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勉跟何应换虽然各怀心思,接下来的几天倒也相安无事,除了见面时稍微有些尴尬之外,和从前并无两样。
一晃眼,便已到了第三日早上。
比武的地点定在临安郊外,是以他们两人一大早就出了门,并肩朝城外走去。何应欢早已决定孤注一掷了,所以这日的精神极好,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是兴奋。江勉不敢同他太过亲近,却又无法板起面孔来吓人,只得顺其自然,勉强谈笑了几句。
就这样走了大半日的路,不知不觉间,已近中午了。
江勉忆起何应欢内力全无,恐怕他会累着,于是在路边的茶铺里休息了一会儿,买了两个包子当午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前方突然尘土飞扬,远远驰来两骑俊马。没过多久,那两匹马便在茶铺旁停下了,一个黑衣青年翻身而下,冷冷说了一句:“茶。”
那人腰间佩了一把长剑,脸上木无表情,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的,寒意逼人。他相貌极为英俊,左边脸颊上却印着一记鲜红的掌印,瞧来甚是滑稽。
跟在他后头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装束打扮相差无几,容貌却是天差地远。原来那少年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皮肉外翻,异常恐怖。而他的左脚似乎也有些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相当吃力。
不过走了几步,那少年就皱了皱眉,恶狠狠的嚷道:“姓傅的,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有心在我面前卖弄轻功吗?”
黑衣青年微微怔了怔,立即调回头来,一言不发的伴在他身边。少年这才面色稍霁,轻轻哼了几声,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喝茶。
何应欢歪了歪头,偷偷朝那两人望去,心想,那黑衣青年姓傅,而且看起来武功高强,难不成就是傅越清?
他刚起了一点疑心,就见那黑衣青年抿了抿唇,语气僵硬的吐出两个字来:“迷路。”
“不错,我们已经在这林子里转了大半天了。”少年眉毛一扬,接着说道,“我多年未回临安,不小心迷了路,有什么好稀罕的?”
“比武。”黑衣青年依旧只说了两个字,神色冰冷。
少年瞪他一眼,气呼呼的说:“时间还早得很呢,你急什么?就算真的迟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姓江的虽被称做大侠,其实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的伪君子罢了,根本不必卖他面子。”
听了这话之后,何应欢已知那黑衣青年就是傅越清了,只不晓得他身旁的少年是谁?为何竟如此嚣张?
正想着,只见那少年眯了眯眼睛,又说了几句江勉的坏话。
傅越清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只静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何应欢却气得不轻,左手一握,就想冲上去跟他理论。
“应欢,”江勉伸手拦住他的胳膊,微微笑一下,压低声音道,“别闹事。”
“可是,他刚才……”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可管不着。”江勉勾唇浅笑,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何应欢咬咬牙,虽然乖乖听了话,心中的怒意却丝毫不减。他趁着江勉不注意,弯腰捡起了一颗石子,紧紧攥在掌心里。待到傅越清和那少年喝完了茶,从他身边走过之时,他悄悄把石子弹了出去,正落在少年的脚下,害得对方猛跌了一交。
何应欢这一招使得极为巧妙,那少年只当是道路不平,所以才不小心摔了交,根本料不到自己竟被人暗算了。就连傅越清也没有察觉,只板着张脸,伸手扶人。
谁料,那少年非但不要他帮忙,反而重重的甩了一巴掌过去,恨声道:“谁要你来扶的?你是瞧不起我这跛脚么?”
说罢,自顾自的站起了身,看也不看他一眼。
以傅越清的武功来说,要避开这一掌原是相当容易的,他却不躲不闪,任凭那一巴掌打在了脸上。霎时间,他右颊上浮现了几道清晰的指痕,与左颊的掌印相映成趣,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何应欢见了,忍不住“嗤”一下笑出了声。
傅越清却毫不在意,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那少年身后。
两个人先后上了马,扬长而去。
直到他们走远了,江勉方才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笑道:“应欢,你也太贪玩了些。”
“那两人这样诋毁你,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何应欢转了转眼睛,得意洋洋的说,“不过傅越清跟你有约在先,不好找他麻烦,所以我这个小跟班,只好也拿他的跟班开刀了。”
“胡闹。”江勉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眼底笑意盈盈的,尽是宠溺之色。
何应欢呆了呆,眼直直的盯着他看,一时竟有些痴了。
江勉也是心中一动,想到何应欢刚才的行为虽然幼稚了些,却全然是为了自己,胸口便“怦怦”跳了起来,悸动得厉害。
明明不该跟他亲近的,怎么又犯糊涂了?
江勉悄悄在手背上掐了一把,提醒自己赶快清醒过来,目光却怎么也挪不开去,静静的与何应欢对视了许久,才低头咳了咳,道:“咱们差不多该上路了。”
“不错。”何应欢也回了神,嘻嘻一笑,道,“若给那两人赶在了前头,可又要编派江大侠的不是了。”
语毕,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动作自然的挽住了江勉的手臂。
江勉吃了一惊,直觉地想要缩手,却反而被他抓得更紧。
“应欢……”
“怎么?”何应欢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江大侠也打算甩我一巴掌?”
江勉微微一窒,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苦笑一下,由得他去了。
何应欢虽只占了些小便宜,心里却快活得要命,当下握紧江勉的手掌,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嘴里更是轻轻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