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母亲节。
余小时冥想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解出这道函数题,他伸手拍拍前面的文沫,文沫立刻回过来,顺手摘下耳朵上的耳塞。
“这道题解出来了没??”小时把数学试卷递过去给文沫看。
文沫仔细的看了一眼,然后摇头,“头都想大了,还是想不出来。”
文沫说完就转过身去,小时扯过她正欲戴上的耳塞。“听什么呢?”文沫没有回答,只是把折叠的耳塞线松开,以方便小时听。
小时总是很享受这种时刻,和文沫戴同一副耳塞,然后理所当然的从后面看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她和同桌说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声来得很突兀;有时仿佛是听歌听得投入,旁若无人的一个人唱起来;有时天热,她猛地一拉马尾,头发就从小时的脸上扫过;也有时,她需要一个听众,便转头对小时说:“小时,我唱歌给你听呗。”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喜欢这个女孩的,小时每次想起来,总是觉得好像一直就是喜欢的,没有开始,也不会有结束。
犹豫了很久之后才给苏素打了电话,她正在睡午觉,接到电话显得极为不耐烦。但也仅次于不耐烦,在听完小时的话后,直接升级为愤怒。“余小时,你个遭千刀的,就为这破事打扰我的美梦,你不想活了。”
苏素和纪微微两人一路小跑到教室,尽管已经脱下外衣遮了又遮,还是没能挡住鲜花的魅力,两人俨然成了大熊猫,回头率飙升到百分百。刚到教室上课铃声就响了,苏素抱着鲜花冲到余小时面前,把花塞给他,甩下一句“下次再让我干这破事,我灭了你!”就跑回自己的座位了。全班84双眼睛,至少有70双望向余小时,包括文沫。
“小时,你买的呀,好漂亮诶。”文沫看着小时飞速藏到桌子下面的一整束康乃馨,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小时压低声音说的话:“文沫,送给你。”花从桌子下面递过来,只是一瞬间,文沫整个的吓呆了。小时接着说:“上午你不是还说,你很喜欢康乃馨么?你说你要买一束送给你妈妈,我说过了,我送你。”文沫这才不好意思的接过花。
“谢谢啊,小时。”
小时朝正盯着自己的苏素眨眨眼,就知道这事儿非她办不可,康乃馨中间的三朵红玫瑰鲜艳欲滴。
这是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余小时喜欢文沫,但又群体默契的不言不语。
苏素躺在纪微微的小**翻着杂志,纪微微去客厅接电话了。好一会儿后才进来,说:“文沫打的。”纪微微和文沫关系很是要好,两人一进高中就是同桌,回家又同路,就像苏素和王晓白一样。
“哦。”苏素应了声又接着问,“对的,你和文沫那么好,你倒是说说看,小时有戏么?”
“我估计没戏。”纪微微拿起苏素乱仍在**的一堆书,然后整理好放在床边。
“为什么啊?”
“不知道,我就感觉文末这个人好像对感情免疫似地,我和她呆在一起这么久就从没听她提过男的。”纪微微顿了顿,又说,“不过,文沫倒是说过她喜欢个子高的男生,你看小时那海拔,比你高不了多少,往文沫身边一站,我不说了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素在脑海里比划了一下小时和文沫的身高,然后嘟哝道:“好像小时比文沫高一点点吧,而且长的不高又不是小时的错。”
纪微微耸耸肩,“这我们说了不算。”
苏素有一次对余小时讲,当你眼中只看得见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掉其他的人,有些伤害也是这样无意中造成的。忘记了苏素为什么要讲这个,只是某一天小时想起来时觉得确实是那么回事。
夏天还没过去,整个校园死气沉沉的!余小时只感觉煽扇子的手已经麻木了,最后忍无可忍的把扇子丢给旁边的左玲,“你来煽,手要断了。”
左玲摸摸脸上因为睡觉压出的褶皱,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小时咆哮:“不是叫你叫我嘛,你看你看你看,又睡出褶皱了,多不好意思啊!”
“你有叫我叫你吗?你不是要我别打扰你么?”
“怎么没有,就有!”
“你个疯子,你是上上次说的好不好!”
“不对,就是这次!”
与文沫完全不同的女生,没有长长的头发,没有温柔的举止,更没有让人为之心跳的含蓄。左玲总是大大咧咧,颇有些苏素的味道,她总是讲些冷的死人的笑话,每次都让小时笑得想扁人;有时很无理,只要一无聊就粘着小时不放。但有时又是个贴心的女孩,她会在小时睡着时偶尔给小时点凉风,她去食堂买小吃时总有小时的一份,虽然喋喋不休,但是碰上小时心情不好时,会自觉的变得安静。
小时很少仔细的看左玲,常常无聊时他就杵着头看以自己为原点,横排为x轴
,向第一象限引出斜角45度的文沫,自从上一次成绩下来之后,文沫就调开了,小时甚至没有心情去感概好景不长。
多年后,当小时再想起那时的左玲,总是想,为什么那时候没有仔细的看看她。他执着的寻找一汪清泉,却忽略了身旁的小溪。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乱,小时愈发的害怕周末,他必须回去面对冷冰冰的家。
一度,情况似乎有所改观了,小时回家时总能看见余成明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听见小时开门的声音会跑出来打个招呼,他做好一桌子的菜,吃饭时甚至还给小时和妈妈夹菜。晚上也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家看电视。是那种好多年不曾出现的和睦,小时坚冰似地心似乎快要融化了。
小时生日到了,余成明出乎意料的买了好许多好吃的菜回来,他盛情邀请小时的朋友一起为小时庆祝生日。小时叫上了五大金刚和文沫。吃饭时余成明竟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两箱啤酒,他似乎很高兴,自己也喝了不少,接着像发表演讲一样诉说了自己对儿子的期望。
无论怎样都是好父亲的姿态。
甚至可以看见妈妈有些欣慰的笑容。
那个时候,看着余成明,甚至觉得他老了,鼻头都不自觉的酸了。
小时家门前是大片的草地,草地旁边就是这座城市的主河道,这里常常是野炊的好地方,随处可见的燃过的火堆。小时带着朋友们四处闲逛,余成明也跟着出来了,他还是随意的和严青他们开着玩笑,小时不太想说话,这种场景太尴尬了。余成明却似乎意犹未尽的掏出手机给朋友们拍起照来,只是很显然,镜头总对着小时。
苏素移到小时身边,轻轻的拍拍他说:“其实,叔叔对你挺好的,不妨给他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个机会吧。”
那是让小时感到幸福的为数不多的一个镜头。
喝得有些醉的余成明靠在沙发上,小时洗簌完准备回房间睡觉,进门之前,他回头对余成明说:“爸,早点睡。”然后余成明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呆在原地,片刻后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夸张的微笑。
小时想,其实我要的真的不多,这样就够了。
然而,一个星期后家里的那场战争彻底毁了小时好不容易建起的幸福。
小时在门外听见。
余成明像疯子一样对妈妈咆哮:“我早就受够你了,要不是考虑到儿子,你以为我想回这个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