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复苏是个好季节,花鸟呼吸着山林间新鲜的空气,一副延年益寿的样子,还煞有介事地看着一张一翕。
这个时候还是早晨,水寒萱和那四个随从还在熟睡,樵夫去砍柴,樵夫的妻子还在张着喉咙在溪边唱歌浆洗。
“哎呀,我说小兄弟,你抓鱼也得晚点抓啊,大早上的,水凉啊!”樵夫的妻子好心劝道。
龙景晨将削尖的棍子夹在腋下,捋了捋袖子,回过头对着樵夫的妻子粲然一笑,额间还有些碎发,平日里都是寒萱帮着梳理的,今早起来看着她还在熟睡,就没有打扰,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没事,我身子骨还行,这点水温不碍事。”说完继续集中注意找鱼河水开封不久,水温的确有些刺骨,龙景晨握着棍子的手有些苍白,但还是张弛有力,瞄准目标又是一条。
深山里慢慢升起了炊烟,水寒萱睁开眼便看到龙景晨巴拉巴拉着眼睛,直直看着自己。
“终于醒了?”龙景晨半拉半抱地将水寒萱拖出来,桌上的人都在啧啧地喝着鱼汤,“这里的鱼很新鲜,你先喝点,看看怎么样?”
水寒萱懵懵懂懂地喝下去了,嗯,很不错的手艺,比自己之前在皇宫里喝的好喝多了,嗯,有什么问题么?水寒萱的睡意瞬间没了,忽然明白了用意。
“你端进去的?”水寒萱歪着脑袋问道。
“我还不敢,是樵夫婶婶端进去的,你看全都喝完了。说明早上抓的鱼还是味道好些。”龙景晨骄傲地说。
水寒萱撇着眼前的男人,手臂上有些刮伤,想必是抓鱼时弄的,脸上还有些灰炭,想必是做鱼汤的时候沾上的。就这样看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不错,他是姓龙,可是除了这点还有什么值得介怀的。
这个曾经温婉如玉的男子,现在粗衣粗布,陪着自己凶凶险险;这个曾经妙手回春的男子,现在沾上的不再是药香,现在还赔上一只手,低着身子,和自己走天涯。这么清高孤傲的一个人,水寒萱都是你害的。眼泪就这样清清楚楚地滴在碗里,水寒萱丢了碗一把扑在龙景晨怀里。
成亲这么久,水寒萱和龙景晨在有人的时候从来没这样亲密失态过,最多就是并肩拥着。以至于屋里六双眼睛看得一脸新奇,连龙景晨都有刹那间的惊讶。
只是,这世间有谁知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多么的美好。
“好了,你要是再为那个他辩解,便也不必开口了。”水颜泽看着水寒萱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了然。
“娘亲,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水寒萱将水颜泽背后的枕头搭好,笑着说:“很久以前在洛城山清水秀的地方,有个美好的家庭,丈夫谦和妻子温和,相敬如宾。可是,家大业大遭人妒忌,横遭变故之后丈夫猝死,剩下的妻子以及妻子肚子了的孩子就这么入了朋友的家。那孩子长大之后在母亲的遗物里知道了,原来自己生身父亲的死和现在的父亲有莫
大的关联。可是养育之恩大于天,那孩子不知道要如何做,从此一阕不振,对自己身体不管不顾即使自己深谙医术。”
水寒萱边说边看水颜泽的神色,“娘亲,寒萱从小便不能正大光明的做你的女儿,只能暗自叫你娘亲。那些年四处游历,看着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觉得很美好。您曾经担心我活不到那个年纪,可是娘亲我活到了,我还找到了一个爱着我的人,而他和龙暗真的没有关系了,所以,娘亲,给我们一个机会温暖彼此吧。”
于千千万万人中,我遇到了生命里的良人。颠沛流离的一生,请让我守着他,也让他守着我,好不好?
门被打开了,龙景晨拉着水寒萱跪下来了,“请成全我们吧!”
之前水寒萱不是没说过龙景晨做的事,也知道他和龙暗的秉性不同,但终归心里有根刺搁那里,没有拔掉,所以碰碰就疼。
可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寒萱的话的确有道理。当年因为夜琉璃的事情,自己亏欠了许多,如今好不容易争取的幸福,自己还要拦着么?罢了,罢了,只要龙景晨不帮着龙暗,一切便也没有大碍了。
水颜泽咳嗽了一下,看着虔诚跪着的一双儿女,有些哽咽,“早上的鱼汤还不错,你给我再端一碗吧。”
水寒萱和龙景晨对望了一眼,嘴角含着笑,便挣扎着去找鱼汤了,慌里慌张间碰碎了不少碗碟。
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宽恕。水颜泽这才知道,那些无辜的人,合该得到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容易多了,水颜泽虽然总是冷着脸对着龙景晨,但是每次樵夫妻子夸他的时候,水颜泽的眼神无怪乎是骄傲的,呵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可是,龙景晨看了水颜泽的四肢,经脉全部坏死,已经救不了了。也就是说,水颜泽已经是个废人了。
现在,只能吃些活血的药,延缓四肢萎靡的速度而已。自欺欺人的结果,还不是心知肚明。
接下来几天,龙景晨兴冲冲地跟着樵夫去打柴,顾名思义是体会人间疾苦,可是水寒萱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是一到晚上,龙景晨一倒床便睡着了,早上自己还没醒来,龙景晨就跟着樵夫出去了,想问也无处下口。水寒萱不由嘀咕,山里人太勤快了,貌似也不是个好事。
“景晨又出去了?”水颜泽看着水寒萱若有所思的脸,问道。
水寒萱笑得有些勉强,景晨做事向来会告诉自己,从来不会隐藏,可是不光不让自己跟着,还什么都不说。他一个人,又是一只手,在深山里遇到了什么野兽怎么办?不是都想小白虎那样温顺的。
“他既然信誓旦旦地要守护你,要做什么最后自然会告诉你,你只管相信他就好。”水颜泽笑着说,看来自家女儿还真是喜欢极了他。
“两个人之间虽说不能有秘密,但是总有些事情要单独做。你也不用担心,樵夫大哥常年在林子里,知道哪里危险,哪里不危险,没事
的。何况,我水颜泽的女婿哪里是这么不堪一击的。”水颜泽打趣着说。
“哎呀,娘亲。”水寒萱难得这么肆无忌惮地叫着,话里话外全是小女儿情态。
三棱几个早就下山去各城打探消息了,樵夫妻子也算是舒缓了一口气,这么多人吃饭真是有压力呀。
夕阳无限好,龙景晨迎着余晕出来的时候,水寒萱正焦急地等在门外,颇有一副闺妇的样子。
“你回来了。”水寒萱长吁一口气,帮他弄下肩上的柴物,顺手还擦掉肩上的汗水。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水寒萱有些奇怪,龙景晨这些天都回得很晚,自己还把菜给他留好了呢。
龙景晨拉着水寒萱进了屋,一脸乐呵乐呵的样子,“我想你了,就赶在叔叔前面回来了。”
水寒萱唾了一口,沉着脸说道,“跟你说真的,你这些天跟着樵夫叔叔干什么去了?”
“嘿嘿,嘿嘿”龙景晨坏坏地问了一下,“等樵夫叔叔回来了,我就告诉你。”完了还仔仔细细亲了一下,身上全是枯叶的味道。
樵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龙景晨硬是不肯让水寒萱去睡,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等着等着,终究是回来了,那肩上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龙景晨弄了几天的轮椅。椅子的交接处全部用山林里细致的树皮里层包裹好,显然是用心良苦。回头再看看龙景晨手上细细小小的伤痕,水寒萱终究明白过来了,眼泪竟然又出来了。好像自从认识了龙景晨之后,眼泪仿佛开始不受控制了。
“傻瓜,你怎么都不跟我说?”水寒萱仔细看了看那把椅子,做工虽然有点粗糙,但是木质良好,想必是精心挑选的。
“小兄弟可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每一个细节都是自己弄好的,这不是边上的水渍没干,小兄弟又急着回来,这才让我碰了。”樵夫笑着说。
刚好出门的樵夫妻子看着这一幕,也甚是感动,一个一只手的男子弄好这个轮椅得多大功夫,于是不住地赞叹水颜泽有个好女婿。
山中看月,山中看夕阳,山中看花开,山中看彩云,总是别有一番滋味。你看,你看,身边的人着粗衣,和你一起辛勤耕耘,然后一家子其乐融融,该有多好。
三棱回来的时候,是五天之后,轮椅刚刚做好,水颜泽正坐在上面,试试效果,还有些笨拙的样子,不过,总比在**瘫着好。
“少爷,出事了。”只有三棱回来,另外三个还在洛城聚散楼,和掌柜一起等着消息。
“慢慢说。”龙景晨放开握在轮椅上的手,冷着声音说道,“有没有找到凤轻尘?”
“还没有找到,不过”三棱说话的时候,难得吞吞吐吐起来,这让龙景晨忽然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
“到底怎么回事?”龙景晨走过去,沉声问道。
“老爷,老爷,反了。”然后,又是石破天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