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外热内冷,如果蜗牛有爱情,格格屋
第二天叶梓骁真的感冒了,一早上打喷嚏,头晕沉沉的。到公司之后,脸色自然不太好。
底下的人见小太子爷今天脸色不豫,都知趣的没有上前。叶梓骁落得清静,在办公室里蒙头睡了一上午,中午倒是神清气爽了。
说起来,整个公司的人,都有点吃不准叶梓骁的性子。
叶氏家族创建隆西集团,旗下设隆西建设、隆西运输、隆西电子等子公司。现任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是叶澜远。叶梓骁是他最小的儿子,去年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空降为隆西电子CEO。
叶梓骁跟谁都很随便,也没架子,看到楼道里的清洁大妈都笑着说你好;但工作起来又颇为强势,要是有人工作表现达不到他的要求?辞退!
秘书说不行啊叶总,这人是你大哥的高中同学,那人是董事长当年的秘书。叶梓骁说,行,我知道了。
然后该怎么办怎么办。谁打电话来求情都不行,为此父亲叶澜远还发过一次脾气。说我们是家族企业,盘根错节,你这样会动摇根基。叶梓骁说,爸,你知道国内大多数家族企业怎么死的吗?老死的。隆西电子你既然给了我,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公司业务上,他也是冒进风格。巨资引进国外一些技术项目,有大赚的,也有赔得死去活来的。不过一年下来,还是赚多亏少,算是在颠簸中螺旋式上升。
因为年龄差别挺大,年少又出国,哥哥姐姐们跟他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倒是堂姐叶梓夕跟他很合得来。
这天中午,叶梓骁懒洋洋的吃了秘书准备的病号餐,叶梓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昨天去堵人家,后果如何?”叶梓夕每个字都像在笑。
叶梓骁挑挑眉:“你说的是‘后果’,不是‘结果’。你早料到我会被她摧残?恭喜你,猜中了,她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梓夕笑了一阵,认真的说:“她跟你以前的几个女朋友完全不同。”
叶梓骁:“是不同。”
梓夕就没再提这茬了,正想问他财务上的事,叶梓骁却又说:“给我支个招啊,她不是天天吃你送你的饭菜吗?”
梓夕笑:“那不一样,你对她有企图。”
“你忍心让救命恩人,错过我这样的好男人吗?”
梓夕失笑,想了想答,“我给你指条明路吧。许诩有个哥哥,开了家会计师事务所。你见过的,上次来集团竞标。”
叶梓骁想了想:“许隽?”
“嗯。”
叶梓骁:“集团确定聘请他了吗?”
“八九不离十吧。”叶梓夕答,“他的事务所是整个西南最好的。”
叶梓骁忽然笑了:“许隽我有印象,是个人精,居然有个这么古怪的妹妹。”
叶梓夕只是笑笑。
等挂了电话,他想了想,叫来秘书:“听说有家会计师事务所,正在跟集团谈合作,挺不错的。你把负责人给我约来,我请他吃饭。咱们公司的账,也该理一理了。”
之后几天,叶梓骁都没去堵许诩。不过,许诩也没想起他的存在。
周一一早,刑警队召开会议,再次讨论公园案的侦破方向。下面各区分局的骨干,也列席参加。
阳光很好,映得实木大圆桌光泽柔润。但每个人的表情却很严肃。局长已有命令,五天之内,必须抓到这名罪犯。只是大家讨论了半个小时,依然没有定论。
有人认为,这名罪犯对公园环境很熟悉,很可能就是公园工作人员。可是根据前期筛查结果,并没有发现嫌疑犯;
也有人提出,此人实施作案是在CBD附近的公园,具有明显的仇富心理,应该重点排查城市无业游民和低收入者。但这个提议,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有人说,现场的五角星具有代表意义。罪犯极可能是在模仿国外的犯罪方式,有可能是迷恋犯罪小说的问题青少年的恶作剧;
更有人说,CBD是高智商人群聚集地,也许是某位承受不了压力的白领,做出的报复社会的行为。
众说纷纭,似是而非。
这种重要工作会议,许诩和姚檬按惯例是列席。两人就坐在圆桌最不起眼的两个位置,许诩埋头做会议记录,姚檬也听得十分认真。
不过副局长兼刑警队长刘志勋,思维很是开放,和蔼的对两个姑娘说:“小姚、小许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发表一下。”
姚檬的脸微微有点红,说:“刘局、各位同事,大家说得都很有道理,让我受益匪浅,也触动了我的一些想法。我想补充三点,说得不对,请大家批评指正:
一、这名罪犯,年纪应该不大,不会超过25岁;
二、具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特点。这种人往往在生活中比较失败,不太可能是CBD精英。可以重点搜捕无业游民、或者低收入工作人员;
三、罪犯已经有三天没作案,我想他很快会下手。但他很可能把作案地点转移。因为他的目标明显是CBD精英,所以可以预测他的犯案地点:地铁的监控设施好,他不太可能下手,写字楼自然也不行。更适合他的,是贯穿于CBD地区的班车、公交。这些线路并不多,建议增派警力,也许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频频点头,尤其是第三点,刘局和她的师父吴警官都笑了。吴警官说:“今早我跟刘局通电话时,也考虑到这点可能性,正准备今天加派人手。”
刘局:“小姚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
姚檬面色沉肃的坐下来,只是脸颊更红了。许诩这几天并没有像她一样,整天在外蹲点,听到她的意见,虽然跟自己想的方向不太一样,但也觉得有道理。
“小许有意见吗?”刘局说。
所有人都看过来。
原本两个女孩报到时,大家都更关注姚檬,对许诩的印象,就是个瘦小、沉默、内向的女孩。当然,还有点怪。
不过这几天许诩可谓大出风头。不仅救了名人叶梓夕,整个刑警队的人还沾她的光,吃了一星期进口水果。
许诩点点头:“我有意见。”站起来,翻开了手上的笔记本。
许诩昨晚连夜撰写了详细的报告,关于对这次案件的分析,今天一早发给季白。但是季白只回复了两个字:“已阅。”
后来许诩给赵寒看了,赵寒很是赞许,也劝她:“你明天开会的时候,不光要说结论,也要说推理过程。而且要说慢点,不然你这一套心理分析,听起来挺玄,不好理解。”
许诩从善如流,今天准备了详细的分析过程。
“我是从犯罪现场、受害人行为、罪犯行为三个方面进行分析,同时考虑了作案时间、作案工具、作案动机,参考近年来危害公共安全罪行的数据……”根据赵寒的建议,她说的语速较慢。
刘局扫一眼墙上的挂钟,微笑:“小许,直接说结论吧。”
许诩答“是。”合上笔记本,微一沉吟,开口:
“一、罪犯是男性,18-25岁之间,文化程度高中;
二、他在CBD工作,是一名保安;
三、他的工作业绩不好,过去半年内,工作上遭受严厉处分;他上周六上午不值班。
四、性格较为易怒,少年时应当有过违法违规行为,至少被学校严重处分过;年少时曾经遭遇较大变故,如家道中落、父母离异;没有,或者只有过很表面的恋爱关系。”
她一说完,大家都安静下来,好半天都没人说话。最后姚檬的师父、吴警官问:“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一个18-25岁、高中学历、半年内受过处分、上周六不值班的CBD单身保安?。”
许诩:“是的。”她又脸红了,苍白的皮肤薄得像是被胭脂浸透。可那双眼还是那样沉寂,让人没来由心头一凛。
刘局笑了,温和中带着严肃:“小许,你说一下分析过程。”
霖市忙得如火如荼,季白却过得十分悠闲自在。这天傍晚的时候,他正跟舒航几个,在郊外钓鱼。刚在船头甲板坐下,手机就响了,来了短信。
是下面东区分局的一名年轻刑警小郑:“季队,今天到市局开会,受益匪浅,您真是名师出高徒。”
季白平时经常跑基层,跟下面的刑警都很熟。刚想回复,手中鱼竿一沉,咬饵了。
等他把一条大鱼拾掇完毕,再拿起手机一看,就这么一会儿,多了四五条短信。
西区老赵:“季队,还不知道你收了徒弟,很不错。恭喜。”
东区小徐:“白哥,今天你徒弟露了一手,可是把我们大伙儿都震住了!太赞了!”
“季队,什么时候也收我做徒弟吧?”
“老季,可把我嫉妒死了,你手底又多一员猛将!关键还是女的!”
……
“三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旁边有人问。
季白不答,也不打电话问许诩发生了什么事。而是给来短信的人,一一回复:
“许诩经验少,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
第二天天黑的时候,许诩对着电脑,发呆。
办公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连续几日的搜查,刘局特许大家今天回家睡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按时报道。赵寒收拾好东西,走过来低声说:“许诩,先回家休息吧。”
许诩慢慢的抬头,看他一眼,又慢慢的将目光移回电脑屏幕。没说话,只慢慢的挥了挥手右手,示意再见。
赵寒看着她被电脑光芒覆盖的苍白侧脸,暗叹口气,走了。过了一会儿,对面的姚檬也背着包站起来,她的目光透着怜惜:“许诩,回家吧,你都在这里耗一天一夜了。分析错了、抓不到嫌疑犯,又不是你的错。谁都可能出错。”
回答她的,是许诩微不可闻“嗯”了一声。
姚檬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她纹丝不动。姚檬只好也走了。等出了警局,姚檬心念一动,拿出手机,拨通了季白的电话。
“季队,是我,小姚。没其他事……只是……是许诩的事。她情绪比较低落,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我想她现在需要鼓励……对,是案子的事,你在休假还不知道吧?她做了些比较大胆的推论,刘局决定按她的思路去侦查,派出了大批警力,但是没有找到嫌犯,推论错了,白干了一天……”
许诩对自己的结论是有信心的,她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过去的三十多个小时,警方按照她的描述,对CBD的保安进行了大规模排查。最后找出了24个可疑人。
然后她跟着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亲自见了这些人。
答案是没有。没有一个人是嫌疑犯。
一是没在他们的住所,找到任何有疑点的证据,譬如刀片、现场照片等;二是其中大多数人能提供不在场证明;三是即使有几个人不能提供时间证人,许诩和老刑警审问过后,都认为对方心态平和,没有犯罪动机。
刑警队累得人仰马翻,一无所获。刘局说,这次是他决定侦缉方向,他来向局长汇报解释。大家也没有怨言,更没人追究许诩的错。
但许诩一直沉默着,回办公室后,只埋头一遍遍核对自己的数据、分析过程。
夜色渐深,整幢大楼仿佛都陷入了深黑的寂静。
许诩的眼睛已经有点花了,大脑似乎也晕沉沉的开始抗议。但今天的失败,就像一块僵硬过期的面包,卡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
往桌上一趴,她决定小寐片刻再战。
只是明明很累,却睡得很浅,那些嫌疑人的脸,还有几个案发现场的画面,自动在脑海中闪过。迷迷糊糊间,听见电话铃声,像是从梦中传来,持续不断的响着,一直响着。
许诩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开模糊的双眼。
是办公桌上的座机。来电显示号码是季白。
许诩看一眼墙上的钟,十二点了。
看来是为案子的事情来的。
责骂吗?那也是正常反应。
许诩接起:“季队。”
季白的声音凉凉的:“面壁思过呢?”
许诩默然,的确在面壁思过。
“是。我想搞清楚,哪里错了。”
他淡淡的说:“谁判定是你错了?我说了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认错?”
许诩微微一怔,就听他说:“现在向我汇报你的分析过程。”
“邮件里都有。”
季白停顿片刻,那头传来鼠标的响动。然后许诩就听到他不紧不慢的说:“你是说这个三万字、十二个图表,十七个附件的报告?我要你听你口述。”
许诩皱眉:“为什么?”数字化的东西,比语言更加精准。
“任何事,一分钟内都能讲清楚,如果讲不清,只说明没有彻底想清楚。鉴于你太擅长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我给你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