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家的族地并不是完全与世隔绝,为了保障生活,他们与外界之间存在着有限的物质往来。

而距离族地最近的天河市就成为了他们的首选接触对象。虽然与他们有着深仇大恨的尉迟在最近几年成为了天河市的主力,但他们还是没有放弃那里的物资通道。与此同时,那里也是他们在外界相对来说最熟悉的城市,因此那两个逃跑的尉迟家术士很有可能就是藏去了那里。

之前被我杀死的十几个尉迟家术士的映射体纷纷回答了我的问题,为我圈定了一些需要重点搜查的区域。尉迟家主、继任者、放哨人的映射体也被我顺便召唤了出来。而看着这一幕自家人出卖自家人的画面,尉迟家主的映射体好像受到了刺激,进而产生了自动的反应,哆嗦着嘴唇说:“你们,你们这些不肖子孙……”

我散去了这些映射体,把这里的善后工作交给列缺安排的人手,而自己则前往了天河市。

我倒也没打算亲自排查那些需要重点搜查的区域,而是直接去了天河市安全局,要求对方使用城市监控网络帮我搜查。天河市安全局现在已经没有主力级术士了,对着我这个有着很多惊世骇俗传闻的“超主力级术士”也是无法拒绝,只能悉听尊便地帮我工作。

他们还主动地安排了个执法术士作为我此次的随行人员。虽然除去剑齿,我对天河市安全局的执法术士都没什么良好的印象,但毕竟是在对方的地盘上活动,也就客随主便了。

很快,天河市安全局就找到了那两个尉迟家术士的藏匿地点,是在一家高档的旅店里。

我立刻就带着随行人员进入了那家旅店。在接近目标房间门口的时候,塞壬帮我用觉察力扫描了遍内部。我不擅长隐藏自己,如果是我亲自用觉察力去扫描,就很容易反过来把自己暴露出来,塞壬这么做就没有这种隐患了。而结果是,那两个目标都暂时待在房间里面,还没有意识到我的到来。

不过,我还是捕捉到从那里传过来了隐约带着威胁意图的“气味”。或许是有着什么自动触发的陷阱。我想了想,再次召唤出来尉迟家主的映射体,然后问:“在这种逃命躲藏的局面下,以这两个人的作风和性格,有可能会在房间内外布置什么容易波及周遭的陷阱吗?”

要是突然发生爆炸,波及到无关人士就不好了。

映射体似乎是想要抗拒我的提问,形态都变得宛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最后却还是只能木然地回答:“……他们两个都不擅长布置破坏力巨大的陷阱。就算布置了什么,也最多是针对单体的毒素或者诅咒之类的东西。”

听到这里,我就把塞壬之刃召唤出来,然后直接推门而入。

当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一股股灵性力量向我的身体攻击过来。也不知道具体是灵性的毒素还是诅咒,在落到我身上之后就由于无法破开我的灵性防御而被弹开了。

房间里面的两个尉迟家术士瞠目结舌地看向了我,其中一人甚至恐惧地坐倒在地,“你,你为什么……”

“不要以为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用斧头敲碎了他的头盖骨。他的脑浆都炸裂开来,溅射到了另外一人的面孔上。

另外一人丝毫不敢动弹,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我也敲碎了这个人的头盖骨,随后转过头对着身边的随行人员说:“把我的作案现场……把我的缉凶现场收拾收拾,别给旅店老板添麻烦。”

“……好的,好的!”随行人员慢了一拍才连忙回应。

如此一来,尉迟家的传承就灭亡了。

家族传承的魔物被我毁灭,宗家所有的术士也被我屠杀。虽然还有两个幸存的孩子让我放过了,但是他们很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回忆起自己原本的姓氏和真实,即使真的回忆起来,靠着几手粗浅的法术也不可能还原传承,更加不可能按照以往的方式繁衍子孙后代了。

“啊……传承……尉迟家的……”尉迟家主的映射体看着地板上的两具尸体,似乎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刺激,他的面容扭曲得不似人类,身体都在无比剧烈的波动之中彻彻底底地破碎了。

就连他被我杀死时的绝望情绪都没有浓烈到此时此刻的程度。看来,“尉迟家的传承”才是他心中压倒一切的,比起自己的性命还要在乎的重要之物。

我对于他以及尉迟家都毫无怜悯,心里只有总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的轻快感。

这一下,这个因误会而始的事件就算是真的结束了。

……

等我回到柳城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虽然来不及给青鸟做晚饭,但我还是去附近仍然在营业的超市买了些生鲜食材,到她家里做了顿夜宵作为补偿,并且也把自己在白天消灭尉迟家一事的来龙去脉都简单地告诉给了她。

听完之后,她对于尉迟家也是没有任何同情的话语,只是惋惜于自己没有参与其中。

“我原本是打算有朝一日要亲手把他们消灭的。”她一脸遗憾地说,“要是你之前把我也带上就好了……”

“没有办法。就是因为联络不上你,我才会去找他们‘讨个说法’的。”我说,“我还以为他们绑架了你呢。”

“尉迟家居然是灭亡在了这种可笑的乌龙事件里。”她感叹,“不过这样也好,与他们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了。”

接着,她上下观察了我的身体,有点担心地问:“那么,你有在战斗中受到什么伤害吗?”

有倒是有。为了突破尉迟家的族地结界,我使用了初期版本的“烧魂模式”,对自己的灵体造成了烧伤。不过因为仅仅使用了非常短暂的时间,所以伤害也很轻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至少对我自己来说是这样的。大概睡个一觉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我这么对着她解释,她便似乎暂且放下心来,又非常仔细地询问了我战斗时的细节。

当我提到自己打败了尉迟家的魔物形成的巨人那里的时候,她流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啊?威力那么大的刀罡……你一秒钟可以发射出去八十发?”

“只是感觉可以而已,我还没有真正尝试过呢。之前也只是用了每秒钟三十发的。”我说。

“就算是每秒钟三十发也很过头了。那可是你的绝招吧,又不是什么小技能,每秒钟几十发……”她想了想,然后说,“大概连老师都做不到吧。当然,老师也有自己的决战法术,威力也远比正常的全力一击强得多了,但是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每秒钟八十发,老师的绝招估计也只有你那个的一半威力吧。你这个堆积数量的做法实在是暴力过头了,而且一般来说灵性力量的聚集速度是没可能那么快的啊。”

“塞壬跟我说是与我的意识速度有关。”我说。

“意识速度……我也不是没有学习过加快意识速度的法术,确实只要是意识速度足够快,灵性力量的运行速度也会提升上去,但是也不至于提升那么多啊……”她先是奇怪,接着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是因为真灵之力吗?”

灵体和灵性都是另类的物质和能量,因此有着移动速度的说法,但是真灵之力不一样。

真灵之力是意识本身的力量。因此当我的意识速度加快的时候,真灵之力涌现和运行的速度也会同步加快。拜此所赐,我才可以做到在其他术士看来非常荒谬的高频率攻击。这是只有我这种真灵之力使用者才可以触及的领域。

以前我在蓄力的时候还存在着黑色绷带这个物质层面上的制约,现在看的就是真灵之力的运行。黑色绷带的损坏原因还是我以前不小心用的频率太快,仅仅是一口气打了三道还是四道刀罡就撕裂开来。

说起来,既然真灵之力真的是在按照我的意识速度进行,我每秒钟八十发以上刀罡其实还算是缓慢的。制约仍然在其他地方存在,比如说我灵体的燃烧速度就是其中之一。输出的功率要是太高,燃烧产生的真灵之力就会补充不上。

此外,因为我的意识在同一时间能够支配的真灵之力数量有限,所以对于自己的强化以及每发刀罡的威力都不会由于意识速度的加快而变强。

“其实我也有个疑问……”我说。

“什么疑问?”青鸟好奇地问。

“你之前说,你白天是在追杀前夜余孽的途中,被对方召唤出来的恶魔卷入了异空间。”我说。

“是啊。”她说。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我问。

她默然地看着我。

……

我很清楚青鸟正在暗中做些什么,并且那是与延长我的寿命相关的事情,因为她不可能仅仅因为我说不要就轻而易举地停止。与此同时,她又有意识地隐藏了自己的活动痕迹,说明那是她认为不应该告诉给我的事情。

我对此有过一些推测,其中一条推测就是,她有可能找到了传教士曾经发明的寿命转移技术的资料。

虽然那份技术资料已经被我销毁,但遗憾的是,那么重要的技术资料,传教士不可能仅仅是写在一处而不做任何备份。以前也有提及过,他在曙光梦境里面有着自己的实验室,并且所有的研究资料都在那里有着备份。而在曙光梦境完全毁灭前,参与曙光梦境战役的执法术士们从中重点抢出了白驹和狂信徒——以及传教士的研究资料。

在那里面,很可能就有着寿命转移技术的备份资料。

在作为列缺代理人的期间,青鸟有着在总部的档案库里查阅重要资料的权限。她虽然不可能事先知道那份技术资料的存在,但是有着查阅传教士研究资料的充分动机。因为她很清楚传教士就是专门研究永生和延寿技术的科学家。

在过去几天补充灵体碎片的过程中,我也去总部通过列缺的关系查询过青鸟在档案库里的浏览记录。果不其然,在安全局的术士们抢救出来的技术资料里,赫然有着寿命转移技术的研究资料,而这个资料文件的名字还出现在了青鸟的浏览记录里。

传教士的寿命转移技术还仅仅停留在半成品的阶段,十年的寿命转移出去也只能够为对方增加一年两年的寿命。就算是青鸟再怎么爱我,也未必会接受那么不划算的交易。然而,我始终无法忽视青鸟连那样的交易也愿意接受的可能性。

或许她已经在测试那个技术了。当然,她不大可能会对柳城安全局的同僚做测试,因为秘密有可能会泄露到乔甘草或者我那里。她更加不可能拿着如此可疑的技术对普通人做测试。

对她来说最理想的,哪怕不小心弄坏了也无关紧要的测试对象是什么呢?无疑是恶魔术士;最理想的测试环境又是什么呢?我之前也不怎么确定,现在想来,异空间那种极其隐蔽又隔绝的地方就很合适。

在测试的环节,她也不需要以年为单位转移寿命,只需要转移几分钟或者几小时,确定仪式确实顺利发动了就可以,事后还很方便杀恶魔术士灭口。

我直接对青鸟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但是,我没有证据,她也没有承认。这件事情就这么被她暂时糊弄过去了。

而在两天以后,我终于找到了证据。

她想要把寿命转移给我,就必须对我本人进行转移寿命的仪式,为此必须做好技术资料里描述的准备工作。我不确定她具体是打算如何迫使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仪式,但不容乐观的是,就连我也可以当场设想出来两三条颇具可行度的方案。而她为了备齐所有的仪式材料则必须通过安全局的渠道进行申请——因为以她的人脉也找不到其他的渠道了。而我则再次通过列缺的关系查询到了她最近所有的申请记录。

她很有可能快要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当天晚上,我再次到了青鸟的家里,对她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这一次,她承认了。

而我自然是要劝说她放弃这样的方法。

“那么……如果我放弃这个方法,你会去复活海妖吗?”她问。

“我不会接受这个方法,也不会亲手复活‘它’。”我说,“我不会延长自己的余命。”

“……就不能……就不能顺着我一次吗?”她沉默了下,又说,“就这一次,哪怕只有这一次也好,我真的不会再奢求更多了……”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她就会在近日实施把自己的寿命转移到我身上的计划了吧。无论如何,我至少必须先回避这一点。这是我当下最强烈的念头。

因此,在漫长的反对之后,我最后还是答应了青鸟。

“……我明白了。”我说,“我会复活‘它’的。”

我在口头上答应了青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