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统关西
戈壁荒漠烈日银沙,玉门关外清风拂过,卷起沙尘飘散而去,沙尘过后,朦胧之中现出一片黑影,密密麻麻仿佛凭空出现在大地之上。
那整齐有致的四方军阵正是黑甲在身的太平军。
领军在前的甘宁仰望玉门关,神色淡漠一挥手,下令进攻。
肃杀之气弥漫天地,擂鼓震动激励军心。
四面八方的太平军如苍龙入海一起涌向玉门关,排在最前头的是弓箭手,边跑边朝城头放箭,在他们身后有士兵扛着云梯直扑城墙底,在身边有刀盾兵举着盾牌掩护,从容有序,进退有致。
站在玉门关上督战的韩遂仿佛在一个冬天之后瞬间变得苍老,粗犷的脸上布满皱纹,白发缭乱,银须随风而动,俯视城外太平军的眼神已经充满了黯然。
郭嘉没有给他翻身的机会,他以为躲在玉门关会让太平军在去年冬天撤军,这样至少会给他数月到半年时间重整旗鼓,可太平军就驻扎在敦煌郡广至城里过冬,并且时刻不懈地关注玉门关动静,韩遂被逼入绝境。
眼下,已然走投无路了。
粮草殆尽,军心涣散,韩遂心知玉门关挡不住太平军猛攻三日。
回首望向西方的天空,韩遂似乎在犹豫。
逃吗?
自嘲一笑,韩遂心灰意冷,即便从这玉门关逃去西面,也是苟延残喘奄奄待毙,没有任何意义。
如今还跟在韩遂身边的武将只有三人,候选程银,以及他的女婿阎行。
太平军清晨攻城,战至午后,双方死伤差距不大,但韩遂部下的抵抗意志与斗志都在逐步下降。
拄着长刀站在城头的韩遂闭目纹丝不动,城下是惨烈的厮杀,耳边传入撕心裂肺的惨叫与喊杀,他都不为所动。
穿着铠甲的程银与候选一起来到韩遂身后,两人前来却又互相凝视,孥嘴挤眼意思让对方开口,相持半天,还是候选开口了。
“主公,照眼前这个态势发展下去,玉门关恐日落之前就会被攻破,还望主公早作决断。”
韩遂仍旧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候选和程银互相对视一眼,程银张口要再劝时,韩遂却忽然说道:“我已经老了,即便今日不死,也是快要行将就木之人,你等还是中年,从关城另一边出去向甘兴霸投诚吧,郭奉孝要收人心,断不会对你等痛下杀手,他咄咄相逼,只不过是想要我的命而已。”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韩遂睁开双眼抬头望天,云若蛟龙,随风而化,哀莫大于心死,此时他的眼神中,只有超然生死的平淡。
候选和程银满面冷汗。
他们来劝韩遂早作决断,实际上二人私下早就商量过,韩遂要抵抗太平军,他们不能陪着送死。韩遂要出关向西逃去,他们肯定也不跟着继续受罪。唯一的一条路,他们希望韩遂能主动投降。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明白一件事。
韩遂是君主,是郭嘉发布檄文讨伐的头号罪人,韩遂的下场已经注定,要么逃出大汉的版图,要么身首异处。
作为韩遂的手下,候选程银可以投降,后半辈子有没有荣华富贵,都看造化和运气,至少杨秋几个降将现在就过的很好,既没有被斩首示众,也没有成为阶下囚,反而领着郭嘉给的俸禄当个校尉,日子挺安稳。
候选和程银想要投降的原因也在此处,他们本就是西北的部曲首领,只不过被韩遂收服而已,犯不着跟韩遂一条路走到黑。
可现在,韩遂自己不投降,却让他二人出城投降。
这个做法,耐人寻味啊。
是腑肺之言还是一种试探呢?
二人犹疑不定,眼神交换都看到对方的慌乱无措。
韩遂!
毫无信义可言的一个人!
是一个自打雄踞西北便杀自己人出了名的狠人!
边章,李文侯,北宫伯玉,马腾等等这些同盟战友,韩遂捅死一个捅下一个……
候选和程银生怕此时他二人答应下来一转身就被韩遂一刀砍了脑袋,可如果他们力挺韩遂对抗太平军或逃向玉门关西面,岂不是弄巧反拙?
没有听到身后有离去的脚步声,韩遂又轻声道:“快走吧,此时出城投降,远比城破之后再降要好。”
这有道理,现在城没破,去降,是主动。
等城破了再降,是被动,不降唯死。
候选程银二人满面冷汗,烈日之下,竟然被冷汗打湿了后背,程银眼神一发狠,候选瞧见后咽咽唾沫点了点头。
铿
一声清脆的兵器脆响从身后传来,韩遂心知不妙,但已经晚了。
叱
一把弯刀从胸前穿出,韩遂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鲜血滚动的情景,尤其是从自己的胸口喷涌而出。
“哈哈哈哈……”
疼痛已然令韩遂麻木,手中弯刀落地,他反而癫狂似的大笑起来。
程银吓了一跳,松开握着刀的手,看到韩遂不摇不晃被刀从后背刺穿身体居然既不惨叫也不摔倒,加上韩遂癫笑的声音,让程银误以为韩遂是鬼魔俯身,脚下踉跄跌倒,程银屁股贴着地不断朝后爬。
韩遂其实嘴边已经吐出了不少鲜血,眼神也在逐渐暗淡,而他死前只想回过头去看一看凶手,若还有力气张口说话,会告诉那二人:我做了一辈子小人,唯独今天君子一回。
可就在他扭了半个身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侧面传来。
候选也心胆俱裂,可他见韩遂想要转身,立即冲上去将韩遂朝城墙外推去。
韩遂斜飞出去,腰间撞在城墙边后倒翻下去,血花从空飞溅,韩遂仰面朝天,雄武身躯坠落而下。
碧空云涌,韩遂仿佛在云层之中瞧见了一个又一个面孔,那都是他杀伐一生的敌人。
当马腾的面孔浮现眼前时,韩遂黯淡的眸子忽然精光乍现。
伸手好像要去触摸表情狰狞对他咆哮的马腾,韩遂喃喃自语。
“寿成老弟,你我斗了半辈子,你错了,我也错了,郭奉孝入关中时,若你我联手将他挡在陈仓,我又怎会落得今日这个狼狈下场?而你瞧一瞧如今的马儿,你马家要世世代代服侍郭家!寿成老弟!你服吗?你马家终究不是汉室忠臣!而是汉贼之奴!”
砰!
韩遂从空陨落,轰然落地!
沙尘在他尸体四周扬起后飘散,周边的人动作停滞同时聚焦那里。
身体一半因下坠的重力陷入沙尘之中,韩遂仰面而亡,死不瞑目,胸口正中,一柄弯刀贯穿胸膛插在那里,血珠从刀锋滑落,阳光之下,色彩妖异。
“主公!”
在城头指挥守城的阎行自然发现了韩遂坠落那边战场诡异的宁静。
太平军围在韩遂尸体前,而阎行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那具尸体从身形衣着还有坠落的地点来看,是韩遂无疑。
眼眶泛出泪光,阎行心底百味杂陈。
他是被韩遂硬逼着做了上门女婿,可韩遂待他终究是有厚恩的。
他跟在韩遂身边比其他人的时间都要长。
眼中噙泪,阎行在城头一边遥望韩遂坠落点的上方城头,隐约看到程银与候选仓皇逃走,怒吼一声,阎行喝令将士随他一同去追杀候选程银为韩遂报仇。
玉门关风云突变,内乱骤生!
尽管玉门关的城门没有打开,但太平军将士已经前行无阻,将士如数条长蛇顺着云梯攀上城楼。
前方有士兵将韩遂的尸体扛了回来呈给甘宁过目。
甘宁策马阵前,张辽,孟达,马超三人也拍马过来,四人俯视那被鲜血染红身躯死不瞑目的尸体,久久无言。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马超心里没有大仇得报的酣畅,反倒有些悲凉。
韩遂终究没有死在他的手中,甚至没有死在太平军之手。
尘归尘,土归土,韩马两家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纠葛在这一刻,正式烟消云散。
马超昂首闭目,内心的束缚彻底解脱,他的心里再也没有冤仇左右他的理智。
未来
大丈夫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生逢乱世,就是天赐的舞台!
甘宁挥手让人将尸体抬下去,而后调转马头面对还未出动的三万兵马,爆喝道:“全军听令,攻陷玉门关,冲锋!”
玉门关的城头已被太平军控制,关内喊杀声震天,而关城的大门早已被人从内打开。
甘宁,张辽,马超,孟达四将率军冲锋。
数万大军犹如黑云飘移而来,压城欲摧!
轰隆震天的马蹄声惊颤大地,银翎飞骑从关城大门鱼贯而入,铁蹄震动,关城周边的人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玉门关内的厮杀在太平军全军汹涌进入后便很快息止。
残阳如血,银沙无垠。
英姿挺拔威武的甘宁走上城头,聆听着孟达的汇报。
“大都督,韩遂是被候选与程银偷袭杀死,此后关内陷入混乱,二人与阎行发生内斗,程银与候选被阎行带兵剿杀,阎行在我军入城后力竭战死,城内投降敌军两千一百三十八人,其余皆阵亡。”
甘宁听罢,面色肃然,朝向东南方向,千山万水后的地方,是成都。
单膝跪下,甘宁摘下头盔微微垂首。
“末将恭贺主公一统关西!”
身后张辽,马超,孟达以及十数位校尉随着甘宁的动作也都单膝跪下,垂首拱手言语声冲破云霄。
“恭贺主公,一统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