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肩吓了一跳,勐的跳开了两步,回头看去时,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
“仲豫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随口抱怨完,陈谦才反应过来方才荀悦说的话,当下便追问道。
“你是说,祥瑞与玉玺之事已经安排妥当了?”
“咳咳,正是。”
对于陈谦的直白,荀悦有些无奈,幸好此时四下无人,否则这话被人听去却是不太好。
陈谦闻言,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先前不急着让刘备称帝,是因为许多事还需要铺垫一番。此刻诸事已毕,第一次科举也正式结束,只需一声令下,各地官民请刘备登基的表书便会如同雪花一般飞来。
“也是时候了,年号这些东西公佑早就拟好了,只等大王正式称帝,我等便可聚拢民心,向两京之地出兵,继而剿灭曹贼,一统天下。”
一旁凑过来的陈登见两人在聊这个话题,有些激动的补充道。
“嗯,元龙言之有理,我看,最近一段时间,声势可以先搞起来了,还有,关于此次殿试的考题,也可以让人一并透露出去,让这些人心中也能有个准备。毕竟,这可是主公登基后的第一道大政。”
陈谦向来没个正型,但像现在这样严肃的时候,即使是身为元老的陈登,也会感到一丝压力。不是因为陈谦有多可怕,而是能让他认真起来的,无一不是大事。
登基称帝这种事,不是一群人凑在一起上下嘴唇一碰就能决定的,除了名望、实力、大义等基础,还需要仔细划分之后的利益分配、施政重点以及各地的来往调和,这些都是很费时间的事情。
所幸这些事陈登等人一直在着手准备,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很快,徐、荆、扬、益乃至新近依附的豫州之地,均是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各种“祥瑞之兆”,像什么长江中惊现黄龙,益州山间有凤凰降世,甚至是徐州出现麒麟等等。
最夸张的,是南阳太守上表,说光武帝刘秀的庙堂处,突然金光万丈,久久不息。他派人前去查看时,发现在那庙堂的供桉之上,居然出现了大汉朝廷的传国玉玺。其下还有一张纸条,上书“天命在刘”四个大字。
这等大事,区区一介太守当然不敢擅专,只能命人连夜驭快马,将这块代表着天命的玉玺送往许昌。
得到消息的陈谦表面上也是装出了一副震惊与狂喜的模样,暗地里却是翻了个白眼,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荀悦,压低了声音道。
“这就是仲豫所言安排妥当?你好歹弄个石碑啊,留字条算什么意思,搞得好像这事儿是假的一样。”
什么叫像假的,他特么本来就是假的,荀悦撇了撇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僚们,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刘备手中的玉玺上,同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上天显灵”“天命在我”的假笑,随后转过头看向陈谦。
“我就算用黄金铸碑,该不信的还是不会信,你觉得这事儿是瞒得住咱们这群同僚还是瞒得住曹贼那一帮子人?反正是做给百姓们看得,浪费那个钱干什么?”
可以,荀悦你成长了,再也不是那个风骨清正的荀氏顶梁柱了,不仅扯谎扯的毫无负担,甚至你连敷衍都懒得做。
“臣恳请大王顺应天命,继天子大位。”
这边陈谦与荀悦扯着闲话,那边群臣已经开始了第三次劝进之举,按照剧本来说,这个时候刘备再羊装推辞两番,差不多也该就坡下驴了。
可演员就位,道具在手,刘备的表情甚至都准备好了,一阵骚乱声却突然自宫外传来,将他的台词全给堵了回去。
“外面发生何事?”
刘备愣住了,群臣也陷入了茫然,啥情况?难不成这个当口还有傻子跳出来闹事?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白毦兵负责保卫刘备的安全,眼下常驻于皇宫,基本上已经是在干禁军的活了。此时突然生乱,陈到向刘备请示了一番后,立刻亲自出去打探情况。
不多时,陈到满脸古怪的回到了殿中,有些迟疑的行了一礼道。
“启禀大王,宫外有大批百姓,欲求见大王,他们说…”
“说什么?”
见陈到有些吞吞吐吐,刘备心中骤然一紧,莫非是百姓不能接受自己称帝之事,所以激起了民变?于是急忙追问道。
“他们说,若是大王不称帝,他们就长跪不起。”
刘备:……
好熟悉的套路,可是自己不是吩咐过,此事有各地官民上上表,写写万民书就行了,万万不可发动百姓吗?
政治需要做戏,这一点刘备不是不懂,属下们跑跑腿,人为制造点祥瑞之类的,他也可以接受。可要说为了自己称帝,便驱赶百姓拖家带口的前来演戏,对刘备来说却属实有些过了。
还未曾施恩于民,便要先借着这份权力作威作福?那我成什么了?
思及此处,刘备的眉头瞬间皱起,语气不悦的问道。
“子诚,这是怎么回事?”
陈谦也呆住了,以他和刘备的默契,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刘备发怒的原因,可这事儿他也不知道啊!做为一个懒狗,这些事情他全都推给荀悦一手操办了。
先是对着刘备摇了摇头,随后陈谦便转过头看向了荀悦,目光中的疑问显而易见。
“不是我,大王仁德爱民,悦也不是什么谄媚主君的佞臣。”
荀悦的人品还是很过硬的,刘备也并没有怀疑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大抵是那些想要邀功的下属做的。
“罢了,仲豫,此事之后务必深查,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诸位且先随我去见见百姓吧。宪和,有劳你去取一些财帛钱粮,分与百姓。”
“诺!”
吩咐完后,刘备当先向着宫外走去,陈谦紧走了两步,来到刘备身侧,轻声劝道。
“主公且先暂息雷霆,此事也未必就是官员强行驱使百姓,说不准,是百姓们自发前来呢?”
刘备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陈谦不必安慰他。
不是他妄自菲薄,倘若这事发生在徐州等地,他尚且能接受这个说法。可这里是什么地方?许昌,曹操做为首府之地,经营了十年之久的老巢,民众怎么可能这么快归心呢?
与其做这种白日梦,还不如想一想待会儿该怎么安抚百姓,把损失的民心挽回来得实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