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犒军冀县中,阎忠说吕布。

韩遂兵众十余万,却不敌吕布二万余,此中有数因。一者。吕布从背后偷袭,出其不意,韩遂无防。二者。受北地羌人恐慌影响,祸及全军,士气低迷,溃者无数。三者。吕布骑射威力惊人,可破军心,多有见吕布气势心胆被摄。四者。闻吕布言:金城已破,降者免死。心中惧惑,兵士无战心。五者,韩遂非上上良将,临乱自慌,不得节制军众。此五者叫吕布一战而败韩遂,杀敌三四万。韩遂慌乱间引残兵也不敢回金城,逃往美阳,去会边章等人。

吕布大败韩遂,引军众追敌三十里。直到日将落西,韩遂逃过汉阳陇县,吕布才停马歇息,引兵回冀县,边唤人回榆中叫张辽赶牛羊来冀县犒军。

吕布引兵回至冀县城下,汉阳太守傅燮早已领着城中官员武将出城来迎接。

傅燮见得吕布心中起伏不定,兴奋之情表露无疑。见吕布比在北地时更加气宇轩昂,急跪拜道:“汉阳太守傅燮领冀县大小官员恭迎镇西将军。”傅燮身后其子傅干,军司马马腾等一干官员急随傅燮跪拜。

吕布本无官架,见汉阳太守竟然是傅燮,便下马来扶傅燮,对傅燮笑道:“南容快请起,不想布却在此地见得南容,真幸事也。”

傅燮被吕布扶起,双手依旧兴奋的握着吕布双手说道:“真天佑燮也,冀县被围,燮本欲死战贼子,不想贼子却被将军所破,救了冀县全城老小。燮在此替冀县军民多谢将军大恩。”说着傅燮便又要跪下。吕布笑着拦住说道:“杀贼乃吾等军人本份之事,南容何需这般多礼。布视南容为友,多礼反见生疏,莫在如此。”

傅燮一听心中感动不已,急叫其子傅干说道:“别成,此便是汝仰慕已久的吕将军,如今便在眼前,还不快拜谢相救之恩。”

傅干听了急朝吕布磕头跪拜,口中说道:“将军真神将也,傅干常听家父言将军杀北蛮之事。今见将军杀贼如砍瓜切菜,救了冀县一城老小,真如家父所言。傅干谢将军相救之恩。”说着便磕拜不止。

吕布见傅干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心中喜爱。当心傅干磕头磕坏了脑袋,急扶起笑道:“莫在拜了,把脑袋磕坏了便不好。呵呵,南容。汝子甚乖巧也。”

傅燮随后便又介绍几位冀县官员、名人。吕布见傅燮说马腾,心中惊异,多看了马腾几眼。见马腾生得也是俊貌,身材高大魁梧,又因知道马腾有子马超,便对马腾多有好感。吕布随傅燮入冀县。因此时战况还很急迫。吕布兵马入金城便一路收复城池,其中多有留兵把守。现在韩遂往东跑去,吕布便想招回一路人马,去平羌乱。

于是便唤马腾领其部人马去允吾代替并州兵,叫宋宪、侯成顺带押送韩遂、边章家小来冀县。又叫傅燮派人去守榆中。吕布收笼人马,欲往东去战韩遂残部,及会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

马腾逐引兵守金城,自此得势。

吕布在冀县犒军。是夜,有一冀县名人阎忠来求见吕布。阎忠本信都令,后因生疾辞官回冀县老家养病。阎忠在西陇一带颇有名望,也算是儒家名士。吕布待之有礼,便唤人引进大帐说话。两人一阵寒酸后,阎忠说道:“今见将军神武,忠有一言,将军可愿听之?”

吕布笑道:“先生有话请讲。”

阎忠见吕布身边多有侍卫。乃道:“此语颇私密,可先退左右。”

吕布不知阎忠要说啥话,还这般神秘,便挥退左右。阎忠见吕布身边还有张辽、赵云。便说道:“此事甚大,忠只欲与将军单独说之。”

吕布笑道:“文远、子龙皆吾近侍校尉,非外人,先生但讲无妨。”

张辽、赵云听了心中即感动又骄傲,只是面色不露。

阎忠听了犹豫片刻。便说道:“将军乃明公,当知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顺时而动,智者因机以发。今将军遇难得之运,蹈易骇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保大名乎?”

吕布听了皱皱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阎忠道:“天道无亲,百姓与能。今将军受钺于幽州,收功于西凉。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摧强易于折枯,消坚甚于汤雪,旬月之间,神兵电埽sao,封尸刻石,北向以报,威德震本朝,风声驰海外,虽汤、武之举,未有吕将军者也。今身建不赏之功,体兼高人之德,而南面庸主,何以求安乎?”

吕布笑道:“布夙夜在社稷,何故不安?”

阎忠道:“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之业,利剑已揣其喉,方发悔毒之叹者,机失而谋乖地。今主上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阴,指捴zǒng足以振风云,叱咤可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sui先附,振武以临后服,征北方之士,动幽、并、凉三州之众,羽檄先驰于前,大军响振于后,蹈流漳河,饮马孟津,诛阉官之罪,除群凶之积,虽僮儿可使奋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qiān裳以用命,况厉熊罴qi之卒,因迅风之势哉!功业已就,天下已顺,然后请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齐六合,北面称制,移宝器于将兴,推亡汉于已坠,实神机之至会,风发之良时也。夫既朽不雕,衰世难佐。若欲辅难佐之朝,雕朽败之木,是犹逆坂走丸,迎风纵棹,岂云易哉?且今竖宦群居,同恶如市,上命不行,权归近习,昏主之下,难以久居,不赏之功,谗人侧目,如不早图,后悔无及。”

吕布一听,一掌拍碎案几边角,眼中杀气顿起,起塌席立身,双眼直视阎忠。阎忠见之,心中惧骇,四肢无力,不能动弹。

吕布直视阎忠说道:“先生可知,此言若出吾大帐,先生便有诛九族之罪。”

阎忠也非常人,惧骇乃惊于吕布威势,而非自己说了叛逆之言。见吕布虽有怒意,却也不是甚怒无比,心中计较,以为吕布是在试探,便定了定神,说道:“将军威势真骇人也,不过将军所言却不实耳。西凉之地,忠甚知之。便是忠所言传于西凉,亦不见得能招杀身之祸,反倒多有来投者。”

吕布一听,反倒不气了,又缓缓的跪坐下来。暗想:确实,阎忠所言不假,西凉多混杂,韩遂、边章不就造反了,北宫伯玉、李文侯不也惑起羌胡,看来要平羌乱没那么容易。败敌易,而平乱难啊。若要安定西凉,不是武力所能解决的,最终还是要靠朝廷政策,官员公正廉明的。

吕布也知道朝廷昏暗,越想越恼,看看阎忠轻声问道:“先生有才智,那又如何不随韩遂、边章等人。以先生之才,彼等必厚待先生之。”

阎忠笑道:“呵呵。韩遂、边章不过一时势大尔,汉虽将亡。然韩遂、边章之众依旧如蛾蚁也,萤火之光,何以亮大堂。将军却不然。论威望功绩。将军北斩檀石槐,大败鲜卑,收朔方、云中、五原。威震匈奴,唤单于如招儿。南杀张角,一战取贼首可平黄巾。将军此等功绩何人可逾越也。论谋略。将军远的不多说,只此平羌乱。边章寇美阳陵园,将军领君命,却不与常理南下阻前敌。乃北行三千里,而后南折,直捣乱贼老巢,断贼根本。此釜底抽薪之计,忠料想,非止韩遂、边章之众不可意料。便是天下智者,想也无人史料得及。将军此等谋略、胆魄,天下何人可及。论军士校死命。将军之兵,勇冠天下。十骑敢踏千人营。三百骑可破十倍之兵。再说将军之神勇。千军之中,夺敌首之爱驹。万军之中,斩敌帅之首级。此等神武,何人能及。故非将军,忠今日便不言此间语。”

吕布听了笑笑,不过吕布心中自有打算。于是便对阎忠说道:“先生今日之言,叫布心中明白甚多。不过先生所说之事,布不敢苟同。布明日便欲去追韩遂残部,先生早些回去休息。”说完又对张辽说道:“阎先生有远见,此间羌乱未平。文远可派一部军士保护阎先生,莫叫阎先生有失。”

阎忠见吕布未被说动,心中苦楚,还要劝说。吕布以手阻止道:“先生无需多言。先生所言确有实理。只是社稷已多遭罪,吕布无意再乱上添乱。先生何人,布已知晓。布亦有一言说与先生。以先生远见,若于布身边,布当可保先生万全。只是···若先生离布远些。哼哼。天下怕是无人能保先生无缺。”吕布说完邪邪一笑。

阎忠一听困惑不已,问道:“将军不从忠言也罢,何以将军还欲留忠于身边?”

吕布笑道:“哈哈哈···布无心加害先生,只是担心先生若被贼子所掠,逼先生就范,必将祸吾华夏。嗯···先生于西凉,可知贾文和?”

阎忠一听,说道:“贾诩?忠如何不知,此人有良、平之奇也。”

吕布笑道:“文和现在便为布近侍参谋,若非此次远袭羌贼老巢,路途奔波,布必带在身边。文和与先生颇为相同。布于北地迁往代郡时,只谓文和说些片语,文和便随布远行。”

阎忠好奇问道:“将军与文和说何言?”

吕布笑道:“布乃武者,甚爱宝剑。宝剑若为布用之,布自视若生命。若为他人所有,纵布爱之,亦必毁之。”

阎忠一听,已经明白,心中苦闷,长叹一声:“哎···吾与文和命苦矣。”

吕布笑道:“哈哈哈···先生何需哀叹,人算不如天算,事事不为人算也。”

阎忠无奈,便起身告辞,张辽随后跟上。走至门口,阎忠又转身,双眼直盯吕布。吕布好奇,也回望阎忠。吕布心中秉然,眼神自是清明。

许久。阎忠对吕布深鞠一躬道:“忠所慕者将军也,今至此,忠唯随侍将军左右。只是忠将老之人,行动多不利索。主公远行时,还望多怜悯。”

吕布一听笑道:“哈哈哈···先生但管放心,布尚欲去平韩遂等,先生多有时间收拾家众,待布回北疆时,先生便同往。”

阎忠点点头叹道:“既如此,忠先告辞,主公早些休息。”

吕布也点点头,随后交代张辽遣夏侯兰引一部军士,务必保全阎忠一家。同时也看好阎忠,莫叫阎忠跑了。待回代郡时,再一同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