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一 战,还是不战

张昭略微思索:“此事攸关重大,不如召集众将商议再做决定吧。”

刘备想想也是,便即回到府上。只是他能够召来相商的,除了陈到等数名将领,便是由张昭出面推荐的几个绝对忠诚的彭城官吏。若大堂上,说到有谋略的,恐怕也只有张昭一人。

刘备起初听到袁术要来攻打,心里甚是震惊,但他略微镇定,便即恢复常态。暗想袁术只不过是个狂妄小儿,我怕他作甚?

他看着众人不发一言,知道这些人也只不过是陪听观众,只用带着一只耳朵就行,要他们说话,那肯定是金口免开。没法子,刘备只得去问张昭。

张昭拱手道:“袁术出言不逊,也确实该杀。只他现在拥兵九江,兵力尚强,而我徐州被曹操一战后,五郡残破,需要时间才能恢复势力。以某之见,不若忍却一时之怒,罢兵言和。”

刘备尚未言语,旁边陈到冷哼一声:“袁术纵然有十万大军,某视之如同草芥。”

张昭面子上一红,想到他城外无令而斩曹宏党羽一事,本看在刘备面上没有当面指责他,现在又见他对自己甚是无礼,便是气往上冲,说道:“将军所言甚是,这袁术或许正如将军口中之草芥。但将军今日在城外目无刑法,擅自杀伐,未免太过专权了吧?”

这‘专权’二字在陈到听来甚是刺耳,刘备眉毛也是微微一皱,想张昭把这敏感之词怎能轻易说出,这不是故意激怒陈到么?果然,再一看陈到脸色,已经变得很是难看了。

陈到也是一腔热血,只没想到会被张昭呛了一个白,便是心里满不自在,想到这‘专权’二字,便是又羞又恼,只怕刘备多疑,更是不知如何。以他以前独来独往的脾气,早将腰里大刀横加在他脖子上了,只他看在刘备面子上,便也不好发作。只得哼声站起,扶刀就要走开。

张昭见他无礼,本不理会,只想到维护刘备尊严,便是喝道:“陈将军如何如此无礼,说走便走了么?”

刘备知道张昭是个倔脾气,说的很是在理,但他也知道陈到的忠诚,想他为解小沛之围不惜自残身体,要说‘专权’也未免过重。眼见他两要将事情闹大,便是赶紧哈哈笑道:“子布千万不要怪罪,叔至一路而来,身体早已疲惫,你就放他去休息一会吧。”

张昭忙道:“不敢!”

陈到见刘备出来说话了,不好不给他面子,便也是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某是粗人,只懂军礼,这又不是营帐,所以我不懂你们文官的规矩,见罪见罪!”说着先向刘备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过身来,眼睛对着张昭,也是行了一个礼。只他眼睛看着张昭时怒目交织,而和蔼甚少。

陈到去后,刘备心里也是打不定主意。他虽然听张昭说得头头是理,只他觉得就这么讲和了实在不服,更何况他也想听听陈到的意见,便只得暂时停议。他先将‘迁治’的事交代张昭去办,让他命人好好整理衙署,也好为下面的事做好准备。这边忙好,则来找陈到。

陈到一见刘备到来,便是赶紧解刀跪下,拱手呈上。

刘备一愣,问道:“叔至这是干什么?”

陈到道:“我回来之后,仔细想了想适才张子布所言,觉得甚是有理。想我以前在军中看谁不顺眼,谁违法了我的军纪,我便是横刀相向,从不手软,那是我的臭脾气控制不了的。可现在我既然投身刘大人麾下,就当遵守大人法令。如我今日在城外斩杀曹宏党羽,事先又没有得到刘大人你的同意,我……”

说着,自己也觉得惭愧,便即低头不语。

刘备没想到张昭一句话就让他醒悟了,心里高兴不已。只他以前也觉得此人杀伐过重,长此下去未免不是办法,但也殊无责备之意。此刻听他向自己请罪,怕他内心自责,也不便此刻再教训他,便是赶紧拉他起来,亲自替他挂上大刀,道:“叔至,子布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里,他也是为你好哩。”

陈到点了点头,心想:“毕竟还是大人了解我,知道我绝无‘专权’这回事。”随即请刘备坐在榻上,然后才跟着坐下。

刘备先不谈袁术发兵,只是说起先前郊外斩将之事,只不停对他将士的训练有素赞赏有佳,接着叹道:“我这丹阳兵的军纪要是有长枪兵一半,那我也就不用发愁了。”

陈到似有所触,拱手道:“有一句话某不知道该不该说。”

刘备赶紧道:“叔至有话但说。”

陈到道:“以某适才在马上所观,这伙丹阳兵虽然彪悍,但军纪却是十分松懈,说得不客气点,简直**然全无。而且他们对大人你的命令如此倨傲,想当时要不是大人你临时权变,只怕那伙丹阳兵还要继续跪下去呢。”

刘备皱眉道:“惭愧!说起来这伙丹阳兵都是陶使君所留下的,也是徐州的柱基,我全凭他们才坐稳徐州,所以对他们的倨傲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到听得义愤填膺,站了起来:“大人你虽为徐州牧守,却想不到也有这么多难言之隐。哎,是我等看不出来的。”

刘备只是叹息,惹得他一片同情。

陈到略微思索,又道:“大人不必焦急,若大人信得过某,某愿帮大人把这丹阳兵训练出来,管保他们令出必行,再也不敢对大人你倨傲无礼。”

刘备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只赶紧站起,抱着他胳膊,笑道:“若能得陈将军相助,我便高枕无忧了!”

陈到道:“大人言重了,某现在既是大人手下将领,也请大人不要对某如此客气!”

刘备一听,哈哈一笑:“那么辛苦将军了!”陈到一愣,被他拉着坐下。

只听刘备幽幽道:“不过这训练士兵的事现在还不急,这袁术的事,却迫在眉睫了。”顿了顿,“先前在席上,我也没来得及问陈将军你的想法,只不知陈将军你为什么要突然走开?”

陈到鼻子里一哼:“张昭是在误大人,我听不下去了,这才走开。”

刘备问道:“那陈将军你又是什么想法?”

陈到道:“袁术这厮我早听说过了,他手上虽然有兵马数万,可他只占有一郡之地,能有什么作为?而大人你虽然暂时疲惫,但却有一州五郡,拥兵也有数万。更何况,他是不义之徒,杀陈温而夺他人之郡,大人却是‘三让’,而后受之,是以义对不义也。如此,大人你站在‘义’之一边,对这样卑鄙之徒,焉能跟他讲和之理,岂不让人笑话?”

刘备听来似有所触,不便马上做出决定。第二天,他又集众人商议,张昭还是坚持主张‘和’。刘备显然还是不满意,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满意,只心头烦闷,不巧简雍已从冀州归来,完成了两项使命。

刘备哈哈而笑,请他密谈,先问他如何说服袁绍的。

简雍一面喝酒,一面慵懒的答道:“这还不简单,袁绍欲要趁曹操倒霉时挟制于他,只曹操没有买他的帐,而我就投其所好,先把曹操大骂一通,然后再把他也大骂一通。”

刘备一愣:“你敢骂他?”

简雍笑道:“我为什么不敢骂他,谁让他派兵进攻玄德你老家伙啊。”

刘备哈哈一笑:“嗯,骂得不错,可他不恼怒么?”

简雍笑道:“他当然恼怒,冲着我骂,还要杀我。”

刘备吃惊:“那后来呢?”

简雍惫懒的道:“后来他骂不过我,还说他当初并没有派兵要进攻玄德你的意思,只是麴义一意孤行。我就说玄德已经收降了麴义。他说要派兵来教训你老家伙。我就说万万使不得。他问为什么?我说,你也知道麴义是领兵打战的料,如果你现在去打玄德,那么就逼得玄德重用麴义,到时候,我看你将受到曹操、公孙瓒、刘备三面夹敌了。哈哈,他不假思索,便被我吓得说不出话了。”

刘备呵呵一笑:“不过宪和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你说曹操在忙着跟吕布打战,而公孙瓒又刚败退,若他抽手来打我,那我可就麻烦了。”

简雍笑道:“这叫兵以诈立,我跟你是那么分析,但跟袁绍却不能这么说,只说得越厉害越好,让他怕了就行。”

刘备哈哈一笑:“宪和果然厉害!”又问如何说服公孙瓒的。

简雍仰脖子喝了一口酒:“这更简单,我说伯珪你小子要是借子龙给刘备,刘备就可在外围替你保护好青州,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还跟他说了你老家伙兵救临淄,帮田楷收复失地的事。他一个听来,很是感激,还哪有不借之理?更何况,我也见他并没有要回子龙的意思。哈哈,依我看,老家伙你尽可来个‘二借子龙,有借无还了’。”

刘备一听,心里喜滋滋的,又问:“那他没有问借兵的事么?”

简雍道:“当然问啦,我就跟他说,‘你老同学把你借给他的兵都花光了,他现在没得还了,你总不怪他吧?’他一听,自然可惜,但也没办法啊。呵呵,我又变不出戏法。”

刘备见他滑稽的样子,也是一阵哄笑。想到袁术的事,便跟他说了个大抵,然后试探的对他道:“现在诸人都要求请和,我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呵呵,这次,看来还要请宪和为我走这一趟了。”

简雍把酒一丢,却摇头道:“只怕这个‘和’,老家伙你是负担不起了。”

刘备一愣:“此话怎讲?”

简雍道:“袁术这人十分贪婪无厌,他杀刺史,夺他人州郡,为的便是栖身之地。他这次领兵而来,要是不从你老家伙手上夺得一两寸土地,只怕是不会干休了。你如果想‘和’,那么就得拿出土地送给他。玄德老家伙,你难道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