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体恢复进展相当迅速,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要疗养到二月初,但要想出院自由活动的话在春节前就可以。
在此期间不止是青鸟来看望我,乔甘草和乔安也来过。
乔安最近仍然在继续着学校和安全局的双线生活,他的本体在正常地上学,而魅魔形态的分身“小乔安”则继续在安全局的书库里学习秘密知识。魅魔分身在学习一部分秘密知识的时候,效率甚至比起他的本体还要强大,他距离成为真正的术士或许也是近在咫尺了。
我向他打听了小景的消息,他告诉我小景如今已经逐渐地淡忘了自己在蜃楼市的迷雾里的经历。不过,就算是很难再想起来,那些跌宕起伏的经历也会留在小景的无意识领域里,潜移默化地影响她今后的人格吧。也不是说什么东西都不会剩下来。只是果然还是有些寂寥。
乔甘草在蜃楼市迷雾事件之后没有像我和青鸟一样参与总部组建的“普照”机构,一直都在柳城处理自己作为心理分析师的日常工作。她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不谙世事的清纯女大学生,没聊几句话就会暴露出惨不忍睹的内心世界。好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她还是比较斯文的,尤其是在乔安在场的时候就更是会摆出好姐姐的嘴脸,而一旦乔安暂时不在,她就会原形毕露。
聊天的时候,她好奇地询问起了我上次任务的经历,我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当然,我也没有到处宣传自己把咬血侵犯一事的变态趣味,况且也不可能当着乔安这个未成年人的面就这么说出来,便把那件事情省略了过去。幻觉法术的事情倒是稍微提了两句。
“原来如此,你之所以会对咬血有冲动,是因为她故意在自己对他人传播的印象里添加了恐怖谷效应……”趁着乔安不在的时候,乔甘草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那岂不是说只要青鸟也来这么一手,就可以效仿咬血用自己的肉体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吗?”
“你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吧。”我说。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嘛。万一行得通呢,不试试看?”她问。
我想了想后说:“还是不要了。”
闻言,她也不意外,只是露出了赞同的笑脸,“嗯。”
那个方法行不通的理由也没什么复杂的。自从意识到有人能够用幻觉法术勾引我的性意识之后,我的心里就产生了防备的意识。而就好像心理医生很难催眠心怀戒备的患者一样,那种操纵他人印象的法术也会由于防备意识而弱化。我在破解咬血的幻觉法术的时候原本就没有使用什么特别的力量,纯粹是靠着自己的感觉就将其无效化了,如今更是不会再中类似的法术。如果青鸟是专精幻觉法术的术士那还说不准,但是以她在幻觉领域的造诣也做不到把我幻惑。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是,她说自己不希望成为我的第二个“它”。
我当然没有想要那么看待她,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而她如果真的使用幻觉法术来让我对她的肉体产生冲动,就等同于是破开了她对于我,以及对于她自己的誓言,所以她是不会那么做的。
不过,一想到她为了让我开心,居然会鼓动我去侵犯咬血,甚至说出了“把咬血绑架过来让我侵犯”那种离谱得没边的话,我就觉得她搞不好真的会一时想不开,用那种有损自己尊严的方法让我去和她做。
而在做完之后,她一定会非常后悔。
我绝对不可以让她那么伤心。
在乔甘草和乔安离开之后,我便重新召唤出来塞壬之刃,回到了自己最近的练习上。
我也不可能真的仅仅在医院里虚度光阴,至少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比如说尝试把塞壬之刃的形态捏造成能够让塞壬在现实世界活动的身体。在我的操纵下,塞壬之刃从斧头这一默认外形开始变化,像是变成液态一样不停地改变着自己的形状。
以前我也有产生过疑问,既然塞壬之刃的外形是能够千变万化的,为什么默认外形会是斧头,其中是否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如今想来,或许是与我的自我认知有关吧。斧头不像是我以前喜欢看的正经战斗故事里的主角会使用的武器,反而像是刻板印象里的猎奇连环杀人魔。这类反派角色八成会对着闯入自己作案现场的主角露出变态的怪笑,再说出嘲讽的台词,估计还会很不卫生地舔一舔从武器上面流淌下来的血液。而结局则是在开头第一个剧情里就被手持长剑的主角华丽地闪身击杀,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估计还是“又斩了个无聊的东西”。
然而在现实中,我却没有等来那样的结局。出现在我的面前的竟是个美丽的女主角,她没有用那把雷霆编织的长剑杀死我,而是拥抱了我。
我定了定神,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塞壬之刃上。
此刻的塞壬之刃已经变成了一具站在我身前的幼女身体,就连颜色也在我的意志下变化,显示出了皮肤和连衣裙的色彩。
我快要成功把塞壬之刃变成塞壬的身体了,却在最后一步遇到了难以攻克的问题,难点主要在于如何把她的人体“雕刻”得足够精细。我从小就没有从自己身上发现过雕刻人像和捏黏土人偶方面的天赋,即使让我对着塞壬的形象照抄,我也很难抄出来。
如果把要求放到最低,仅仅是将其视为“能用的身体”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看上去会很不雅观,到时候我带着塞壬在外面观光的时候也会遇到很多麻烦。我还是希望她的首次出行有着更好的体验。
我时常会与青鸟聊起塞壬的事情,也把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告诉给了她。早在中间人事件结束后没过多久,青鸟就已经知道了塞壬的存在。一开始她对于塞壬怀有明显的警惕心理,因为塞壬之刃作为真灵之力是不可能容许我以外的意识存在的,所以塞壬必定是来历不明之物。
而随着我经历的事件变多,青鸟也对塞壬改变了看法,她的警惕心理逐渐消失,如今更多的是好奇。
这天晚上,青鸟来看望我的时候,跟我聊起了除夕的事情。
“除夕那天你应该已经出院了吧?”她问。
在我点头之后,她又说:“不打算去与父母团聚一下吗?”
“不打算。”我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点紧张,因为她有可能会强势地拽着我去见我的父母。
“好吧,那样也行。”出乎预料地,她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换了个方向,“那么要不要去见见我的父母?”
“啊?”我没能够立即反应过来。
“说是父母,其实只有父亲,因为我的母亲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嘛。年夜饭我打算和老爸一起吃,也想要把你带过去。我见过你的父母,你却还没有见过我这边的,就趁着这个机会补上。还有,我问过医生,他说你是伤在灵体上,身体上没什么大碍,所以到时候也可以多吃些好吃的。也不用担心我老爸那边,我已经事先跟他说过了,现在就差你点头。”她笑着说,“去不去?”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啊。我边心想边说:“去。”
“嗯。吃完饭以后就在外面到处逛逛吧,看看别人放的烟花什么的。”她说,“还有……我也想见见塞壬。”
“见她?”我问。
“现在你不是有办法让她在现实世界显现吗?也就是说,我也可以与她说话了吧。”她说。
“是这样没错,但是她的身体我做起来还不是很熟练。”我想了想又说,“我试试看能不能在除夕之前就做好。”
同时,我在心里询问起了塞壬的意见。
“我……你希望我出来吗?”她迟疑着询问我的看法。
“你不想要见青鸟吗?”我问。
“不是的。”她说。
我感觉自己能够隐约地捕捉到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她似乎不是不想要见青鸟,而是不想要见我以外的任何人。
最后,她把选择权交给了我,“如果你一定要带我出去,我会服从。”
“我想要带你到现实世界行走,也想要把你介绍给青鸟。”我说。
“……我明白了。”她说。
我把自己与塞壬的交流告诉给了青鸟,而青鸟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然后补充,“不过就算你真的可以把塞壬带到现实里,也不要在吃年夜饭的时候带出来啊。因为我是要把你介绍给我老爸的,到时候你要是还牵着其他女孩子的手,岂不是很尴尬。”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我说。
青鸟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出来,“怎么有种像是在跟你聊小三一样的感觉啊。”
我立即认真地订正,“我跟她不是那样的关系。”
“嗯,我相信你。”她说。
青鸟离开之后,我便再次练习了起来,而想到她先前提到的“看看别人放的烟花”,我其实还浮现出来了一个应该还算不错的点子。塞壬似乎从我的情绪里觉察到了什么,“你之所以要在除夕夜带我出去,不止是因为要让我跟青鸟见面,好像还有着其他的想法?”
“嗯,除夕是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我想要带你去看看烟花。”我说。
“烟花?城市里面不是禁止燃放烟花的吗?”塞壬奇怪地问。
“你不是可以看到我的念头和记忆吗?那么应该知道我的打算吧。”我问。
“我,我怕你会讨厌,所以也不是什么都看的……”她小声地说,“而且你的念头我也不是时刻都看得到的,只是你的有些念头出来得比较明显,相当于直接向我默念,所以我才会听得到。如果你有意识隐藏,有些念头我是看不到的。”
“我不会讨厌你的。我脑子里思考的事情,以及我所有的记忆,你都可以看。”我说。
“嗯。”她回应。
“不过,既然你现在还没有看,那么在除夕夜结束之前可以先不要看吗?仅限这段时间。”我说。
“为什么?”她好奇。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给过你什么,这次我想要给你个惊喜。”我说。
“这样啊……”听到这里,她好像也下定了某种决心,“其实我也可以辅佐你继续微调塞壬之刃的形状。”
“可以吗?”我问。她的话语并不令我意外,只是我知道她不愿意来到外界,所以先前是打算独自攻克问题的。
“以我的计算力和操作精度,你现在无法处理的精细部分我都可以全部做好。”说着,她的声音变得低落,“对不起,我之前都没有跟你说……”
“没关系,你现在不是说了吗?”我说。
在她的辅佐之下,我很快就顺利地完成了塞壬之刃的人形化。
随着时间推移,我也终于出院,并且日期也来到了除夕。
夜晚,我见到了青鸟的父亲。那是个举止大方,有着豁达气质的中年男人。虽然住在别墅里,但是看上去只有他自己居住。平时好像也有保姆,不过今晚不在。青鸟把我作为恋人介绍给他,而他则笑着把我迎进了家里。
他是与隐秘世界没有关联的普通人。虽然作为父亲非常关心青鸟,但是两人终究只能活在不同的世界里。而对于我本身,他则没有过多地询问,只是非常热情地款待了我。菜肴似乎都是保姆在离开前做好的,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吃了丰盛的年夜饭,也看不到有其他亲戚来往。
席间发生了什么样的谈话,这里就暂且不表。吃过晚饭之后,青鸟笑嘻嘻地拉着我离席,跟自己父亲说要先出去逛逛,零点前会回来。随后我们来到了别墅外面的道路上,见没有人在看着这里,我也就召唤出了塞壬之刃,将其放在了绿化带的草坪上。
塞壬之刃通体浮现出靛蓝色的光芒,似乎化为了纯粹的光体。
接着,这块光体有条不紊地改变自己的大小和形状,变成了孩子的外形。最后光芒消散,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荷叶边连衣裙,赤着双足的幼女。
塞壬终于来到了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