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秦王宫,长乐殿内。
头上顶着帝王冠冕的秦王曹丕,却是一脸愁容。
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从各地发来的军政文书。
其中摆在最上方的,正是镇西将军曹真和督军司马懿从陇右上邽发来的战报。
而在曹丕对面,国相钟繇坐在席子上稳如泰山,面色十分淡定。
对于钟繇的淡定,曹丕不免在心中升起抱怨,于是他开口问道:
“钟相,逆楚诸葛亮卷土重来,陇右战局该如何是好啊?”
钟繇拱手答道:
“启禀大王,臣认为大王实不必为陇右战事过于忧虑。”
“哦?钟相有何见解?”
“我王,曹子丹手握万五大军,又有上邽可供大军坚守,而逆楚诸葛亮麾下不过万人。只要曹子丹坚守不出,楚军必然无法攻破上邽。迁延日久,待到楚军粮尽之时,陇右就安全了。”
说到这,钟繇又提起一件事,那就是“九品官人法”推行后,秦国士族筹募了一万义军的事情。
其中先征募上来的五千豪族部曲,被督军司马懿带往雍凉,参与了街亭之战。
后续的五千豪族部曲,也在十日前到齐,由振威将军吴质率领,前往上邽支援曹真。
“大王,等吴季重的援兵到达,逆楚诸葛亮肯定会退走的。”
“嗯……”
曹丕沉吟,事实确如钟繇所言。
援军突破街亭后,虽又被诸葛亮摆了一道,但只要关中和凉州的联系没有被切断,那么凭借韦氏、马氏、傅氏等雍凉豪族在凉州的威望,凉州就不会有倾覆之险。
但是曹丕要的不仅仅是守住凉州,他所求的,乃是希望曹真、司马懿等人能迅速击退益州楚军。
本来按照曹丕的预想,街亭大捷后,他就应该能够解放西线战场的兵力,赶紧回首关外。
可是司马懿、夏侯尚的追击,又将预想中的大好局面葬送。
逆楚诸葛亮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再次回师上邽,将秦国的一两万生力军,牢牢地钉在了陇右的山坳里……
逆楚诸葛亮,可恨啊——!
曹丕越想越气,啪的一拳砸在案几上,把一旁的老臣钟繇吓了一跳。
“是本王心急,吓着钟相了!”
曹丕赶忙向钟繇致歉,钟繇眨眨眼,长出一口气。
随后,曹丕将案几上的第一张关于凉州战情的帛书拿开,露出掩盖在其下的第二封帛书。
第二封帛书上的内容,曹丕甚至都不敢看……
其上的内容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大字——兖州告急!
就在十天前,逆楚刘基的七万大军进逼颍川郡临颍县。
因为曹洪和曹彰现在都被楚国大都督鲁肃围在颍阳城中,所以兖州牧程昱不得不额外派兵守卫临颍。
毕竟在临颍城和颍阳城之后,就是旧都许昌了!
可除开曹洪和曹彰外,程昱还有哪支兵马可用呢?
那自然是从兖东赶回,受命坐镇许昌的秦国镇东将军曹仁了!
曹仁带着一万秦国精锐入驻临颍。
他将要面对,乃是楚王刘基的七万大军!
面对七倍之敌,这位曹氏宗亲大将能在临颍坚守多久,没有人知道。
除开临颍、颍阳外,折冲将军曹休也在陈郡抵御楚国驸马都尉陆逊的侵攻。
兖州可谓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由于曹洪、曹彰、曹仁、曹休四位宗亲将领都被楚军困在城中。
眼下秦国在颍川郡彻底没了机动兵力。
然而秦国无兵可用,楚国却还有一支大军可以四处游猎,那就是高岱督统的荆州楚军!
此前高岱所部的董袭、潘濬二将,一人叩关喊话雒阳,一人在颍川和曹洪、曹彰周旋。
可是鲁肃围攻颍阳后,曹洪和曹彰就脱不开身了。
十二月,高岱又受楚王之命,遣平北将军潘濬,督李严、习珍、顾邵等部兵马两万人,绕过临颍城继续北上,攻打长社、新郑等颍北县邑。
旬月间,有五座城池的守军向楚军投降,颍北沦陷似乎只剩下时间问题……
曹丕抬头望向挂在墙上的舆图,即使他的军略并不出奇,但也能看懂楚王刘基的用意。
逆楚平北将军潘濬的任务,肯定是为了切断关中和兖州的联系,正如逆楚诸葛亮在陇右做的事情一样!
可就是这般浅显易懂的谋略,秦国也根本无力应付。
楚王刘基使的是阳谋,用堂堂正正之兵,行王道之事!
曹丕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力感,同时在心中感慨,原来自己的父亲曹操,一直为曹家遮蔽的,乃倾天之瀑!
可就是那样英明神武的父亲,也因为楚王刘基,心神衰竭而薨。
曹丕不由得在心中问自己:我能护住这大秦,护住我曹氏吗……
哗——
曹丕下意识地用手撑起脑袋,秦王大冠上的冕旒,被曹丕的手指波动,串珠磕碰发出脆响。
一旁的钟繇似看出了曹丕的心事。
钟繇故意开口问道:“大王可是在为颍川战事忧愁?”
曹丕苦笑一声,反问钟繇:“我记得相国是颍川长社县人吧?”
钟繇点头:“正是。”
原来数日前,钟繇也从老家长社,获悉了楚军进犯颍北的消息。
而今的长社县令乃钟繇门徒,长社县令在钟繇的授意下,誓死坚守城池。
长社钟氏老宅也出动家族子弟、僮客上千人,协助长社县令守城。
钟繇将钟氏一族为国死战的事情告知曹丕,曹丕深感欣慰,出口称赞钟氏是秦国的大忠臣!
钟繇谦虚两句,长乐殿内一派君臣和睦。
但当殿内重归安静后,曹丕和钟繇心里都清楚,仅凭钟氏一族的努力,对秦楚战事并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钟繇也开动脑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办法,给曹丕再凑出一支军队来。
但如今秦国内部的世家豪族们,已经因为“九品官人法”,为秦国出过一次血了。
当初的一万义军,有一半被发往了雍凉,剩下一半,也在前往陇右的路上了。
想到这,钟繇不禁眼前一亮。
要不将这支援兵追回,再从长安的五千禁军中抽调三千人,另外再强征两千民户,将他们编成一军,筹集一万兵马发往关外,支援颍川?
似乎可行啊!
钟繇当场向曹丕献策。
曹丕先是一喜,随后静下心来想了想。
“此策可行!钟相不愧为我大秦股肱之臣!”
随后,曹丕问起军队统帅的人选:“只是这一万大军的统帅,钟相可有举荐的人选?”
钟繇本想说“吴质”,因其乃曹丕器重之人,且受命提领五千兵马驰援陇右。
但他很快明白,曹丕话中的潜在含义,就是在说吴质的才能不足以统帅万人大军。
对此,钟繇不禁在心里赞赏曹丕的用人之道。
然后,钟繇向曹丕举荐了一个人。
“大王,臣知道一人,可为万军统帅!”
“钟相请讲!”
“此人如今在中领军满宠帐下听用,武公生前常称赞此人乃良将之选!”
“哦,此人是谁?”
“河间郡鄚县人,偏将军张郃张儁乂!”
“来人,拟旨,召张郃入京,吾要当面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