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阵阵,雨更大了。

张观远本想告邢昭云包庇罪女写反诗罪,这就已经是掉脑袋的罪了,他都没想到,邢昭云竟然将说这首反诗是他写的。

好啊邢昭云,既然你自己认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怪不得,你与这蔡邕蔡琰沆瀣一气,难怪你阻止天家杀了蔡邕,算盘在这儿打着呢。天家,你都听到了,邢昭云他自己承认了。”

蔡文姬直到此时,才明白了那天晚上,邢昭云凑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傻子,立即明白了,邢昭云是以进为退,留下了自己父亲一命,若不是他把父亲关入大牢,她现在就看不到父亲了。

她随即咯噔一下,自己随意写下了他吟诵的诗句,这,这岂不是害了他。

邢大人一心为自己和父亲,而自己,竟然把邢大人想成那样的人,自己也太不是东西了。

可事到如今,自己害得邢大人落入这个局面,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邢大人的命,她也一定会去做。

想到此处,蔡文姬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况且直到这个时候,邢大人依旧不把罪责推到她身上,而是自己揽下罪状……

蔡文姬再看向邢昭云时,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

“邢大人,这首诗的确是我写的,您不必为我这样。”蔡文姬啜泣道。

“什么你写的。”邢昭云摆手,“这首诗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你就别抢我的诗了。天家,我也要参御史中丞一本,他蓄意谋反。”

“你放……你别血口喷人。”

张观远差点就骂出了脏话,心想你小子啊,领死之前还反咬我一口,我他娘的什么时候蓄意谋反了。

“我有确凿证据。张角,张梁,张宝,张望,一听就是兄弟四个。你还说你不谋反?你要是不蓄意谋反,你为什么把名字起得这么像?你打娘胎里就想着造反了你!”

朝上百官忽然哄堂大笑,张观远气得胡子都歪了。

“肃静!肃静!”

好你个邢道荣啊,你这也算是理由?敢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的,你也是头一份啊。

“天家,这明显是胡言乱语,照这么说,那常侍大人张让名字也像呢。”张观远忙说。

张让闻言颇感不悦,心想你个张望把咱家扯进来做什么。

“这么说你不承认你谋反。”邢昭云摇头。

“废话。”张观远说,“你这纯属牵强附会。”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好。”邢昭云看向大鸿胪,“大人,我把张大人这句话送给你——牵强附会。这首诗明明是我回京路上所作,我自幼喜爱舞文弄墨,想来是在邢府吟诗的时候,被蔡琰听下抄去了。”

蔡文姬听到邢昭云说的那些话,一时间也没忍住,轻声嗤笑了一声,这个邢昭云,还真是能言善辩,这种反驳之法都能想到。

可她看邢昭云的身子骨,分明是个习武之人,怎么又自幼喜欢舞文弄墨了?难道这首诗,真是他自己写的?

大鸿胪说道:“邢大人,不是我不相信你,哪有一句成诗的?”

张观远早就摸过邢昭云的底了,邢家做生意,他从小习武,别说吟诗作对,恐怕斗大的字也认识不了几个,还写诗?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

“哈哈哈,笑话。”张观远道,“那我倒是要听听,你这诗从何来,又是何意?”

邢昭云心想,苏轼苏大哥,不是学生我想抄你的诗,这不是赶上了吗,估计你也想不到,你这首几百年后写的诗,在几百年前被说成反诗了吧。

他朗声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嵩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大鸿胪琢磨着念了几遍,眼前一亮。

这诗前一句读起来普普通通,中规中矩,可加上后面这一句,却猛地产生一种哲思,粗读不觉惊艳,可越琢磨,那种妙趣豁然涌出。

好似猛虎出笼,龙游天际。

“好啊,好啊!”大鸿胪竟忍不住称赞道。

武官们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来,可文官们大多饱读诗书,细细吟诵,都不由觉得这是一首难得的好诗。

“这,这真是出自你的口中?这真是你写的?”大鸿胪颤颤巍巍,激动非常。

“正是。”邢昭云道,“那日我破黄巾贼,班师回朝途中,路过嵩山少室峰,心有所感。”

“可有题目?”大鸿胪又问。

“尚无。”邢昭云回答。

“邢大人,是我老糊涂了。”大鸿胪浑身颤抖,“合情合理,这是合时合景的一首好诗啊。若尚无题词,不如让老夫取一个如何?”

太常卿闻言,心想你个老狐狸啊,这首诗哲理深邃,定能流芳百世,你给他取题,这是把你自己和这首诗捆绑上了啊,以后一提这首诗,就得说是你这个老狐狸给起的题目。

况且你个大鸿胪,抢我太常卿的活儿干什么,我管的是太学啊!就你图名啊?谁不是大儒了?

“天家。”太常卿往前一步,“既然邢昭云解释清楚了,合情合理。此诗正好能用在这个场面,所谓从不同的方位看,山就不一样。从不同的方面看问题,问题自然也不一样。”

“臣认为这不是反诗,臣还认为,起名这事儿不劳烦大鸿胪大人,理应我们太学来作。”

蔡文姬看向邢昭云,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敬佩来,她虽饱读诗书,可所写之诗佶屈聱牙,邢昭云这首诗,只要识字之人,都能读懂,可其中却包含无限深意,真是返璞归真。

文武双全,忠肝义胆,蔡文姬心想,天下还有这样的人,而且看他年龄,恐怕也不过二十岁……

朱儁也想不到邢昭云竟然有如此文采。

天才,这绝对是天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大汉有这样的天才,何愁不兴啊!

“还是让老夫来题词吧。”

“我们太学来吧。”

张观远嘴巴几乎都合不上了,不是,大鸿胪,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不是一首反诗吗,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

“邢大人,你说让谁来题!”两人同时看向邢昭云。

“莫争。”邢昭云说道,“不怕以后没有,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等等,这句也颇有哲理。”

“邢大人一字一言,颇有深意啊。”

邢昭云心想,废话,一个苏轼,一个陆游,哪个拿出来,不秒杀你们这几个。

太常卿道:“天家,既然邢大人并无谋反包庇之罪,请天家将邢大人调入太尉领,这样的人才,出去打仗浪费了,在我们太学做事,我相信邢大人日后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君之肱骨。”

“还是入司徒领下吧。”大鸿胪说道。

朱儁心想,这不对啊,不是在弹劾他吗?怎么忽然变成抢人了?况且邢昭云是我们的人啊。

“二位大人此言差矣。”他赶紧说,“邢大人是皇甫嵩将军麾下千夫长,是我们的武官,怎么能调到你们的属下呢?”

“不对不对!”张观远道:“天家,就算这不是反诗,他可还有欺君罔上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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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太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