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那段时间里,除去“真实杀伤”外,我的“战斗隐藏”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对付尉迟的时候施展出来的“战斗隐藏”仅仅是我还不熟练的结果,现在的我已经在训练之中更加深入地掌握了这个技能。而在此刻与狂信徒的战斗中,则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效果。
随着战斗持续,我已经快速地把握住了狂信徒的战斗风格,而他却无法做到相同的事情。实际上他虽然是科学家,但是战斗方面也异常熟练,而我的技巧则相当粗糙,以他的眼光是很快就可以把握住我的战斗风格的。但现实是:每当与我交锋之际,他都表现得像是初次面对我的攻击一样。
他无法积累与我战斗的经验,就像是他心里的眼睛瞎了一样,连我的三板斧套路都无法洞察。
这就是“战斗隐藏”的进阶效果。
可惜,他以前已经见识过了我用“战斗隐藏”掩饰大杀招的做法。那样的招数由于预定的破坏规模过于巨大,比起普通攻击要更加难以瞒过对手的觉察力,更加难以指望第二次也瞒得过去。但也不算是完全失效,只要我找到他的破绽,依然可以给予他致命一击。
问题在于要如何克服他操纵空间畸变的能力,他稍微动动就可以闪到很远的地方,我即使抓得到他的破绽,也没有信心能够真正命中他。
严格地说,我来到这个区域的目的并不是打败狂信徒,而是找到办法带着乔甘草他们脱离迷雾,最好是解决迷雾本身。打败狂信徒就能够做到这些了吗?也未必。但放任狂信徒继续活动,只会出现更多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但广播塔上空的真灵之力漩涡肯定不是挂在那里好看的。况且蜃楼市就是因他而毁灭,我就更加没有让他称心如意的理由了。
“这片迷雾也是你展开的吧,为了自己的目的,你连跟随自己的恶魔术士都不放过?”因为即使杀死他也无法通过读取记忆得到情报,我只能在战斗中用语言套取线索。
他老辣地看出了我的居心,“你是想要知道怎么解决这片迷雾吧。但是我可没有好心到告诉你关于这片迷雾的事情,你就一无所知地死去吧。”
“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一些事情。咬血在杀死尉迟之后拿走了封印着恶魔雾气的木盒,再将其转交给了你,然后你通过某种手段将其化为了吞噬整座蜃楼市的大雾,是这样吧?”我尝试着根据手头上的线索继续推理,“那个‘某种手段’是什么?要做到这种事情绝对需要极其多的灵性,你是使用了从柳城那里收集来的海量灵性,将那一点点雾气增殖到了如今的规模吗?”
就算是五千多人份的灵性也绝对不够做到这种事情,但是狂信徒似乎能够通过梦幻不死身梦境来重复地使用那些灵性。不过那种手段绝对不是毫无限制的,有那种条件的话,他甚至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就算是展开吞噬全地球的大雾也不在话下。
狂信徒似乎是不屑于说谎,又不想要回答我的问题,采取了不置可否的态度。我继续抛出问题刺探他的反应,“那个真灵之力漩涡也是你的杰作?”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宇宙是以什么逻辑在运行的?万事万物的本质是什么,是从哪里开始的,又要到哪里结束?”他听了我的问题,忽然反过来问我,而且说的内容统统不知所云,“我们生活的世界会不会仅仅是某个人的梦而已?如果是那样,或者不是那样,那么我们存在的意义又会是什么呢?”
我想起来了列缺对于这个人的诸多描述,“你不会是想说,你是为了探究真理才会毁灭蜃楼市的吧。”
“是又如何?”狂信徒面不改色地说。
“那种事情麻烦你只在上厕所大便的时候钻研,没有道理让其他人奉陪你的痴人说梦。”我虽然佩服他作为科学家追求真理的执念,但是无法认同他的邪恶。
“做梦的人是你们啊。用似是而非的世界观诠释世界,是你们在痴人说梦啊。”他喃喃地说,“我已经受够了。既然谁都追求不到真理,就由我来追求。我要从这场无聊透顶的梦里醒过来。”
话音刚落,他再次发动空间畸变,并且后撤一步。
但这次,他没有出现在数十步之外,而是直接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他当然不是真的消失了,即使他会隐身术,我也可以凭借着觉察力锁定他。而此刻,我也凭借着觉察力锁定到了他这一威胁的位置,并且用视觉再次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他居然只用一步就后撤到了一公里之外的广播塔上!
紧接着,他就站在那个位置上,再次发动空间畸变,并且对准我全力地砸出了钉头锤。
距离的概念顿时遭到了严重的扭曲,他那把最多一米长的武器诡异地跨越了足足一公里的空间距离,要砸碎我的头颅。
我在闪避的同时对他发起了反击。距离是相对的概念,既然他能够攻击到我,我也可以攻击到他。但诡异的事情再度发生了——明明我与他之间的空间因畸变而拉近,他攻击我的时候近在咫尺,我攻击他的时候却感觉远到天涯。
如果他是在攻击结束之后就用空间畸变拉开距离,或者说是两个现象发生在了两个尽管挨得很近却互不相干的位置上,我都可以理解。但事实是,“极其近”和“极其远”,两种截然相反的事象完全同时且完全重叠地,连最基本的逻辑都不讲地出现在了我与他之间的空间上。
他再次向我发动了满载必杀之意的全力一锤,我依旧想要闪避,但是这次我连闪避都做不到了。我感觉自己身边的空间都在无止尽地拉长膨胀,按理说是移动了数十步距离,视觉上却仅仅出现了毫厘之差的移动。我只好采取格挡和反击。格挡是成功了,反击却依旧失败,无法触及他所在的广播塔。之后,他快节奏地再次发动了势大力沉的必杀攻击。
无论是我的斧头还是他的锤头都是绝对重视攻击性的武器,因此在防御面上是短板。在彼此都可以攻击到对方的距离,我还可以与他势均力敌,但是在这种单方面挨打的局面下,我是压倒性的不利。不过三招,我就被他击碎了胸骨,旋即超速再生,继续防御。
但是按照这个势头,不出三秒钟,我必死无疑。
局面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已经连百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了,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是我误判了。我以为他的空间畸变仅仅是化一步为数十步,结果完全不是那样。虽然我在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确实没有产生正中靶心的直觉,但很多时候即使没有这种感觉,也不意味着我的判断就是完全错误的,也有可能是“虽不中,亦不远矣”。我判断他顶多是能够将操纵范围再增加一倍两倍,却万万没想到他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毕竟,如果他能够这么做,为什么还要先过来与我缠斗,而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做呢?
我迅速地观察情况,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情。不知何时,我与广播塔的距离好像近了一些。明明之前还完全无法拉近距离的。这个变化应该是在刚才我与狂信徒战斗的过程中发生的。
我明白了,一开始我大概是站在了畸变空间的边缘,所以还来得及逃跑。但是他刚才边连续后撤,边把我引诱到了畸变空间的更深处。为什么他没有选择趁着我先前尝试接近广播塔的时候放我深入,大概是因为当时容易引起我对于空间变化的警觉,会让我在谨慎之下立刻撤出去吧,所以他得在缠斗中偷偷完成这个环节。
他是铁了心,要把我困杀在这片畸变的空间里!
三秒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我已经穷途末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钉头锤从一公里之外的地方轰击过来。
但是我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我积蓄起自己所有的力量,挥动了塞壬之刃。巨大的靛蓝色刀罡骤然暴起,以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向广播塔轰射而去。也就是在这时候,不可思议的变化发生了。
在我的觉察感知里,由真灵之力组成的巨大刀罡竟像是短暂地撕裂了畸变的空间。说是撕裂,空间在肉眼上倒是没有破坏的痕迹,然而巨大刀罡似乎是突破了空间的畸变性,以正常的运动模式飞行了过去。连狂信徒好像都大吃一惊,动作缓慢了下来。
不过越是往深处走,空间的畸变性密度越是高。巨大刀罡在跨越数百米之后,终于在距离广播塔只有一百米的地方陷入无止尽拉长的空间之中,在半空中“停滞”了下来。
而趁着这短暂的撕裂,我毫不犹豫地后撤,一口气便撤出了畸变空间的笼罩范围。
……
我撤退到了看不到广播塔和真灵之力漩涡的地方。期间,狂信徒没有追逐过来的意思。这也是当然的,他在畸变空间之外的地方不是我的对手。
同时,我也彻底明白了,只要狂信徒还在那个地方,我就绝对不可能赢得了他。
乔甘草所说的“离开迷雾的线索”应该就在广播塔,可我是不可能接近广播塔的。虽然已经明白我的刀罡可以撕裂畸变空间,但那对于广播塔周边百米是毫无用处的。
诚然,我尝试的次数仅仅是一次,但仅仅如此就足以让我产生铁一般明确的觉察——那是无可跨越之壁。
只不过,为什么我的刀罡可以撕裂畸变空间?因为那是真灵之力吗?但狂信徒又不是不知道我会真灵之力,且对于真灵之力的研究只会比我更多,更不是第一次面对我全力的刀罡了,他当时却显得那么吃惊。而要说我这次的刀罡与上次有什么差别,那就是强化了“真实杀伤”这一环。
这个强化后的“真实杀伤”在其他情况下毫无崭新之处,只可能与其他的真灵之力发生更多的互动。按照我的推测,畸变空间恐怕也是真灵之力的产物,所以才会在那时出乎狂信徒所料地被撕裂。
这下就不好办了,虽然拜此所赐我才得以逃生,但是我不能天真地以为狂信徒会看不出来这点。也就是说,我针对狂信徒梦幻不死身的手牌已经在刚才暴露出去了。
另外,我在战斗的时候也活用处于敏感峰值的觉察力窥探了广播塔上空的真灵之力漩涡,也算是得出来了一些简单的观察结论。
那个真灵之力漩涡,似乎是个“梦境”。
我也不是很好说明自己的感觉,按理说梦境这种东西是无法用肉眼在现实世界里看见的。但是那个梦境好像集中了过于巨量的“真实”——也就是真灵之力,所以变得就连在现实世界都可以观测到了。
以及,狂信徒与其之间好像存在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因此我初步判断,狂信徒的本体大概就在那个真灵之力漩涡里面。
这些都不过是暧昧不清的感觉而已,我也无法说这些一定是正确的。
那个真灵之力漩涡给我一种特别的预感,同时从视觉上也可以看得出来,那里面好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在与狂信徒战斗的时候,我多多少少感觉得到他的心境。他虽然说是对我怀有必杀之心,也确实就是那么做的,但是之所以要杀我,为的是应该“拖延时间”。至于是为了什么拖延时间,我没有更多的线索,也只能暂且往那个真灵之力漩涡怀疑了。
我反刍着战斗带来的情报。与此同时,我还可以感觉自己内心的角落有着淡淡的、难以忽视的失望之情——我没有遇到咬血。
遇不到咬血是好事。在超主力级术士的面前,我再怎么穷尽技巧和战术也是无力的。现在的她要杀我就像是术士要杀一般人一样简单。然而我依旧无法阻止自己的内心对于咬血流淌出强烈的欲望。欲望落空,自然就会失望。
我能做的,就只有全力地压下自己不可告人的杂念。
当下,我只好先返回安全局废址,再思考之后的行动方针。而就在这时,沉寂已久的塞壬,突然在我的脑海里响起了声音。
“我破解‘改造门禁’了!”她开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