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别是情中念

温荣在黎国公府里陪了阿娘和茹娘几日,元月三日才回到遗风苑。

林氏包了许多年礼让温荣交于祖母,温世珩则悄悄准备了一份上好伤药,吩咐温荣送去遗风苑的南院碧云居。

……

温荣将物什放回厢房后,便去穆合堂陪祖母说话。

煮好了茶,温荣试了试红漆盘里茶碗温度,再用茶膏点了数枝寒梅,合上茶盖奉于祖母。

谢氏端起茶汤吃了一口,笑着说道,“三皇子与琳娘全大礼的日子也定下了,在今年六月。”

温荣眨了眨眼,此事约莫还未传开,因为阿爷都不知晓。

去年圣主赐婚后,由于三皇子府邸还未开建,故钦天监将挑选良辰吉日一事延后了。

既然朝中尚未宣布,祖母的消息该是来自应国公府的。

二皇子与韩大娘在去年十一月全礼,温荣与他二人不相熟,故未被邀请前往观礼。

下月是林大郎和丹阳公主成亲。

温荣曾惊讶这一世的改变,韩大娘本应该嫁给三皇子,将来母仪天下,而谢大娘则因二皇子失势而香消玉殒。不想如今是峰回路转。

不论这一切是否与她有关,暂时看来,皆非坏事。

周遭人命运都已变了,她自也不能重滔覆辙。若无意外,今年除夕她就能在遗风苑里陪祖母一起过。

如此想来,温荣心情大好,吃着香甜的蜜果子。满脸餍足的表情。

温荣抬眼与祖母笑道,“转眼琳娘也要嫁了。改日儿与琳娘写信,问问是否有要帮忙的。”

虽然李奕的事她敬谢不敏。但琳娘与她秉性相投,是难得的闺中好友。

谢氏好笑道,“傻丫头,你一未嫁女娘能帮上何忙。琳娘是嫁与皇子,应国公府里俱是宫女史来往,旁人有甚可操心的。”

温荣调皮地吐吐舌头,与其去问琳娘有何要帮忙,不若送些甜食与她,此刻琳娘定是一颗焦急的待嫁心。用甜食缓和紧张再好不过。

温荣与祖母说起了上元节和蔓娘、瑶娘赏灯一事。

谢氏知晓后心里不踏实,黎国公府温老夫人等人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可向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那温蔓娘,比之菡娘可算谦恭柔顺、礼仪周全,但在谢氏眼里,蔓娘的心性不及林府娘子与谢家琳娘来得明朗纯粹。

“那灯市里人多混杂,要留心眼。”谢氏除了叮嘱孙女,亦决定暗地里叫人保护荣娘。

温荣笑着答应了,“祖母放心便是。”

与祖母说了会子话。温荣才回厢房休息,偏头看了眼矮榻旁笸箩里、已打好了的梅花玉石天青色丝绦,想着寻到机会送他罢。

今年初春气候相较往年要好上许多,温荣将祖母送的瑶琴搬至外厢房的琴案上。

瑶琴身是上好的梧桐木。赭檀色琴漆则添了鹿角霜,温荣拨动琴弦试着弹了一曲。

果然是手生,错音不少。更别提甚松沉旷远的琴音境界。

虽失望温荣仍旧决定好生练琴,毕竟瑶琴是祖母的一番心意。

“娘子。南园的客人过来了,正在廊下呢。”绿佩踏进厢房。很是紧张地与温荣说道。

温荣摆了摆手,定是五皇子请桐礼过来唤她去弈棋了,眉眼不抬,“绿佩,你请桐礼去院子里逛逛,初春的腊梅开得颇好,让桐礼莫要理他那主子。”

“娘子,娘子。”绿佩压低声音连唤两声,更绕至琴案前悄悄摆手。

温荣这才发觉不对劲,转身看向隔扇门外,不想竟见到着一袭石青袍衫的欣长身影,那身影正立于隔扇门外长廊上。

石青袍摆被风漫不经心地吹起。温荣抬头恰好对上一双灼灼其华,却又隐隐含着怒意的双眼。

……

大明宫丹凤阁的侧殿正办着宴席。

去年大河流域与江南东道遭遇洪涝,而江南东道更因旱涝连灾,导致秋日粮食颗粒无收。

故朝武太后要求她的寿宴一律从简,朝武太后寿宴后一月,宫中再未办过大的宴席。

今日亦只是德阳公主筹办的小宴。

德阳公主请了二王妃、薛国公府张三娘、门下省侍郎褚家三娘子等与其交好的贵家女娘在宫中小聚。

丹阳公主至侧殿帮皇姐张罗。

见离开席尚有大半时辰,二王妃韩秋嬏和张三娘二人打算到丹凤阁外的花园走走。

如今韩秋嬏是一脸阴郁,形容憔悴了许多。

李徵与韩大娘全礼后不过半月,即迅速迎娶了褚侍郎府里的嫡出二娘子为侧妃。

京中娘子皆是见过褚二娘的,性子清傲,平素独来独往不与人接触。但身段姿容却是袅娜温婉,实是令人艳羡的美娇娘,更难得的是褚二娘极擅音律,琴艺与宫中乐师不相上下。

褚娘子在二皇子眼里如珠似宝、得二皇子专宠的传闻在盛京里传得有模有样。可知韩大娘在泰王府的日子是不好过的。

二王妃与张三娘闷闷地走在雕梁画栋之下,张三娘忽然小心地扯了扯韩秋嬏衫袖,“二王妃,是三皇子殿下。”

韩秋嬏一个激灵,慌忙抬起头。眼前人一袭朱红银边蟒袍衫,嵌红玉银冠泛着温润的光芒。

李奕亦瞧见二人,并不躲开,径直坦**地走了过来。韩秋嬏呆愣原地,死死盯着李奕美好到极致的明亮双瞳。

直到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韩秋嬏才猛然惊醒。

“二哥今日可有陪王妃至丹凤阁。”李奕面上笑容安雅,风仪举止令人怦然心动。

心上人提到了夫婿,韩秋嬏胸口似被狠狠一锤。咬牙抽筋地笑道,“二皇子去御书房了。不知三皇子寻他有何事。”

“也无甚要紧的,既是在御书房。某一会过去等了二哥。”

李奕温柔的目光好似一道墙,将韩秋嬏困在其中,挪不动半分。

李奕正要绕过她二人离去,韩大娘咬咬嘴唇,终究忍不住,低声问道,“三皇子,那日奴送与你的锦帕是否还在。”

张三娘大惊失色,紧张地看周围。此话若是叫他人听去,怕要翻天的。

李奕脚步一滞,嗓音悦耳动听,“如今韩大娘已贵为二皇子妃,某只作不知二王妃所言何事。”

韩秋嬏脑中嗡嗡作响,纵是她确实了那事是李奕所为,也舍不得说出去令他难做的,仅有一事她不甘,“三皇子是因要帮温荣娘才如此对我的么。”

李奕无奈转过身。面对韩秋嬏微微一笑,“某实是不知晓二王妃所言,若是二王妃真担心那方锦帕,改日某将锦帕销毁便是。某知该自重重人。”

自重重人。韩秋嬏晃了晃,终究站不稳靠在灰墙上。

温荣娘。韩秋嬏紧紧地攥着帕子,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如今怎会这般难堪。

李奕举步向前,不想张三娘抛下韩秋嬏又拦在了他面前。

李奕眼角重新浮起笑意。他知张三娘要问什么,说不得他还能了了张三娘心愿。可若五弟愿意,他会为五弟谋一门更好的亲事。

“三皇子,五皇子如今还在杭州郡么,温中丞已回京了,为何五皇子还不曾回来。”张三娘未语面先红,这几月里她亦是度日如年。

李奕眉梢一翘,眼带笑意,“五弟叫杭州郡修建堤坝一事缠住了,不过快了,约莫下月能回京。”

“奴谢过三皇子殿下。”张三娘一板一眼地行礼,眼中焕出神采。

应国公府因谢琳娘要嫁于三皇子,故请宫女史教习规矩。薛国公府却是不知为何也请了,如今张三娘是端了一身挑不出错处的好礼仪。

张三娘是留了心的,纵然见不到五皇子,也要在王淑妃那留下好印象。

过了好一会,李奕走入花树里没了影子,韩秋嬏才闷闷地抬起头来,冷眼看着张三娘道,“回丹凤阁罢。”

二人回到丹凤阁侧殿,四周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二人身上,张三娘面上红晕还未退下,而二王妃除了阴郁还添了一层哀怨。

德阳公主轻轻吹散茶汤上的浮沫,嘴角扬起,吩咐宫婢为她二人奉茶。

韩秋嬏神情恍惚,一不慎将茶汤洒在了衫裙上,好在茶汤不烫,可那身茜红孔雀线织金盏花袄裙被打湿了。

丹阳公主见状热络地走上前,之前虽不喜欢韩大娘,可韩大娘如今是她二嫂了,“我有一套新作的袄裙还未曾上过身,我带嫂子去换下衫裙吧。”

丹阳形容与韩秋嬏差不多,只不若韩秋嬏丰满,那套衫裙正巧偏宽些,故丹阳认为韩秋嬏穿了能合适。

韩秋嬏至丹阳寝房换好了衫裙,二人走上回侧殿的长廊,韩秋嬏掩嘴亲切笑道,“丹阳下月就要嫁去林府了,那林家大郎文武双全,俊朗不凡,可是如意夫婿。”

丹阳登时红了脸,“二嫂莫要笑话丹阳了。”

去年的月灯打球宴,丹阳便对林大郎动了心,后听三哥说林中书令在为林大郎相亲事,她就鼓起勇气,自作主张向太后求赐婚……丹阳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韩秋嬏忽然附耳与丹阳低声道,“丹阳可知晓林府与黎国公府三房走得极近,尤其是林家大郎和温四娘。”

丹阳不在意地笑道,“林大郎、林府娘子与荣娘是表亲,自是走得近了。”

“是了,进士科放榜后,林府可是与温家三房议亲的,他二府都想着亲上加亲呢。”韩大娘肃着脸,一副为丹阳打抱不平的模样。

丹阳听言一怔,心头似长出了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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