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这一次的攻击路线令我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种“莫名其妙”的手法还让我鬼使神差地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看着火焰就要沿着看不见的途径烧到我的致命部位,我却是无计可施。只不过,我固然是找不到办法,不代表塞壬就找不到办法了。

塞壬八成是透过我的双眼看到了我束手无策迎来死亡的未来画面,而就在我即将中招的那一刻,她以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歪曲了黎明那就连是否真实存在也令人怀疑的攻击路线,把火焰再次转移到了塞壬之刃上面。

我就此幸免于难,但是咬血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她似乎施展了某种强力的防御法术,但是在那恐怖的火焰面前意义不大,火焰直接出现在了她身体的正面,并且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在摧枯拉朽地破坏她防御的同时还把她整个人都击飞到了极远处。她全身都在空中四分五裂,化为了一个又一个着火燃烧的蝙蝠。

见咬血中招,黎明显然是松了口气,然后转向了我。

看得出来,黎明比起我来,更加警惕貌似实力最弱的咬血,戒惧对方会再度拿出什么超出想象的阴谋诡计来。

以战斗能力而论,黎明的实力不下于列缺,也隐隐地强过我。而咬血只要认真起来,其实也是有机会战胜列缺的,只不过她对全盛期的列缺有心理阴影而已。要是上次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把燃烧灵魂的大杀招升级为了“烧魂模式”,那么败北的人想来也就不会是她,而是会变成我了。

此刻我也来不及往咬血那边看过去,黎明接二连三地对着我发动了连续的火焰投射攻击。我只好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对手身上,边高速回避,边找寻反击的机会。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在心中快速地询问塞壬,“他发动的是什么攻击?”

塞壬的语气相当不可思议,“他好像模仿了一部分污染之力的运行方式……”

“没想到你连刚才的招式都能够转移啊。说真的,你的心智真的没问题吗?”黎明在攻击的同时对我说,“从异界鬼魂的身上得到灵感的不止是白驹和狂信徒那样的研究者,我也以自己的方式从那里获得了灵感,刚才的招式正是我对其的模仿……说是这么说,我也只能稀里糊涂地模仿个外皮表相,实际使用起来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更加不要说是理解那个怪物的内在本质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愈发深邃,“但就算是这样,想要把刚才的招式当成诅咒理所当然地转移到别处,也绝对不是人类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你难道是在理解刚才那招的运行方式的基础上将其化解的吗?你真的还是人类吗?”

他并不知道塞壬的存在,而塞壬有着人类以外的认知视角,我则是早已知晓。

“我是不是人类,你可以凑近过来观察。”我边说话,边尝试着感应远处的咬血。

咬血的灵性波动消失了,不知道是隐藏了起来,还是死在了火焰之中。

她有着仿元素化这一本领,按理说是没有那么容易死亡的。

论及保命,她的仿元素化甚至比起白驹那个正宗的元素化还要厉害。

不如说,很多仿元素化法术的路子都非常之“野”。正儿八经的元素化是以灵体为基础进行的,而列缺却是能够把物质的肉体转变为能量的雷霆,咬血更是直接把肉体转变为灵体形态的蝙蝠,或者把灵体蝙蝠群重组为在材质上与灵体迥异的血肉之躯,稍微深入思考下都会忍不住腹诽他们到底是怎么胡搞瞎搞出那种效果的。

真正的元素化其实就和过去恶招的雾之恶魔躯体差不多,虽然能够化身为自然元素,但是无法把自己真正地拆解为复数个体分散到不同地方。纵使能够做到看似相仿的事情,也会“有着承载人格的本体”与“受到遥控的分身”的区别,同时也会受到塞壬之刃的克制。而其优势则是能够长时间地维持,甚至可以永续维持,不像是仿元素化那样只能维持极其短暂的时间。

而咬血则能够做到把人格本身拆分开来存放到不同的灵体蝙蝠内部,再让所有的蝙蝠以集群意识的形式在“网络”上暂时维持她完整的人格。这种能力用的次数多了,即使是原本心智非常健康的人也会陷入精神错乱,或者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纯粹是脑子有毛病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但也就是靠着这一点,她才避免了被塞壬之刃毁灭。

问题在于,黎明的火焰在连锁杀伤方面远胜于我的塞壬之刃。咬血能够借助“蝙蝠是自己的手脚,而不是自己的分身”这种狡猾的理论避免被我杀死,却无法以相同的理论避开黎明的火焰。

此外,因为我仔细地研究过咬血的记忆,所以非常清楚,她还有个很严重的弱点,那就是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弱。

一旦遇到超出掌控范围的情况,她马上就会慌里慌张。像是在浦青市的最后一战,她一看到事态超出自己的掌控就忍不住落荒而逃,之后我追上去的时候她的应变处理也缺乏灵活,没两下就不知所措地被我打翻在地。

也正是由于知道自己有这种弱点,她才会每次都要做好足够充分的,甚至是超出必要限度的准备工作。

而黎明刚才的招式就极有可能就在她的预料之外。

想到这里,我竟反射性地担心起了她的性命安危,又情不自禁在心中讽刺自己。

我原本是应该对她刀剑相向才对,而现在非但要与她并肩作战,居然还希望她能够安然无恙。这是多么可耻的想法啊。

难不成我是个只要对方稍微对我好点,就会觉得无论对方是人是鬼都无关紧要的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吗?那样的人又有什么精神独立性可言,又有什么人格和尊严可言?我决不允许自己做那样的人。

而黎明则是继续说了下去,“或许我有点明白白驹为什么会对你产生好奇心了……”

“废话少说。”我挥出刀罡驱逐了他袭来的火焰,然后找到机会突进到了他的面前。

他双手向前对我喷射出了宛如两条蛟龙般的火焰,在企图逼退我之余,也像是喷气式战斗机一样把自己的身体以超高速向后方推动撤退。我再一次被他拉开距离了,然而这个结果不止是因为他原本就很难以接近,也有我在突进上前之后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对他动手的缘故。

只是把他杀死的话,我倒也不是毫无把握。随着在“烧魂模式”下接连不断地发射刀罡,我的手感也不可思议地提升了上来。虽然刀罡在威力上已经到达了瓶颈,但在频率上就是另一回事了。以前还在借助黑色绷带发射刀罡的时期,我确实是有着发射频率上的限制,但现在我是用塞壬之刃直接发射刀罡,说不定我可以爆发出来自己也无法估算的超级破坏力。

简单地说,我有可能以过去初战咬血时连续投射塞壬之刃的攻击频率把刀罡发射出去。

然而要是杀死黎明,或者让他觉得自己陷入了真正无可挽回的事态,他就会当场自爆,杀死曙光梦境里的所有人。

也难怪传教士会觉得自己的老师狂信徒会和黎明聊得来,这两个人某种意义上是同类,都是自己死了也绝对不会让敌人好过的类型。要不是狂信徒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证真灵上,我怀疑他也很有可能会搞个拉着敌人跟自己陪葬的机关,而不仅仅是把我的“战利品”全部顺手销毁。

如果只是我自己被黎明的自爆炸死也就罢了,但是在曙光梦境里还有正在战斗中的青鸟。

必须想办法先处理这个问题。

“怎么了,你是在害怕与我同归于尽吗?”黎明似乎误会了什么,旋即摇头,“不对,有你这种眼神的人怎么可能会怕死呢,你分明是个一心找死的人,像是你这种人我见过太多了……是附近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人吗?情报里面提到你与那个天才青鸟是情侣,而这次对付前夜的安全局术士则是以律法阵营为主……我明白了,你真正的软肋是在那里啊,这下我就不得不抓一把了。”

他露出了充满恶魔术士风格的笑容,“既然那个天才青鸟是列缺门下的学生,灵性波动也八成会有与其相似的特征,让我先来感应感应附近有没有符合这个条件的波动……”

闻言,我感到自己心中爆发出了无比混沌的情绪。

仅仅杀死他或许还太便宜了。现在我很想要把“污染”注射到他的身体里,先把他转化为不死人……等等,如果这么做,他是不是就会投鼠忌器,变得不敢自爆了?

遗憾的是我把自己从浦青市得来的那些注射器都放在了集装箱模型里,而集装箱模型此时不在身边。但这里是曙光梦境,或许有着现成的“污染”,甚至是阶段三的“污染”。

而还没来得及我有所动作,黎明身后的地板就陡然破开,一道我曾经见过几面的人影猛地升上来,对准黎明击出了自己的武器。

来者的武器是一把坚冰结成的长枪,一刺出就带起了排山倒海的寒冷之风,使得场地上的高温迅速降低,周围的火焰都变得矮小了下去。

然而黎明就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一样敏捷地回避开来,随后回头看向来者,仇恨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号,“法正——”

“黎明!”法正以延绵不绝的长枪攻势继续向着黎明压制过去。

我也同时上前攻击,而黎明则飞快地后撤,并且再次循着神秘莫测的路线,向着法正送出了自己的火焰。

只要出现在这个场地上,就必定会留下痕迹;而只要留下痕迹,黎明的火焰就必定能够循着因果层面上的路径燃烧到对手。

换而言之,他的火焰不止是有着足以瞬杀我的威力,还有着必中的属性。

现在的他甚至不再是以因果层面,而是以更加神秘的层面发送火焰。法正无法躲闪,整个人都被恐怖的火焰点燃了。

但紧接着,那火焰竟冻结为了一大团冰块——天知道火焰是怎么能够被冻结成冰块的。接着那团冰块也当即化为齑粉,露出了里面毫发无损的法正。

我算是看出来了,法正精通的法术领域貌似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了黎明的火焰。

“果然你也出现在了这里啊……”黎明的脸色非常阴沉,他与法正,或许就好像是白驹和列缺一样,有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黎明在自己的身体里储备了巨大的火力。”我提醒法正,“如果杀了他,他就会自爆,曙光梦境里的所有人都会被炸死。”

“竟有此事?”法正先是脸色一沉,然后迅速地拟定了解决之法,“那么我试试看能不能冻结住他的身体和意识,封印他的自爆。”

这时,一道人影忽然从不远处的阴影里面浮现了出来。

“咬血!”法正看到来者之后脸色一变。

而黎明则带着毫不意外的表情对咬血发问:“怎么,你不是想要隐藏在那里等待时机偷袭我吗?怎么不继续藏下去?”

“看来只要是被火焰和高温覆盖的区域,都相当于是被你的知觉覆盖,你刚才就是靠着这个能力躲过法正的攻击的吧,那么我肯定也已经被发现了。”咬血回应。

原来她没有死在刚才的火焰里。

不过,我注意到她的衣服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面容也少了些许血色,显然并非安然无恙。

“我的火焰之所以没有杀死你,是因为你并不是针对我送出火焰的方式准备了对策,而是针对火焰本身准备了对策……你是靠着封印术处理我的火焰的吧,但是你以为那种方法还能够再对我管用多少次?”黎明反问。

“不需要多少次,现在是三对一,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咬血毫不动摇地回答。

法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咬血。我不知道列缺有没有对他说过咬血的事情,但他显然是不大敢相信咬血会与我们并肩作战的。

他不信,黎明却不能不信。

或许黎明接下来就要拿出他隐藏已久的真灵之力了,我心弦紧绷地戒备着,同时想要提醒咬血和法正。

但是,直到最后,黎明都没有那么做。

他大笑一声,之后竟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