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央有一个铁盆,现在里面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只有煤炭还有暗红色的光芒。
伴随着吱的一声响,本来在院子周围的人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天花,但凡是得了这个病的人,口口相传,死亡就是天花的代名词。
这是恐惧的化身, 死亡征兆。
院墙的四周,一处处火把还处于点亮的状态。
如今村子里面有了这种病症,村民们自然是将自家的煤油贡献了出来,全力监控现在的这处瘟疫的地点。
此时在院子里面飘**着一种刺鼻的酸味。
当两人从房间里面走出的时候,围在院子周围的人们瞬间就警觉了起来。
一名名手持着火把,面上蒙着黑布的人瞬间就紧靠在了院墙的周围, 就好像一处土匪的巢穴。
“你们出来干什么!”
声音之中充满了紧张,发音都有一些颤抖,这般不治之症, 当真是人人畏惧。
“田海旺死了!”
花姐姐放声大喊,第四天才察觉到这人的身体有问题,要是从第二天开始一直精心维护着,可能这人还有救。
但是这人在房间里面待了最起码两天的时间,最多也就是喝点水,都不一定能吃东西,本来身体就衰弱到了极点,能够撑到晚上已经不错了。
而花姐姐能够进来已经是将自己的生命抛之脑后,如今人死了,花姐姐也没有感觉意外。
甚至村子里面的人也没有任何意外,当发现田海旺得了天花的时候,他在村子里面人的眼中,已经是一具死人了。
死亡,也不过是或早或晚。
“你们先等等,村长刚回去,我们去询问一下。”
外面的人高声大喊。
花姐姐微微点点头,转身看着旁边的丈夫, 微微一笑轻声问道:“累不累?累了就放下吧!”
易传宗的脸上一呆,扛着一个人还是比较重的。
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人既然让放下,那他自然是没有再扛着的道理,肩膀一抖田海旺就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易传宗咧嘴一笑,将身前的人儿抱在了怀里,“嘿嘿,媳妇儿。”
易传宗的声音可是不小,在房子里面众人还听得不是很真切,到了外面在看易传宗现在的动作,村子里面的人们联想的就更多了。
只不过现在这种时候,村子里面的人们也不敢说什么闲话,人家花丫头本来就是哄着傻子,要是他们再说风凉话将人给惹急了,受死的是他们。
沉默的认定了两人的关系,花寡妇也面带羞怯地稍微点点头,她现在本来就是这人的媳妇儿,在人前喊也是挺正常的。
最后田海旺还是要求被烧了,火光冲天, 金黄色的火花带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花寡妇轻声喊了一句,“郎……”
易传宗连忙将头凑了过去。
橘黄色的篝火在花寡妇的眼中闪烁,她平静地说道:“我把他害死了,我这三年要为他扫墓,偿还我对他的亏欠,你要是以后不舒服了可以来找我。”
易传宗当然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他明白的就是好吃、不好吃。好看、不好看。好闻、不好闻。疼痛、很舒服……其他的东西都得花大量的时间来教,如此才有可能理清思路。
花寡妇看着易传宗的模样微微一笑,随即昂起头来说道:“我是你的媳妇儿,你怎么喊都不要紧,反正你以后要听我的!”
听你的?
易传宗连连点头。听媳妇儿的准没错。
“要是以后别人可以喊我花寡妇,你不许喊,你只能喊我花姐姐!”
花姐姐再次叮嘱道,她和田海旺都没有结婚,新郎是易传宗,这种事情说出去太过于荒唐。
倒不如按照现在的身份生活下去安稳。
反正向阳村也拦住一个傻子,两个人都不在乎这种身份也就够了。
礼仪本来就是野性之中的一种生物习惯,很多群居生物也有这种规律,从少数服从于多数,或是弱者服从强者等等衍化而来的一种定俗。
一个傻子,一个扫把星,他们被剥离了太多,就好像是游离在世俗之外,两个人都不需要在乎那些东西,只需要开心的活着就行了。
易传宗脸色很是迷茫,不是媳妇儿嘛,怎么变成花姐姐了?
好复杂。
“媳妇儿!”
这一句他喊得顺口,还是这么喊比较舒服。向阳村那么多人,人他看着熟悉,对得上名字的却很少。
这媳妇儿的称号他喊着顺口。
花姐姐只是笑靥如花的看着眼前的篝火,易传宗怎么叫她都开心,只要不叫她花寡妇就行。
因为只有两个人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花寡妇这个称号只是外人那么认为的罢了。
灾难才刚刚开始,田海旺死了,但是他留下的天花病毒却没有消失,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在快乐地度过了第二天之后,天花的征兆就出现了。
第三天的早上,当两人从**醒来的那一刻,花姐姐就感觉自己浑身疲惫,脑袋里面也有一股刺痛,而后背的疼痛更是让她直不起腰来,连翻身都十分困难,更别说是站起身来移动了。
之前田海旺也是这般,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高烧,脑袋里面晕乎乎的,花姐姐只能看到眼前的人影在稍微晃动。
他或者是亲吻她的脸颊,又或者是揉捏着她的身体,但是这些动作都无济于事。
这是自然带给人们的惩罚,这只是人类病毒之中的一种,无法战胜它就终究被其毁灭。
如果是在两天前的早上,中午,下午,或者是更早的时候,花姐姐或许就放弃了,但是当看到眼前那笨拙晃动的人影,花姐姐一直坚持着,现在她想活着。
笨拙的喂食,她只需要轻轻地呢喃,身侧的人都需要考虑好久,她没有生气,没有焦急,他已经尽力了。
这一天,易传宗勉强能够照顾她,两人还是一个生病,一个活跃的状态。
当第二天醒来,本来很是精神的易传宗,状态变得恹恹了很多。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难过,不只是怎么描述自己的疼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无力,却依然能够照顾着她。
第三天,今天的易传宗变得状态更差了,两人艰难的交流着,或许一句话都需要重复很多次,或许一个意思都需要表达很多次才能理解,或许明白对方的病痛又无可奈何。
第四天,病痛无法战胜真正的勇士,哪怕他的思想并不是很清楚,但他依然坚强的活着。
易传宗的眼神已经变得十分暗淡,但只要他想就能够活动起来,或许在他的思维之中从来不缺少磨难,他适应的很快没有影响活动。
第五天,行走上百公里的赤脚医生徒步走来,他年纪已经超过一个甲子。
他有着温暖的家庭,他有着幼小的子孙,秉承着治愈的信念和民族赋予的使命,他来到了这座被围起来的宅院,并且勇敢走进了这座人们想要将之燃烧成灰烬的院落……
拯救了他们,自己却拥抱死亡。
……
九月十四号的夜晚。
花姐姐看着从院墙上面跳出来的身影。
他要离开了。
这一去……
她无法想象。
自从易传宗清醒之后,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本来同床共枕的两个人,连交流都变成一种奢望。
偏偏感情强求不得,能够做得唯有吸引,否则以前的记忆就会变成一种负担。
她能够感受到易传宗那种想要远离她的态度。
她很伤心。
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无法想象没有易传宗的生活是怎么样的。那个生活在她脑海和生活中五年的丈夫。
她想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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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着只有平时两个人才有的**装束,她盈盈地光着脚站在这略显空旷的庭院之中。
以前她可以做易传宗的女人,现在她依旧可以,这是她最后的方法了……
她不相信自己的男人会这么轻易的忘记自己,他可能只是不适应,她只需要帮助他寻找感觉,最后等待着他回归就可以了。
没有任何的话语,花姐姐只是用眼神紧紧地盯着这个男人。
易传宗心中复杂极了,前面半个月都好好了,最好这一天了出现了这种幺蛾子。
现在他只想暂时安抚这个女人。
自家下面这个寡妇,在村子里面的表现有点泼辣,现在穿着肚兜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怎么敢?
他甚至怀疑自己穿越错了地点。
男人在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做点动作,但凡是有点动静,总比静静站在原地干看着要强很多。
为了舒缓尴尬,易传宗抬起了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花姐姐走了过去。
男人怎么可以害怕一个女人?
再怎么样他还能吃亏了?
他想要的就是弄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要干什么,会不会阻拦他去城里就足够了,以后的事情哪里管得了。
当易传宗走到近前之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抱住了眼前的人儿,都这副姿态站在他的面前了,多少都是有点意思的。
“我喜欢你。”
谎言。
沉默。
易传宗抱住花姐姐之后没有得到任何的反抗,感受到那如水的柔软,是那样的让人沉迷和陶醉。
但是他现在更多是不知所措,他根本想不出眼前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
抬起头,易传宗看到的只是复杂。
那双眼睛就是单纯的看着他,好像是说了什么,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担心、害怕、思念、爱慕、眷恋、安慰、开心……
一时间易传宗有些读不懂……
他仅仅来到这里半个月的时间,两人交流的次数都十分有限。
易传宗本身没有太多的想法,就是一时有些神志不清,他总感觉自己对那间房子有些好奇,于是失了智地在那个房子上面开了一个洞。
太多的东西他看不出来,但是有一件事情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不满什么他也搞不清楚,就当是欲求不满吧!
在花姐姐审视的眼神下,易传宗当然不可能认怂,蹲下身子抱着大腿就是一个公主抱。
一路走进屋。
易传宗缓缓将花姐姐放在**,当撑着床铺上面看着下面的人儿,他一时间有一种家的感觉。
他的心中有些荒谬。
连忙将窗户和门都给关紧,易传宗急匆匆地再次回到床榻边上,伏下身子看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眸。
他认真地保证道:“我明天就会去城里,等我在那里站稳了脚跟,我就接你过去,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易传宗没有承诺会娶她,本来只是玩闹居多偷窥的一个人,如今对方大咧咧的喊住了他,并且表达自己的情绪,他甚至不清楚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下半身考虑问题更多一些,要说娶回家……别闹了,他真没想过。
没办法之下,只能先应付过去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进城,被抓住了有什么办法?
花姐姐展颜一笑:“我相信,我等你。”
易传宗心中一怔,本来他对于这个女人只是单纯想看看,但是如今这个笑容好感度瞬间就拉满了,他感觉十分的怪异,于是他决定还是少说话。
此晨此景,是说话的时候吗?
……
“叮,系统随机选择,龙凤呈祥!神魔无量!阴阳无极!您的身体机理+1。”
‘滚!’
……
第二天一早。
六点钟。
还是那件简单的红色小肚兜,昨晚还没有看清楚,如今一看也就是勉强遮住胯骨。
肚兜上面是一只黑色貔貅,这种瑞兽少有绣在肚兜上面的。
她光着脚丫踩在地面上,就在易传宗身边帮他整理衣服,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
易传宗心中是又怪异又安逸,他甚至不好形容心中古怪的想法。
脑袋里面的思路冷不丁的就会跑偏,昨天的煤油灯不是很明亮,今天早上看了一个仔细,大片大片的白皙就这么在眼前晃着,浑圆的小腿一挪寸,两只胳膊抬起来帮他整理衣服。
易传宗的眼睛就瞎了,眼睛不归他管了。
看着到眼前这女人没完没了的整理着,易传宗的嘴还能管得住,“我现在应该出去了,要不然被村子里面的人看到还不知道怎么传呢!”
花姐姐只是神色从容地微笑了一下,“没事,城里的车开过来要九点钟,时间方面晚不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做饭。”
易传宗神色有些呆滞,没事?
现在这时候,他要是从这个家门让人看见,小命都要不保,这也叫没事?
言语沟通得太少,他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这个女人的想法。
今天的早饭很是丰盛,光是大白馒头就有十个!
这般早餐让易传宗吃得有点发慌,这个女人在他的眼中变得更加神秘了。
这般早餐别说是一个寡妇,就是村长家里都得咬咬牙才能拿得出来的。
平常人家怎么可能准备这么多吃的?
这个女人这是有备而来啊!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偷看?
易传宗心不在焉地吃完东西,花姐姐也是小口小口地吃着,两人话语的交流少了很多。
明明很是尴尬的氛围,易传宗却感觉莫名的熟悉,这个女人有毒!
越看越是想看,本来他还是比较有自制力的,但是在这个女人面前抵抗力就消失了!
那一天他是疯了还是怎么了?竟然想着凿人家的墙去借光!他是多想看看房子里面长什么样?
后面还一连看了十多天?
易传宗心里很是复杂,这女人最多也就是想进城,嫁给城里户口的人就能进城了,这对于一个寡妇来说应该算是最大的一种提升吧?
但是这些易传宗不敢保证,他不想娶村子里面的一个寡妇,只不过现在被挟制住了。
想了想,易传宗伸手开始在大褂内衬里面开始掏钱,直接将兜里面的钱和票全都拿了出来,拿出自己一般的积蓄,他往桌子上面那么一拍!
“蓬!”
一声手掌和木桌碰撞的沉闷响声,花姐姐只是暂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没有过多的言语,易传宗就知道她这是再问干什么?
本来易传宗是想说给你的补偿,话到嘴边他就改口了,“这是我从家里面翻出来的,一半留给你,一半我带走,我城里的大爷是高级钳工,他那里不差钱。我年前肯定会回来,这些钱你拿去花!”
“蓬!”
又是一声木桌和瓷碗碰撞的沉闷声,易传宗冷不丁地一个哆嗦,心中感觉十分的奇怪,他怕个屁?不就是有人敢跟他拍桌子吗?要不是自己上过的女人,他非得让她好看!
易传宗小心地朝着对面瞄着。
只见花姐姐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后颈,好像是在解开什么东西。
易传宗心中清楚,那是一件白色的玉佩,昨天晚上的时候就见到了。
“伸过头来!”花姐姐清冷地说了一句。
易传宗习惯性地抻过头去,礼尚往来嘛,就是一个首饰,一个村里的寡妇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纪念意义多一些,想要给他留个念想?
花寡妇的脸上带着怀缅的笑容,‘爸妈把它送给我,我再送给你。以前你给我挡灾,以后让它代替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