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进了徐州,一应秩序都未改变。进城兵马多,走得极为缓慢。正走之间,却听得队伍后方传来一阵哭闹声,夏侯惇眉头一皱,拍马往后走去。

我担心节外生枝,也自跟他过去看看。走到跟前,原来是一个士卒饿得狠了,闯进了一个农户家拿了一块烤红薯。那个年头,一点吃的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就是命,屋中老妇人自然大哭了起来,抱住了士卒的腿。可那士卒大骂道:“快滚开,吃你一个红薯又能怎样?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宝贝!”

那妇人依然哭闹不休。

“发生了什么事?”夏侯惇问道。

妇人抢着大哭道:“官爷,我烤了一块红薯,原本是打算给我孙子吃的,可被他抢了去,我孙儿才三岁,这下没吃食可怎么活啊……三天了,他一口都没吃上啊!”

“他娘呢,没奶吃吗?”夏侯惇问道。

“早都死了,出去打仗死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妇人说着伤心,偷偷抹着眼泪。

夏侯惇又问那士卒:“这位妇人说你抢了别人的红薯,可是真的?”

“将……将军,是真的。我只是拿了一块红薯,我还给她就是了……”士卒在夏侯惇的威压之下,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已经吃了,还怎么还?”

“小的明天拿我的口粮还给她。”士卒道。

“明天?恐怕是太迟了……”夏侯惇冷笑道,只见他刷地一声抽出佩剑。那士卒面色苍白,求饶道:“将军饶命……”

却只见夏侯惇干净利落一剑,划开了士卒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士卒一声惨呼,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胸腹。

那妇人也是吓傻了,跪在地上颤抖不止。

夏侯惇厉声道:“众将听令!如果胆敢有违军令,抢夺财物者、奸污妇女者,不论何种原因,就地正法!”

“是!”众将士答道。

夏侯惇给那妇人道:“他拿了你一块红薯,我军中也缺粮,我拿一块马肉还你!”当下吩咐军需官拿了一块马肉给妇人,那妇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我见他军令如山,心中也暗自钦佩。

进了刺史府,夏侯惇自谦行伍出身,不懂得城中事务,要我帮他安顿一番。我便叫了徐州的文职官员,事无巨细做了嘱咐,夏侯惇自去部署城防。到了晚间,夏侯惇召集将领道:“现下徐州已经平定,各位将军三更造饭,四更出发,大军马不停蹄,赶到白马城!”

我奇道:“将军刚到徐州,却为何这么着急要去白马?”

“实不相瞒,丞相给我平定徐州的最后时期限就是今日。袁绍大军已经进攻白马,东郡太守刘延抵抗不住,所以丞相亲自去守白马。但他也只留了五千老弱兵马与袁军隔岸对峙,却多插锦旗,让袁军以为我军主力在此,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临走之时,丞相只给我留了一句话四个字:‘速战速决’!”夏侯惇道。

“该不会只有你一路去救白马吧?”

夏侯惇苦笑道:“我带的军马便是我军的主力了,如今兖州局势不稳,西凉马腾、荆州刘表等都蠢蠢欲动,却也不能不分兵防之。徐州假如再不定,和袁绍的这场仗未打就已经要输了。”

我大惊,道:“我看将军恐怕也只有五万兵马啊,如何对抗袁绍八十万大军?”

夏侯惇道:“我军虽只有五万,但堂堂热血男儿,谁不能以一敌十?”

我被他豪气所感,道:“自当助将军一臂之力。”

不知为何,我心中还是偏向着曹操。和他相识数年,他却也从未曾有负于我。倒是我时常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四更,大军开拔,赶赴白马前线。夏侯惇带着五千虎豹骑,犹如黑夜中的幽灵,率先飞驰而去。到了第二日午间,便已经到达了白马城中,一个曹字大旗在风中飞舞。我下马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曹操呢?”

曹操正在大帐中看着军事图,沙丘组成的地势图无疑让人一目了然。在他研究战术之时,没有人敢打扰他,唯有我是例外。进了帐,我轻声道:“曹丞相,故人来访你见是不见那?”

曹操愕然回首,一看是我,大喜道:“原来是你这只老虎!”他走过来打了我一拳,颇为高兴,道:“快来坐!”

他打量了我一番道:“你小子又壮了,不过又黑了啊!”

我也瞧着他,道:“你白头发都出来了……”

“老了啊!”曹操叹息道,“你小子跑哪去了,也不说给我捎个信,让我好生挂念。”

我心中感动,在这乱世之中也有人惦记着我。便说道:“先不急说我,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说下现在军情如何吧?看你愁眉不展,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曹操点头道:“嗯。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吧?”

“路上听夏侯将军说了一些,但仍不具体。”

“跟我来看。”曹操拉着我的手到了沙盘前,道:“现如今袁绍起兵七十五万,号称百万,分三路来攻我;另有西凉马腾起兵七十五万,分十路来攻;荆州刘表、江东孙策,皆虎视眈眈,坐观我之成败。如我胜,则兖州无忧;如我败,则天下无我容身之地了。于是,日前我命将军臧霸率二万精兵自琅玡入青州,占领齐、北海、东安等地,以牵制袁绍,巩固右翼,防止袁军从东面袭击许都;又令上将于禁率兵两千进据冀州黎阳,屯守黄河南岸的重要渡口延津,协助扼守白马的东郡太守刘延,阻滞袁军渡河和长驱南下;同时以夏侯惇、曹仁等人率主力在官渡一带筑垒固守,以阻挡袁绍从正面进攻;我又派人镇抚关中,拉拢凉州,以稳定翼侧。”

我拍手道:“真妙!这样一来就是三路兵进袁绍的家门口了,互为掎角之势,让他也得头疼半天。不知道要去攻打哪路才好。”

“袁绍此人多疑,且好大喜功。我在白马城中插满我的大纛,他便以为我定在此处,所以反而不会去攻打其它两路,而定想和我在此一决胜负。”曹操说着,将手指指向了官渡。

“这岂不是正合你意?”

“哎!官渡决战虽说对我军来说最有利,但毕竟袁绍军马是我十倍,此战说实话我心中没底啊。”曹操苦笑道。

“那你为何要来白马,莫非是要提前和袁绍决战?”

“白马是中路军的必争之地。虽然此地终究守不住,但和袁绍正面接触的第一战,却只能胜不能败。此战若败,则我军士气大跌,官渡之战也就不用再打了……”

“我明白了。”我说道,“现如今,你可有什么好对策?”

“我有一个谋士荀攸,认为袁绍兵多,建议声东击西,分散其兵力,先引兵至延津,伪装渡河攻袁绍后方,使袁绍分兵向西,然后遣轻骑迅速袭击进攻白马的袁军,攻其不备,定可击败袁军。”

“既如此,我便率领这支轻骑去偷袭袁军,何如?”

“那当然是好了,有你出马,还有什么事是搞不定的?”曹操大笑的。

“却不知袁军在白马的将领是谁啊?”

“颜良!这个匹夫使的一手好刀,正是你的敌手。”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句话,“我陪你一起去战颜良!”

我猛然转身,神情复杂至极,有震撼,有忧虑,但更多是惊喜!

曹操亦愕然,问道:“可是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