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东家”众伙计齐呼,这是西门庆执掌药铺这么多年以来,所听到的最为齐整的欢呼。
看来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只有银子才是真实的。区区三十两银子,就可以彻底的转变这些人的看法,现在先给他们一点甜头,给他们无尽的盼望和梦想,告诉他们,跟着我,终究会大富大贵的。
可是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是什么颜色,是什么形状,其实西门庆自己都说不清楚。他简单的挥了挥手,就穿过了前堂,来到了后堂。这里是他最常待着的地方,一直以来,西门庆都好像一只老鼠一样,在这个看不见光的地方,不断的谋划着,不断的踟蹰着,现在长久以来所花费的时间,终究要有一个结果了,就在今天下午,武氏兄弟和自己的战斗,将会有一个清晰明快的了解,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时刻。
西门庆坐下的时候,发觉椅子很冰冷,平时的他并不会觉得这样,应该是因为躁动,身体发热的原因吧。西门庆自我安慰着。
片刻之后,后堂的门被轻轻的敲响,然后传来了王安的声音:“东家,我能进来吗?”
这狗东西,也知道讲礼貌,早晨我正睡的踏实,便那么莽撞的跑进来,那个时候怎么把礼貌都忘记了呢?现在王安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西门庆更加的厌烦他,不过,还远远不到干掉他的时候,要忍耐,要等待,西门庆对眼前的形式有着清醒而冷静的判断。
“进来吧。”西门庆只能这么回答,这个问题,并没有第二种可供回答的方案。
门被轻轻的打开,王安进来之后,第一件事情是转过身去,重新把门关好,然后站在了西门庆的面前。
“坐。”西门庆用手一指旁边的椅子。他突然感觉到,其实这些所谓的恭敬,所谓的规矩,带来的一切事物都是惯性的,从王安的问候,到自己让他坐下,这一切看似有很多选择,但实际上没有选择。
这就跟人生一样,看似可以选择的岔道口很多,但很多路口都是简单的看上一眼,就知道是绝对走不通的。决定命运的,只有简简单单的几步而已,而西门庆笃定,下午要发生的,就是这几步当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东家,伙计们的银子我都发了,他们领了银子之后,我按照您所说的,把他们都打发走了。但我估计,您手头还有事,所以自作主张留下了两个人,有事情也可以帮把手。”王安的屁股刚沾到椅子上,就马上说。
“嗯,做的不错,其实这一点我也想跟你说来着,只不过是刚才匆忙,忘了交代。哦,对了,留下的两个伙计每个人多发十两银子,虽然假期没有,但是银子要照发。另外,如果这两个伙计里有人成家了,或者家中还有父母且就在附近,那就放他们回家,另外换个人。在这种时刻,不要阻碍一些人做最后的事情。从军这东西,真的说不好的。”西门庆摸了摸下巴,语重心长的说。他在内心深处也很想通过这样的方法,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毕竟带着很多人去走一条明知是凶多吉少的道路,是非常不仁义的。更不仁义的是,西门庆也知道,自己的未来,定然会踩着这些人的身体甚至是尸骨,向上攀爬,提前做些好事,也就算是一种补偿吧。
“这个您放心,我考虑到了这一点,特意挑选的是尚未娶亲,离家路途又远的伙计,而且这两个伙计既不好女人,也不好耍钱,给他们放假,他们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王安陪笑道。
“哦?药铺伙计里还有这样的人?那我倒有兴趣听听了,王安啊,你留下的是拿两个伙计啊?”西门庆把眉毛一挑,看着王安。
“说来也巧,这两个人您都认识,就是前些天跟咱们去城南小树林的那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李强。他们对于局势想比其他人了解的更多,在这个非常时刻,把他们放出去,说实话并不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王安说话的时候不断的修改着措辞,听的出来,他想找一种较好的表达方式,来清晰的阐述自己的意思。
“哦,这确实是不错,也真是很巧啊。”确实太巧了,怎么又是这两个人?西门庆对李强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人非常的古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至于另外的一个伙计,此前对他的印象倒也不多,而且去小树林的时候,那个伙计也在看马,应当说对于真实情况的了解情况也比较寥寥。
可能看马的伙计本身就是王安的亲信吧,在这个时候留下亲信也是无可厚非的,而王安以为李强是我的亲信,不留下的话,显得对我不恭敬。应当是这样的原因导致了这种所谓的“巧合”,王安啊王安,你的心思用的够深的啊,可就算你的心思再深,死亡只能离你越来越近。
“不错,这个安排我很满意。”西门庆点头赞许道:“我觉得你在分派人手上面,远比我想的要合理,看起来等投军之后,应当给你一个更能发挥特长的职位。”
“任凭东家差遣。”王安站起身来鞠了一躬,而后坐下。“东家,我早晨离开的时候,看见您是眉头紧锁,可是中午您回来的时候,面色却十分的安稳,您从其他的渠道证实了我早晨说的消息了吗?”
现在这个时候,事情还必须要跟王安参谋。西门庆非常明白这一点,大茶壶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仅仅凭借西门庆自己经常本末倒置的脑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之抗衡的,需要跟王安说一点情况,当然,不能和盘托出。
“还没有,不过,我指定了一个计划,今天下午会有人出面进行试探,看看武氏兄弟到底在不在阳谷县。”西门庆说话的时候,咬紧了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