿身边,缓缓坐了下来,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朝她头上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