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传宗走进院子,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师父,好巧,大家都在啊。”

听到声音,娄晓娥气鼓鼓地转过头来,这个女人在这里,还不是因为这个混蛋!竟然还有脸说巧!

她很是没好气地问道:“比的怎么样?之前吹嘘着要把第一拿回来,第一拿到了没?”

话音刚落,啪地清脆一声响。

花姐姐持子坐在了棋盘上面算是打过招呼了,现在毕竟是有外人在,她不好表现什么。

易传宗这边还没开口,黄景益那边脸带笑意地伸手捋着白胡子,开口道:“有趣,有趣。”

易传宗翻了一个白眼,师父的话权当是没听见,有趣不有趣的他也看不懂,但是这不耽搁他显摆和吹牛!

师徒两人互不干扰!

他牛逼哄哄地说道:“我?毫无疑问是第一啊!就凭我的技术,怎么可能不是第一?”

“你不知道我在SJS钢厂时候那些人的表情,全场在坐无一例外,全都是对我心生敬意!有些人更是敬我如敬神。就连其他重庆、沈阳、天津几个工厂的厂长都对我和颜悦色的,就沈阳的芮厂长更是多次对我发出邀请。”

“不过当时咱们厂长也在,我不好表现得太直接,其实就我对着发动机的了解,我要是去了沈阳那边指定是一车间的人围着我转!”

俩媳妇儿在一块有个好处,那就是吹牛逼不用吹第二遍,虽然很爽,但是吹着吹着容易忘词。

说完,易传宗转眼看向于海棠,一见到这竹竿、平板、飞机场,他的双眼顿时就变成了死鱼眼。

于海棠恨得牙痒痒,好讨厌的眼神啊!这是在鄙视她吗?还是在鄙视她?她哪里做得不好?

易传宗抬手一指,懒洋洋地说道:“那谁,等明天你就可以给我通报表扬了,为工厂争取如此荣誉,说不定厂长还会奖励我些东西,单单一个八级钳工的晋升名额就打发我,那也太轻松了!”

于海棠不敢置信地道:“你要晋升八级钳工?”

她在工厂里面待了有些时间了,很明白晋升名额有多难,上面给多少,工厂就晋升多少,这八级钳工根本就没有。

一旦易传宗晋升八级钳工,那这工厂里面可就不是姓易和姓路两位大师傅每人都是半壁江山了。

也不是什么三足鼎立。

姓易的有两位,这是二打一啊!

其中一个还是工厂技术大比的第一名,问道钳工这一块,第三轧钢厂改姓易了。

易传宗嗤笑一声,道:“晋升八级钳工还不是小意思,我本来就通过了技术考核,晋升那是情理之中。凑合着吧,一个月也就是多着十四块五,还不如你的工资高呢。”

于海棠磨了磨牙,好恨啊!

是不如她的工资多,但是她的工资也就是十五,因为太远,路费的补贴一块钱,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申请的!

娄晓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来这边站着!”她指着自己和黄景益的中间位置。

易传宗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神的余光朝着左右一偷瞄,正好花姐姐也是在偷瞄着他。

两人一个对视,让娄晓娥看了个仔细,她心中不禁更气了!她还在这里,这个男人竟然这么猖狂,往那女人跟前凑合什么?

易传宗眼睛一转说道:“师父的棋艺更好一些,我这人就喜欢下围棋,也喜欢挑战,我在这里站着能帮花姐姐看看,说不定我俩一块还能让花姐姐赢一盘呢?”

娄晓娥翻了一个白眼,两人下了两个小时,最终她胜利了,将易传宗的棋吃了个干净,满盘都是白子!

近乎摆满的棋盘,一看她的技艺就高着易传宗不止一筹!

连她都下不过,还去掺和人家高手对弈,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她都趴下了吗?

也就是于海棠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好好看一看院子,要不然她早就走了!才不想跟花惜凤在一块。

娄晓娥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站过来。”

易传宗讨好似地一笑,随后出声道:“我抱着你。咱俩一块看。”说完他将娄晓娥抱起来自己坐在石凳上面,面朝着花姐姐。

娄晓娥当然看在眼里,她面无表情地说道:“走,我们回家!你该帮一大妈和面了!”

易传宗脸皮一耷拉,和花姐姐表达了一下再见,随后抱着娄晓娥站起来,“师父,我去和面了,您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清炒苦瓜,丝瓜鸡蛋汤,红烧茄子,清炒卷心菜,还是想吃点凉拌竹笋,或者是西红柿鸡蛋汤?”

黄景益欣慰地微笑着,“青菜就可以。”

易传宗点点头,师父不吃辣,不爱吃肉,别的都差不多,“我知道了,准时给您送过来。”面对腰间小手的威胁,他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花姐姐要不要在这边吃?我也给你带点?”

说完,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软肉旋转一圈半了!

他的软肋啊!

好痛!

花姐姐转过头来,俏皮地眨眨眼睛,说道:“可以吗?那多谢,真是麻烦你了。”

易传宗继续说道:“不麻烦,还得麻烦你给师父沏茶,我那房间里面瓶瓶罐罐的那些茶好喝点,嘶~”他连忙转头看向于海棠,瞬间眼皮就耷拉下来,“那个飞……那个海棠啊,咱们走吧?”

“哦。好。”

应了一声,于海棠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她的心思这会儿不在这里,脑海里面就是人家涨的工资和她总共的工资差不多!

“那,师父,我们走了,再见花姐姐。”

易传宗一转身,瞬间就戴上了痛苦面具,木得办法,腰间的剧痛实在有些难以忍受,他脖子一抻就在娄晓娥的脸上啃了一口。

“哎呀!脏死啦!!”

娄晓娥连忙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擦着口水,咬就咬,还得用力嘬一大口,口水都沾个满脸。

“你放我下来!”

易传宗心中松了一口气,稳稳地将媳妇儿放下,下一秒,一双小手再次扭在了他的腰上。

于海棠被两人酸的不行,捂着腮帮子说道:“你们两个够了没有,人家还没有对象呢。”

易传宗一转过头来,再次变成了死鱼眼,稍微眨了一下问道:“咦,差点把你忘了。你怎么过来了?”

娄晓娥连忙伸手拍了他一下,“你别跟人家海棠这么说话,真是的。”转过头,“海棠,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对于偏瘦的人好像有种莫名的敌视。”

于海棠强笑了一下,倔强地出言挖苦道:“娄姐,我没事,哪里敢介意我们工厂大师傅。”

其实她之所以等到今天才过来,那是因为她有钱了!

她个性本来就要强,如今工作了,肯定不会跟家里人要钱。

于父也是知道这个问题,这才让她发了工资之后,碰巧是个周六的时候过来。

不要表现得太刻意,正常结交就行了。

毕竟本来娄晓娥和于海棠两人的感情就比较好,正常发展最为稳妥。

要是带着不少东西上门,指定不是于海棠能买得起的,说不定还会生分了。

于父看易传宗的那样也不似是缺钱,也不在乎钱,这种人怕是拿着贵重的礼物上门,那边也不一定当回事。

送礼人家都不一定要。

反而是于海棠拿着自己有数的工资和金钱买来的东西,显得更加真诚一些,也不会被推脱。

当然,于海棠这次的花费回家是报销的,顺便还有一块钱的奖励。

多了没有,不挨打就是最好的奖励,这是于母的意思,于父也很是赞同。

易传宗仅仅只是斜眼瞥了一下,随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工厂里面那么多人或是骂过他、或是议论过他、或是说闲话,他都不在意。

一个不被看在眼里,他不喜欢的竹竿儿,就当是刮了一阵风,吹了点动静。

于海棠感觉好气啊!这回连伪装都不伪装一下了!当面无视她的话!

压下心中的小脾气,她对着娄晓娥好奇问道:“娄姐,您家里装修花了多少钱?”

娄晓娥略微犹豫,她知道于海棠现在的经济情况比较紧张,那这话就得委婉的来说,“西边不是盖了三间房子嘛,花的钱稍微多点。”

于海棠连连点头,她也到房子里面看了,装修倒是说不上太古怪,但是里面的东西就比较古怪的,坐着上厕所的那个石台子,浴室上面的那个大黑桶,厨房里面的灶子占地较小,反倒是多了一个一米多高的石台。

娄晓娥轻声的说道:“总共花了有一千多吧?”她抬手指着易传宗,“都是他,买了门口那两块没什么用的石头,当时花了四百块钱买的,捯饬了好些天就蹭了点皮。”

“啊~”

打了个哈欠,易传宗没有接腔,他本来刚腾出空来没多久,二十五号清闲下来开始动工,过了一个星期就开始技术大赛。

那么大的两个石狮子,就是别的老师傅带着徒弟来干,怎么不得两三个月一只?他就是干的快点,整个一两个月能干完一对。

但是这生活不只是石狮子,他忙着呢,只有很少的时间来雕刻,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四百块?就那两块石头?”

于海棠顿时间惊住了。

她之前也问过门前的两块大石头,看着挺白净的也挺好看,就是形状有点怪异,当时娄晓娥告诉她这是汉白玉花岗石。

但是,也没说值四百块钱啊!

于海棠想想钱包里面剩下的那九块八,刚刚发了工资她就消费了一波,这就是她的全部资产,她感觉自己的脸上都写着穷。

一路上,于海棠和娄晓娥叽叽喳喳地嘀咕。

来到一大爷家,易传宗说道:“你们玩吧,我要晒着太阳睡一觉了。”

说完,他走出门去。

和面是不用和面的,老两口都在**睡觉呢,根本没有和面的这个活。

娄晓娥就是在让他回家找理由,要是再不听,晚上就要被教训了。

易传宗提着墙边的躺椅往前走两步放在院子里面,撑开躺椅,他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

这躺椅,天一热的那会儿,他就找人定做了,为的就是夏天的时候晒晒太阳。

暖暖的阳光带着点轻微的刺激,那是太阳炽热的温度在灼烧他的皮肤。他虽然感知比较敏锐,但是皮也有点厚。

这健康的日光浴,还是可以享受的。

易传宗闭上眼睛,是一片带着淡淡金色的耀红色,同样带着淡淡的温热。

空气有些干燥,不过还算比较新鲜,一声声蝉鸣十分嘹亮却不显杂乱,反而是有几分催眠曲的效果。

易传宗突然感觉身上也传来一阵困乏的感觉。

一开始还能听到娄晓娥和于海棠在嘀咕着什么,慢慢的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心灵一阵空明,再次睁开眼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周围没什么动静,易传宗转头看了看,于海棠应该是已经走了。

这丫头是趁人刚吃过饭的时候来的,就是抽空过来走一趟,想必下次就该正儿八经地过来玩了。

一个飞机场,还大咧咧的,易传宗并不是很在意,他又不想找个‘哥们’。

一大爷家门口,娄晓娥此时也在另一张躺椅上面休憩着,那边是个阴凉。

其实这个躺椅,他并非只定做了两把,这两把是一大妈和一大爷的。

家里还有三把,当然也少不了花姐姐家也有一把,为此他又挨了一顿打。

因为三个女人的躺椅型号一样、颜色一样、外观一样,花纹都相似,都是楸木和竹子麻绳做的,一看就是一起买的。

夏天的这种休憩,中途醒一次很正常,睡了一觉不代表就醒了,睡了一觉之后还想睡第二觉。

易传宗看了一圈也放心下来,孩子没生下来之前,妈妈是最危险的,只要娄晓娥老实点别乱玩,那么就没有任何问题。

躺好了之后,他再次变得迷迷糊糊,忽然间他想起杨叔的眼神。

明明他夺得了工厂技术大赛的第一名,也是让杨厂长很是荣耀,但是这位杨厂长看他的眼神却是带着淡淡地责备和无奈,就好像在生气他光知道玩不知道干活。

易传宗也有点无奈,他不是光玩不干活,一款机床的设计图早就有了。

问题是,这回的可是成品,他不好直接拿出来。

他现在是最厉害的钳工,但是他能改动的东西比较有限。

就像是航空发动一样,他只能将自己的设计说明,然后由沈阳那边进行各种的数据分析,建模,改良,试错,吸收其中的精华。

他现在工程师的经验又陷入了停滞状态,如今中级工程师刚出头,他本身能力很难自己设计出完美的机床。

不说等工程师完全刷起来,自身有能力进行设计,怎么也得等一等,表面上看起来是花费大量时间研究的。

要不然刷的一下机床改了,系统不给他图了,杨厂长还不是认为他偷懒……一样的。

再说,现在他获得的荣誉也够了,不能一直那么跳。

工作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