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青鸟的叙述,我感觉那个尉迟确实是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身手高超之余又透露出了狡诈的心思,为了达成战斗目的而做足了准备功夫,是个十分老练的战士。
他扬言要砍断青鸟的四肢将其活捉,又令青鸟如此险象环生,而我那时却在另一边一无所知地套取尉迟家的情报。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在心里数落自己为什么无法一眼就识破他的伪装和欺诈。那样我就好在第一时间赶到青鸟的身边亲手杀死他了。
但是看到青鸟此时正好好地跟我聊着自己的经历,我还是暂且压下了心里的波动。而当她说到自己解开封印阵的时候,我便好奇地问:“你是怎么解开那个封印阵的?按照尉迟的说法,那应该是个非常难以解决的东西吧?”
闻言,她“呃……”了一下,接着说:“那真的是个很难解开的法阵吗?”
“怎么说?”我感觉她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以前跟我解释符文知识的时候一样,是一种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别人解释“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的,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么难”的表情。
“那个封印阵的破绽其实很明显吧。我感觉自己只要往那里稍微地刺一刺就可以破解了。”她纳闷地说,“一开始我还以为那处破绽是个故意留出来的陷阱,比如说只要我真的往那里刺下去了,就会突然发生什么爆炸把我干掉什么的……但听到他说我只有五秒钟了,我心里也急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刺下去看看,结果真的给我解开来了……”
听她这么说,我不由得无语。本来我是习惯性地找个机会让她显摆显摆自己的卓越眼光,结果她好像压根儿没有感觉到自己做了多么厉害的事情。当然,她在理性上应该还是对自己的天赋有所自觉的,只是她可能无法在这种自己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上提起自夸的情绪。
我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说到底,尉迟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也要活捉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八成是尉迟家指使他的吧。”青鸟回答。
“他真的会听尉迟家的吗?”我怀疑。
虽然尉迟当时是为了拖延我而向我提供情报,但是他对于尉迟家的恶意是没有弄虚作假的。当然,他在部分描述里有可能存在着添油加醋的成分,例如他在描述分家女孩的时候似乎有意将其描述得像青鸟一样。而青鸟以前在尉迟家的族地里生活过,或者说被软禁过一些时日,他对于青鸟的性格特点有些了解也是说得通的。
那种疑似添油加醋的行为有可能是为了继续吸引住我的注意力,但是分家女孩应该确有其人,尉迟也应该确实与其有过美好的回忆,而那些全部都被尉迟家毁灭了。
我将自己向尉迟分身打听到的事情告诉给了青鸟,她也疑惑起来,“那么他冒险进入柳城活捉我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暂时讨论不出来结果,我便继续向青鸟询问起了当时的后续,“你说尉迟现在已经死了,却不是你杀的,那么当时又发生了什么?”
她接着叙述。
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封印阵被如此简单地突破,尉迟顿时瞠目结舌。而青鸟则毫无停滞地突进到了他的面前,雷电剑杀气腾腾地劈落。
他在震惊之下反应都慢了一拍,但还是急匆匆地格挡住了雷电剑,却不料青鸟竟主动地引爆了雷电剑。更加巨大的爆炸发生了,原本就已经变成了废墟的青鸟家再次惨遭**,建筑的外墙都被轰然炸穿。他被爆炸击飞到外界,又坠落到了小区的地面上。青鸟得势不饶人,也跳跃下去,乘胜追击到了他的面前。
在刚才的爆炸之下,尉迟的血液铠甲迸裂出了大量龟裂,却在呼吸之间便悉数愈合,他本人似乎也仅仅是受了轻伤。而比起身体受到的冲击,他心灵受到的冲击似乎更大。他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解开那个封印阵的?就算你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在三十分钟内解开才对,但是你居然……”
见他还在纠结那种问题,青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到这个眼神,他似乎立刻理解了什么。
“……原来如此,有时候也会出现像你这样不讲道理的怪物。”他认命地说,“好吧,准备工作派不上用场,这种事情在战斗里也是很常见的。你有着这么荒唐的天赋,也不枉我冒险专程跑来一趟。这样也更加坚定了我活捉你的决心。”
话音刚落,他猛地提升力气将青鸟击退。紧接着,他全身的血液铠甲都沸腾起来,并且散发出来了强烈而又邪恶的,像是邪火燃烧一样的灵性波动。
感受到这股熟悉的灵性波动,青鸟哪里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居然在向恶魔献祭寿命!
尉迟的力量顿时暴涨,他咆哮着发起了突进和攻击。覆盖他全身的血液铠甲变得畸形而又扭曲。乍一看,他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三米高的赤红色恶魔。原本青鸟还能够与他分庭抗礼,此刻一交锋便节节败退,就好像在海洋上遭遇暴风雨的一叶扁舟,似乎下一秒钟就要舟毁人亡。
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青鸟尽可能地采取防御姿态,竭力地化解对手武器上的力道。然而尉迟的战斗技巧比起青鸟要熟练太多了,这种打法反而是他更加占据优势。青鸟只能连连后撤,想要发挥出自己速度上的优势,但此刻的尉迟就连速度都比青鸟要快。
青鸟最擅长的就是化身为雷电以超高速进行移动,但是她每当想要那么做,就感觉全身血液乱动。别说是化身为雷电这种精密的法术了,就连正常的战斗动作都隐约地有被干扰的倾向。
安全局的通缉情报里描述过这种法术,这是尉迟最擅长的血液法术。
青鸟是因为用灵性保护了自己的身体,所以才只受到了这种程度的影响。而要是换成一般人,甚至是实力不够强大的术士,都会被尉迟夺走全身血液的控制权,然后变成血肉炸弹原地爆炸。
尉迟身上的铠甲也是用血液法术凝聚出来的。而且他为了追求力量,还用禁术对自己的身体做了多种改造。例如,他将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换成了用特殊手段重新炼制的血液,以提升血液铠甲的战斗能力。如果是寻常的术士根本就无法承受住那种特殊的血液,但是尉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你居然向恶魔发起献祭……”青鸟被压制得连手都还不了,“你在叛逃之后不止是加入了前夜,居然还成为了恶魔术士。”
尉迟要是用催眠术或者封印阵那些稀奇古怪的法术对付她,那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偏偏用这简单粗暴的蛮力压制她,反而让她穷途末路。
“只要能够活捉你,牺牲些许的寿命也算是回本了。”尉迟狰狞道,“至于成为恶魔术士,这有什么问题吗?力量不分贵贱,只要是力量,那就是好的。安全局那种本质上根本不关心善恶的组织居然还道貌岸然地禁止恶魔知识,我已经忍受很久了。”
“你这么想要恶魔知识,怎么不去成为‘恶囚’?”青鸟反问。
尉迟冷笑,“明知故问。”
恶魔知识对于术士有什么影响已经无须多言,安全局明面上自然是禁止内部人员学习恶魔知识的。但一定要说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例外。
有些术士学习了恶魔知识,虽然已经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恶人,但是可能还没有来得及作恶,就先被安全局发现并关押了。这种恶魔术士在隐秘律法上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而有些事情也确实只有恶魔术士才可以做到,因此安全局有时候会与这种恶魔术士签订契约,使其成为安全局术士。
也有些安全局内部的术士,可能是为了窥探知识的深渊,也可能是为了其他目的,他们会利用安全局这方面的倾向而主动染指恶魔知识,再重新成为安全局术士。
安全局将这类术士称之为“恶囚”。
顾名思义,恶囚虽然是安全局的术士,但也是安全局的囚徒,会受到极其严格的看管,就连生杀予夺的权力都要时刻攥于安全局之手,不得自由。尉迟就算是想要染指恶魔知识也不可能接受这种条件。
尉迟将青鸟逼至绝境,后者虽然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防御上,但果然还是无法支撑,即将就要落败。
与此同时,战场也由于青鸟不停地后撤,不知不觉地远离了小区,来到了附近公园的小树林里。
“怎么了,一直防御可无法打败我。还是说你在指望援兵?”尉迟嘲笑,“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安全局知道,也很快就会通知到列缺那里吧。但是有那么一点时间就足够了,我会在三秒钟以内拿下你。”
青鸟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没有胜算了。她用余光扫视周围,附近没有其他人路过。她不再迟疑,打算使出自己压箱底的大招。
这一招,她曾经在治愈梦境里对魔人的初战中用过,因其破坏力过于巨大,无法在人员密集的地方使用。同时消耗也非常严重,要是这一击拿不下对手,自己必输无疑。不过战局都变成了这样,也没有说三道四的余地了。
当时因为魔人是不死身,所以这招才不管用,但要是以尉迟为对手,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青鸟凝然地举起了手里的雷电剑。
见状,尉迟似乎从这个动作里猛地觉察到了什么,他态度大变地撤出了与青鸟的缠斗状态,一直撤到二十米外才算是停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轰然炸响了震耳欲聋的动静。
一句话与那炸响同时传来,是男人的声音,针对的是尉迟刚才那句话,“不,你连一秒钟的机会都没有。”
而从青鸟的视角则更能看清楚此刻发生了什么:就在尉迟站稳脚跟的同时,天空上劈落下来一道煌煌的雷霆,雷霆在地面上化为人形,并且对尉迟说出了那句话。
来者正是列缺。
尉迟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移动到了远处,再连忙回头看了过去。
“是你!你应该在白日镇才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来到这里?”他声音里的情绪变得无比震惊和紧张,“不对,问题不在这里。你不可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哪怕你的觉察力强大到足以捕捉到柳城发生的任何一场主力级战斗,你人都不在柳城,又怎么可能知道!”
列缺反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谁告诉你我不在柳城,你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尉迟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同时发出了奇妙的灵性波动。青鸟立刻就辨识出来,这是“返程”,是能够将自己转移到提前设定的坐标处的远程空间转移法术。
尉迟居然不止是事先准备好了用来对付自己的催眠术和封印阵,还事先准备好了退路。刚才说了那么一通话,原来是为了争取时间,暗中发动这个法术!
然而,列缺只是抬起右手,做了个握住的动作,尉迟周围的空气里短暂地爆发出了密密麻麻的电流,又再次隐没回了空气里。而尉迟原本模糊的身影则再次凝实,“返程”的法术竟被强行中止了。
青鸟看得目瞪口呆,她居然看不出来这招电流镇压空间转移是个什么道理……不对,好像也没有讲什么道理,列缺是用蛮力将“返程”扼杀了!
“我有个老对手也很喜欢空间转移,你这种简陋的‘返程’还是少在我的面前显摆为好。”列缺说。
“怎么可能……”这一次,尉迟似乎终于变得再也无法理解现实了。
但他还是没有束手就擒,而是转身就跑。那魁梧的铠甲就像是巨大的炮弹一样射向了远方,脚底下的地面随着他的前进而接二连三地迸裂,沿途的树木全部被他撞倒。他转眼间便在轰隆隆的动静之下去到了百米之外。
列缺没有追逐上去,而是站在原地,对着尉迟的方向抬手一指。随着晴天霹雳炸响,一道至少五米粗的落雷宛如光柱般从天空轰然降至地面。
雷光过后,尉迟的血液铠甲统统蒸发,人也变成了一块焦炭,凄惨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