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漫天漫天的血红,璀璨一片。以为,就这样,我和你走向来生,不离不弃。
曼雪去收拾新房了,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看着去了。年泽还在城没有过来,说是帮自己看着那边的情况。纪冰偷偷写了信过来,附带着的是一根红丝线,想必是在哪里求过来的。所以,所有人都在离去,这场婚事只有自己一个人。
水寒萱静静描着妆,很好,软软的柳眉,完全不复往日的凌厉;点上了暗红,唇红齿白,倒是一副好模样。平日里的发丝全部梳起来了,身后的丫鬟很是面生,只是动作娴熟,一点一点梳着,嘴里还要不知名的曲调。
清早起来莲花镜子照;
梳一个油头菜花香;
脸上擦的是桃花粉;
口点的胭脂是杏花红;
“你竟然会这个?”水寒萱接过梳子,自己梳起来。
身后的丫鬟一脸的朴实,无关端正,倒是一副老实模样,“以前,娘亲梳头的时候,唱过。”声音里有些怅然,竟然在边上坐了下来。
“你,娘亲一定是个奇女子。”水寒萱笑得明艳,脸上有过纠葛,但更多的是幸福。为人妻,或者为人母。
“嗯,谢谢。”丫鬟看了看自己,很好,很庄重。
“其实,你该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不该冒险。”水寒萱苦笑了一声,真是很难想像。
“不,每一个女子都该得到幸福。”丫鬟说道,郑重而肃穆。
其实,在若水山庄既是这样。那里数百年来,除了庄主的丈夫之外,就只有年泽了,一概都是女子。在那里,相敬相爱,互帮互助,都是幼年时是孤女被收进山庄里面的。幼时的苦难深深扎根于每个人的心里,以至于难以释怀。所以娘亲总是教导每个进庄的人都要学着微笑。
“你的话的确不错。”水寒萱笑着回应。
“从历史的洪荒里走出来的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们致力于记忆那些比较刚硬的往事传奇。可是,在历史深处有多少女子默默守候,默默付出,无人知晓。这些都是人们的偏见,我憎恶这样的行为。”丫鬟正义凛然地说道。
所以,我喜欢的始终是那个无欲则刚的女子沧洛渊,并不是到了最后一统江山的男子烈恒之。
水寒萱偏过头来,看着她。
“怎么了?”丫鬟有些不自在了,有什么问题么?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水寒萱觉得心悦诚服,这的确是一个人中之凤,而自己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不对,他要的是征服,不是爱。”丫鬟言简意赅,那些占有的眼神,那些强制的动作,或者还有多少年前那个男子附带的命格,只增不减。
“就算是这样,你也实在不该加上我啊。”水寒萱有些无奈,“你明明知晓,他是什么性子的人,发起火来,势必会连累到你自己的。”水寒萱自己倒是不介意,只是这个丫鬟,唉。
“你,不想搏一搏么?如果没错的话,他的心里也不是没有你的,不然即使是下了药,但也不会一错再错的。”丫鬟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水寒萱心里咯噔了一下,真的是这样么?
“时辰到了”门外的唢呐吹了起来,再怎样高贵的地方也脱不了世俗的规制,也要服
从千百年来的习俗。
就这样,一路打闹,丫鬟牵着水寒萱踱步到了大堂,凤轻尘一脸含春地望着,眼角仿佛渗出了水。
水寒萱低着头看脚下绣着蝴蝶的绣花鞋,不紧张是假的,可是看到那个身影就觉得安心,终于终于可以接近你了,即使是个梦,我也不想醒来,只想这样跟你并肩到老。
手被握紧,是熟悉的味道,是心心相牵的味道。身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然后看着凤轻尘隔着凤冠霞帔对自己笑,心跳又慢了一拍了。
还好,隔着珠子,看不到脸红的色彩。
周围已经热闹开了。因着凤凰城只出不进的命令,倒是没多少外人,皆是一些地方富人,不过没什么限制,能来的都来了,坐不下的也在外面站着。
凤轻尘深得人心,所以大家都希望他和未来的城主夫人得到幸福。于是,那些贺礼也便形形色色奇奇怪怪起来,比如整框染红的鸡蛋,比如自作的白木梳子,总归是些真挚地情意,也就照单全收了。这次女帝倒是没什么表示,送了副心想事成,只是给了凤轻尘。不过,皇帝亲自提笔,倒也是殊荣。
司仪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有条不紊地主持着,看起来和蔼而亲切。水寒萱没有亲人在场,凤轻尘也只有一个凤轻蝶。
“夫妻交拜。”最后一道程序结束,凤轻尘拉着红带的另一端走向新房。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娘子,寒萱,我凤轻尘绝不负你。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夫君,轻尘,我也不希望负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迅速传过来,响彻四围。人群里诸多是手无缚鸡的平民,场面一时之间混乱起来,好在护卫来得及时,围着新婚夫妇成了个小型包围圈,梁汕首当其中,朝着空中喊了句:“哪位英雄,若是赏脸,不如进来喝一杯?”
哈哈哈哈,身形迅速转幻,速度快不可及,以至发现的时候,那依旧笑着的黑衣女子已经站在了大堂中间,脚上有稍许血迹,想必是府外的护卫发现之后遭了杀戮。
“阁下这是?”梁汕看着来人,一副黑衣装扮,背对着众人,俨然一身的萧索。
“来看看水大小姐的婚礼。”声音竟然格外好听,不负之前的诡异。话一出口,被凤轻尘紧紧护着的水寒萱是没什么动静,只是边上的丫鬟身形微微动了一下,脸不可预知地变白了。
然后,深秋西风骤起,玄衣飘飘,那女子逆着光辗转回眸。在众人的咋呼中露出半张毁之殆尽的脸,连左边的眼睛都有些狰狞。
“水大小姐肯定不记得我了,可是鸩叶草肯定记得的。”说完眼光狠毒地看着新娘子。水寒萱虽然觉得此人可怖,但还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身边的丫鬟,仿佛说着:“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呵,十七年了,我等了十七年了。水颜泽已经掉下山崖死了,水寒星疯了,若水山庄毁了,现在就该轮到你了。”那女子的声音复又变得狰狞起来。
一屋子的人不明所以,隐隐知晓这人怕是来闹场的。几个胆小的甚至不敢去看那张脸,别过身去,伺机逃走。
“因爱生恨,害死了那么多人。”身边的丫鬟无比镇静地走出来了,缓缓地说着,眼里却有伤痛。
“你是哪个贱蹄子,赶来教训我?
”那女子衣袖翻飞,气势凌人。
难怪了,当初若水山庄那么多人,死状如此凄惨,若不用毒怎会如此?那娘亲,也已经死于山崖了么,心死如灰,惶惶不可终日,终究是有原因的。血脉相连的同感此刻如此清晰。
“夜琉璃,事到如今,你也该为那些人偿命了。”丫鬟浅笑着说道,走在包围圈的外围,看着那张狰狞的脸。
隐居在此的人可能还不知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可是梁汕和凤轻尘已经挺清楚了,这个人竟然是消失多年善度的夜家的人,还是那一代的掌舵者。从她之后,夜家就销声匿迹。江湖传闻,是因为此女子惦记以为平凡男子,但男子已是有家室的人,且因着此女子凶狠成性性格暴戾,抵死不从。于是,恩怨纠葛,到最后无人知晓结局。只是,江湖少了个祸害,便无人再去纠缠其中的枝枝丫丫了。
只是,这个丫鬟怎么知道这么多?身边的人怎么在抖?想来水寒萱不该这般不冷静才对啊。
夜琉璃颇为惊讶地看着那个丫鬟,“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我。”
“呵呵,呵呵,我当然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记着你,怎么可能忘记?”说完,伸出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撕下来,于是倾城绝艳,艳羡了一世繁华。
这一动不要紧,身后的凤轻尘早已铁青着脸,握着手里的柔荑随即放开,一些知情的人也变了脸色,咦,新娘子是怎么回事?
“我会给你一个解释。”没等凤轻尘开口质问,水寒萱倒是自己开口了。新娘子也跟着揭了凤冠霞帔,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露出来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连夜琉璃都有些皱着眉了,看不出所以然来,不过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倒是看得出来。
“是我。”新娘子开了口,顿时凤轻尘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彻底。凤轻黛,很好,你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不要怨她食言,是我自己要这样的。”嫁给文舒然不得已,害了文舒然更是于心有愧,可是有什么办法,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我愿意去赌?拿我的命去赌。即使到了最后,输得一败涂地,也无所谓,我不会后悔。只是希望来生,不要见到你,不要爱上你。这样就不会有宿命的牵扯,不会这样奋不顾身。
“我来不是要看你们卿卿我我的,水寒萱,既然你乐意出来,所谓父债子还,你受死吧。”夜琉璃右半边的脸还算秀气,不过此刻却是一点欣赏的意味都没有了。
“慢着。”水寒萱大喝一声,秀发飞扬,“夜琉璃,我实在不觉得我们有任何对方对不起你,你如此蛮狠地要得到我爹爹,拆人家庭,罔顾人命,不怕天谴么?”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天谴呵,当年明明是你父亲喜欢上我的,就因为一纸婚书才不得不娶了水颜泽那个贱人。你竟然跟我说天谴?”旋即抚上自己的脸,当年惨痛的经历一一在目。
若不是为了他,何苦去炼制那些烈性毒药何必毁了自己的脸,到头来却落得个孤家寡人梦醒一场空的下场,而你们在干什么?在花前月下,贤妻良母,合家欢乐;花前月下,琴瑟和谐?这让我如何不怨,如何不恨?灼烧的感觉复又强烈起来,所以唯有杀戮,唯有将你们剩下的骨血一一摧毁,我才会高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