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棠红近绿阑干 第1页

小弥精神一振,眼里尽是准备看热闹的兴奋,我暗笑,打发流云去门口查看。

到底是流云,来去如风,一溜小跑着回来,两颊绯红,眼含桃花道:“小姐您猜怎么着,一群女人在调戏一位公子!”

啊?这个太骇人听闻了吧!

流云咯咯娇笑,“婢子一出去就见街那头一群女人围了个半月形,一路赶着位公子,那公子的僮儿还想护主呢,啪一下就被扑倒了,立时无数绣鞋丝履踩将过去,可不得了,满身满脸的鞋印子!可怜那失了僮儿的公子踉踉跄跄,且战且退,正向着咱们这边落荒败走下来呢!婢子专门迎了半路去看这公子,啧啧真是好个人物!不敢自己贪看,故赶紧回来报信……”流云口齿伶俐,语速甚快,叫她一讲,说书般热闹。

小弥早坐不住了,第一个跳起来冲向门口,我笑笑和碧溪流云一起跟出去,“这个热闹倒不妨看看,哎,流云那公子帅……嗯,长的好吗?”

“哎呀,不是婢子说,那公子生的可真是……就跟画上的人儿似的,那脸一红,倒象个姑娘家!这要是一笑,后面那片大娘大婶姐姐妹妹准能都看呆了!”

“那还不如牺牲色相施个美男计,冲‘追兵’笑一个,把她们‘定’住不就好脱身了~”

“嘻嘻,这主意使得!”

说笑着来到大门口,站在阶上,果见大街远端一位公子正向着这边走过来,后头扇面似的跟着不少女子,年龄不一,身份各异,再看前面那公子,倒也没流云说的那么狼狈,起码脚步未见踉跄,虽不断回头偷觑,文生公子的架子还没丢,举步顾盼间,一领淡碧的袍子随风飘摆,颇有几分潇洒仪态。

我点着流云额角笑道:“就你夸张,我还以为出来就能看到‘俏公子劫遇母蝗虫’呢,这么远远跟着算是矜持啦,也没个‘掷果盈车’(1)什么的,肯定也不至于‘看杀卫玠’(2)了。”我太不厚道了,语气透着遗憾。

不过说起来现代追星族比这厉害多了,相形之下这些人倒斯文得紧。

流云掩口窃笑,“小姐别急,我看那也是早晚的事,等这公子再近前些,小姐看清他的面貌就知婢子所言不虚啦。”

说话间这些人已越来越近,我看着那公子的身形体态心里忽地涌起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倒吸口凉气,正待转身回去,却不料那人不早不晚一抬头,正与我打个对脸……

四目相对,齐齐愣住。

果然是他!

他如同被定身般戳在那,面上白一阵红一阵,双目直直盯着我,嘴唇轻颤,不知呢喃了句什么,我心神混乱之下听不真切,只和他一样呆立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须臾反应过来,这么站着和个男人对视……扫视周围,果然无数好奇探察的目光,连碧溪流云小弥都满脸的兴致高昂,苦笑,弹指间,就由看热闹的变成了热闹。

避开视线转身欲走,却见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赶过来,绕到我面前颤声道:“烟烟……”

这一声叫得柔肠寸断,似有千言万语尽皆哽住,只有神情依旧,一如那夜在柳塘边淡月下……

他目光中慢慢洇起水气,静默却又澎湃地望着我,看的我心里一疼,不觉轻声道:“杜公子别来无恙?”

他痴傻了般呆呆看着我,视我的话如风过耳。

四下里俱是窃窃私语之声,一叹,只得道:“杜公子若是不忙,进来喝杯茶吧。”

进了内堂,让在椅上。

我这正厅以屏风隔出里外两间,外间陈列着人台样衣,墙上挂了大幅彩墨时装效果图,内堂圈椅茶几香炉花瓶,诸般陈设一应具全,是与客人谈话的所在。

上了茶,又是一片尴尬的寂静。

杜珺只顾痴痴盯着我,不发一言;碧溪流云垂了手站在我椅子后面,看着低眉顺眼其实摆明了要听八卦;最可笑小弥也作出一副听唤小厮的模样煞有介事立在墙边……

我轻嗽一声,“碧溪、流云、小弥,你们去门口看看那些女人走了没有,我估计不会全走的,请她们进到外间随意看看,客人有什么疑问你们介绍着些。难得托杜公子的福制造了这么个轰动效应,不抓紧机会给咱们店做个宣传岂不是辜负了杜公子的一番盛情?”一哂。

这三人千般不情万般不愿的去了,一路不忘洒下幽怨的回望。

看杜珺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只好闲话句玩笑,“过去一直以为‘看杀卫玠’纯属杜撰,今日才知完全有可能呢。”

他脸一红,“烟烟休要取笑,刚才不知怎地一阵邪风吹跑了我的帷帽,于是乎……”他摇头蹙眉,似是很后怕的样子。

我乐不可支,真是红颜祸水,出门居然要象女人一样带帷帽,否则就有被非礼之险,男女平等空前得到了体现啊。

事实上五代时礼崩乐坏,BT的程朱理学还没兴起,礼教之防并不甚严,便是女子上街也不是必须要带帷帽遮蔽,大大方方以玉容示人的比比皆是,又何况男人呢,所以此时杜珺说出来实在让我忍俊不禁。

心里狂笑不已,却不好太过猖獗,总要给他留几分薄面。我轻摇团扇遮了半张笑颜,忍笑道:“杜公子何须介怀,莫不是忘了‘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眼波越过扇面,含了掩不住的笑意。

他似嗔似怨的横我一眼,幽怨道:“烟烟学坏了,竟拿孟子打趣人!”本来就是极柔媚精致的面容,刚才两鬓的飞霞未退,现在又做出这种眼神……

唉,果然是祸水啊。

我半掩了面胡思乱想,他看着我,脸上绯红渐逝,一双妙目里泛起伤婉哀怨,良久,忽叹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烟烟了……你就算要躲我又何必跑去卫州,那夜你既已开了口我又怎会抵死纠缠难为你呢!只是,你不是在卫州么,怎地又到了此处?”

心头一震!蓦地抬眼,“你说我在卫州?”

我在舅舅家遇劫之后,还不知后续如何……

他颔首道:“是呀,你舅父大人说你去了卫州亲戚家,老大人虽未明说是甚缘故,我却是知道你一心为躲我……其实你没必要如此的,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眼中又是一片迷蒙的水雾。

他眼里摇摇欲坠的满是哀伤,我看着那汪清泉,暗暗叹息。

其实那件事,我从未怀疑过杜珺,如果说凭直觉太过女性思维,那么便是用理性的分析,在那种情形下,男人,可能让“到口的肥肉”落进别人嘴里么……

尤其,这还是个对我有爱慕之心的男人。

想来他毕竟是外人,关于我在夜里凭空消失,王家只是捏了个听着过得去的理由告诉他罢了。

也就是说,其一他们并没报官,其二他们粉饰了真相,否则一旦官人勘察现场,以人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