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下便找人买了一服麻药,为了掩饰药性,另行加上了三味香料,和在酒中之后,入口更醇美馥郁。为了防止药效不足,先拉了只狗来做了实验,果然这只看上去有一人高的大狗,只吃了几口食,便昏睡了一日一夜。

别人不知道,我确是知道的。这淳于琼虽然是个酒鬼,但却也是个高手,恐怕武艺不在颜良文丑之下。只是他好酒好色,袁绍并不太重用他,他便更加郁郁不得志,继续好酒好色起来。

我极少和他交接,因此双方居所也是离得远远地,这时想邀淳于琼饮酒,如何不着形迹,倒非易事。

过了数日,我估摸着时间,算准了曹操如果真要烧粮,那也在旦夕之间了。便派了士卒严密观察曹营动静,果然见曹营几日来闭门不出,行为反常。但营中又调兵遣将,显然是有所谋划。我心知这曹阿瞒果然一点就透。

这一日,只见夕阳西斜,将乌巢营帐拉了一个长长的影子。我背负双手,慢慢渡步在军营中溜达。突然之间,一股肉香从对面的一间木屋之中透了出来。我走到房门之前,伸手推开房门,肉香扑鼻冲到。只见一名百骑长正蹲在地下,对着一个红泥火炉不住搧火,火炉上放着一只大瓦罐,炭火烧得正旺,肉香阵阵从瓦罐中喷出。另一名军官则在摆设碗筷,显然哥儿俩要大快朵颐。

这两人我却是认得的,一个叫张摧,另一个叫李泗,都是百骑长。这职位在军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比我这朝廷御封的虎威将军差得太多,但手底下也管着几百号兄弟,算是功成名就了。

两人见我进来,微微一怔,神色顿时木然起来。这在军营之中偷吃,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罪名。他二人见天色已晚,可能万万没想到我竟然在此时会闯入他们的住所。我心中暗笑,却一脸严肃,问道:“你们这锅里煮的什么?”

张摧脸上表情古怪,抱拳道:“段将军,我们适才打了一头大黄狗,割了四条狗腿,正在烹煮。”我心下暗付,此地哪有什么大黄狗,莫非是被我下了药的那只“小强”?此狗命运多舛,早些死了也好。

两人战战兢兢,就这一番话,张摧也说得结结巴巴,生怕我会怪罪。

我却不理他们,走到火炉边,揭开罐盖,瞧了一瞧,深深吸一口气,说道:“好香,好香!”伸手入罐,也不理汤水煮得正滚,捞起一块狗肉,张口便咬,大嚼起来,片刻间将一块狗肉吃得乾乾净净,舐唇嗒舌,觉得美味无穷。

张李二人大喜,忙道:“段将军请坐,请坐!难得你老人家爱吃狗肉。”我哈哈大笑,道:“两位兄弟做了这么好吃的美味,却不叫我,真是见外了!幸好我闻到了气味寻来,不然可真要错过了。”

说着,我又从锅里抓起一块狗肉来,蹲在火炉边便大嚼起来。两兄弟一看我吃的起劲,比自己吃还要高兴,当下筛了一碗酒送到我面前,我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却又全吐在了地上,道:“奶奶的,这是什么破酒,这么难喝?”

李泗陪笑道:“这都是我们二钱银子换来的烈酒,自然……自然入不了将军的口。”

我道:“吃好肉怎能没有好酒,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拿个好酒来让你们尝尝。”

两人齐声道:“能喝将军的酒,这是属下的荣幸!”

我也不理他们,去我营中拿了两壶好酒来。这酒有个讲究,叫做“百里香”,只要一拍开封泥,端的是香味四溢,不喝酒的都要喝上两口。却是我从许都洞香春高价买来的。

回到木屋之中,我拔开葫芦上的木塞,摇了一摇,当下便倒了三碗酒。那酒色作金黄,稠稠的犹如稀蜜一般,一倒出来便清香扑鼻。张李二人齐声喝采:“好酒!好酒!”

当时香气四溢,我心中寻思:“不知淳于琼能不能闻到,倘若他今日已经喝多了,我这番做作可就白费了。”我拿起酒碗,放在火炉上的小罐中烫热,其时狗肉煮得正滚,热气一逼,酒香更加浓了。张李二人馋涎欲滴,端起冷酒待喝,我阻止了他们,命二人烫热了再饮。三个人轮流烫酒,那酒香直送出去。

果然我还没喝两碗,房门吱哑一声呗推开,只听得淳于琼叫道:“好酒,好酒,嘿嘿!”他老实不客气,几个箭步便跨了过来,向我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便抓起李泗那碗来咕咚喝了。当时闭目微笑,显然颇为陶醉。

这才放下酒碗对我笑道:“段将军,你也爱这个调调儿啊,想不到咱们倒是同道中人。”

张李二人忙站起身来,说道:“淳将军,快请喝几碗,这是段将军的黄金美酒,等闲难以喝到。”

淳于琼大大咧咧,坐在我的对面,我二人喧宾夺主,大吃大喝起来,将孙李二人倒成了端肉、斟酒的厮役一般,好在他二人比我二人还要高兴。

四人兴高采烈的吃了半晌,都已有了六七分酒意,我心想:“可以下手了。”自己满满斟了一碗酒后,顺手将葫芦横放了。我挖空了酒葫芦的木塞,将所购买的药粉藏在其中,木塞外包了两层布。葫芦直置之时,药粉不致落下,四人喝的都是寻常美酒,葫芦一打横,那酒透过布层,浸润药末,一葫芦的酒都成了毒酒。葫芦之底本圆,横放直置,谁也不会留意,何况四人已饮了好半天,醺醺微醉,只感十分舒畅。

我见淳于琼将面前的一碗酒喝乾了,便拔下木塞,将酒葫芦递了给他。淳于琼自己斟了一碗,顺手替孙李两人都加满了,却见我碗中酒满将溢,便没给我斟酒。四个人举碗齐口,骨嘟骨嘟的都喝了下去。

除了我之外,三人喝的都是毒酒。张李二人内力不深,毒酒一入肚,片刻间便觉手酸脚软,浑身不得劲儿。李泗低声道:“兄弟,我肚中有点不对。”张摧也道:“我……我……像是中了毒。”

淳于琼却满不在乎,道:“你俩小子酒量差,喝了这么点就醉了!快给本将军再斟上!”

我当下拿过葫芦来,又给他斟了一碗酒,赞道:“只有如此好酒才配将军啊!”

淳于琼又是一饮而尽,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是死了也甘心!”正说间,张李二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