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面的人都在看着易传宗一家。
现在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家长里短就是平日的谈资。
他们看向易传宗的眼神都有些变化,惊讶、疑惑、担忧。
除了许大茂和三大爷家里,易传宗和院子里面的人都还好,之前还分给院子里面的邻居肉吃。
他们都很担心今天的事情对易传宗影响太大,本来都相亲了,一切都好好的, 突然间被爆出这种事情来,这次的婚事怕是要泡汤了。
回到中院东厢房。
一直到他们进了屋,院子里面的人还没有离开,不断有嘀咕声传进来。
“吱。”
房间门关上。
一大爷转头看过来,易传宗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皱着眉头有些失神。
这副模样让一大爷从来没见过, 他这心里沉甸甸的。
平时易传宗虽然看起来比较慵懒, 但是眼神之中全是自信。工作的时候更是无比认真,成竹在胸,如今更是晋升四级钳工。
就算是和比人开玩笑,易传宗也是面上不动声色,静静地拿着别人开涮,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连他都被整蛊的心里七上八下好几次。
一大爷从来没有见过易传宗这般失魂落魄、神情恍惚的模样。
一大妈柔声的安慰着,“孩子,坐下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往心里去。”她这心中无比地心疼。
易传宗没有坐下,而是轻声问道:“大爷,我是什么时候和花姐相亲的?”
一大爷抬头看了一眼,此时易传宗的脸色已经变得很是平静,他没有看出任何的情绪。
低头沉吟了几秒钟,一大爷回忆般地开口说道:“第一年中洲走的时候,我回去处理的,那时候她刚嫁过来就没了丈夫。当时你的饭量就很大, 我还是六级钳工, 城里那点定粮根本就不够吃。正好你力气不小,虽然人傻了点,但还是比较听话的,多干点活也能在村子里面吃大锅饭。”
易传宗点点头,他这一世的父亲大名就叫易中洲。
“大爷您不用解释这些,我明白过日子的艰辛,在村子里面很好,只要能活下来就行了,这些东西我不在意。”
一大爷抬眼看了一下,继续说道:“咱们两家正好挨着,第二年我回去的时候她正在照顾着你,我就在村子里面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她是个寡妇。”
“我感觉有戏就把这事跟村长提了提,村长就去询问了一下,其实我本来没有抱有希望的,但是没想到花寡妇竟然同意。”
“后面这不就安排她在村子里面照顾你,村子里面的人也就当你们是搭伙过日子,也没有相亲这一说法。”
易传宗皱着眉头,他刚苏醒的时候可是被那些被褥熏得够呛,随即又缓缓的松开眉头,一个傻子还要多好的生活条件,冻不死饿不死就行了。
他抬起头看着大爷,结果一大爷坐在那儿看着茶杯。
一大爷不是没有心计的,脸上表现得越是平静或者是严肃,那么心里就有事。
易传宗轻笑着坐在了对面,“大爷,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事我让您帮忙请媒婆的时候,您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当时他就感觉一大爷有点太过平静,要知道他娶的人可是娄晓娥,还是刚离婚第一天的时候。
他和娄晓娥前面肯定是有联系的,这种事一大爷也能看得出来。
但是一大爷根本没有训斥他,反而没有费多少口舌就让大爷大妈同意了,以至于他心里做好了挨训的准备,结果白等了一场。
后面事情进展的顺利,他和娄晓娥的感情也变得稳固,也就没想那么多,如今许大茂把事情说出来,他就想起一大爷当时的反常表现。
一大爷脸色严肃地说道:“那天你带着娄晓娥回家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俩有这个苗头,当天晚上我和你大妈聊了很久,你再说这事的时候我们有心理准备。”
“你已经忘了以前的事情,还有了喜欢的人,那我和你大妈再提那些旧事做什么?再说娄晓娥也不错,她家有钱,以后也能管得起你吃饭。”
易传宗眉梢一挑,调笑道:“大爷,您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喜欢盯着人看?”
一大爷不动声色地说道:“大爷还能骗你不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脾气?你都认定的事情,那就是心里都已经想好了,甚至想好了很久了,我们阻拦有用?”
易传宗咧嘴一笑,大爷这还是在骗他,这些理由或许有,但肯定还有什么事没跟他说!
他缓缓地点点头,“您不承认没关系,我跟大妈说。”
易传宗微笑着转身对着一大妈。
此时一大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并且一反常态的特别安静。
易传宗帮一大妈倒了一杯茶水,随后推到跟前,“大妈。”
“哎!”
一大妈被惊醒了,停顿了两秒才回应了一声,把白瓷茶杯握在手里,两只手用力的抓着。
易传宗微微一笑,这分明是他被大妈训斥时候的状态。
如今角色互换了,这要是里面没事,打死他都不信。
“这事您之前肯定是知道的。我刚来那会儿,您可是撺掇着要给我找个媳妇儿,您都知道我有个乡下媳妇儿了,您为啥还要给我找,不是有现成的吗?”
“都四年了……”
易传宗的心情很是复杂,被人照顾了四五年,他却毫不知情。
他本以为村子里面的女人好哄骗。
没曾想,两人竟然有这种关系。
他自鸣得意的享受着夜,心中还有不少优越感,结果那只是顺理成章。
“这……”
一大妈有些语塞,面色纠结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大爷知道一大妈快兜不住了,于是出言劝道:“传宗,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你都相亲了,并且你也喜欢,我们感觉也都挺好。现在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安抚一下娄家,对面知道你的事之后还不一定有什么反应呢!”
忘记了吗?
易传宗惨笑一下,怎么可能忘?他只是平时不敢想。
他不想当老实人。
但是现在他发现当不老实的人好难。
易传宗深呼一口气,心中杂乱的想法全都压下去。
他早就想过怎么做,就是现在知道事情的一些真相,让他感觉有些愧疚。
“大爷,娄家的事情您放心,我易传宗认定的媳妇儿,谁都抢不走。”
“就算是许大茂告诉娄家我以前的事情,我也有信心解决。”
“现在,事情我都知道了,您瞒着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现在想知道您为什么不想让娶花姐,您总得告诉过我一个理由吧?”
“哪怕我不娶她……我总得报答一下人家,怎么也是照顾了我好几年。”
一大爷微微沉默,随后和一大妈对视了一眼。
两两口都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一大妈开口了,“传宗啊,这不是我们不告诉你,而是那个女人不好。”
易传宗眼睛微微睁大,“不好?什么意思?”
一大妈双手放在腹前,左右看了看,“反正就是不好,之前你是没有条件,只能跟她说说,现在你的病好了,咱们当然不能找这样的。”
易传宗侧着头哂笑了一下,这人还能无缘无故的不好的?
他耐心地询问着,“大妈,这人不好,你也得说出个不好的地方来,这人是怎么样可不是说出来的。”
一大妈面色十分焦急,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她是个扫把星!”
“哎呦!”
易传宗取笑道:“大妈,您说这话就有意思了,现在大街上哪还有人信这个?您这是听谁说的?怕是故意坏人名声说的浑话吧?”
“你这孩子,你还不信了!”一大妈焦急地不知道怎么解释,一扭头就不搭理他了。
易传宗没有办法,只能看向自己大爷。
一大爷沉声说道:“你一大妈没说错,其实这事是真的!”
“嗯。我听着呢。”
易传宗点点头,这种事他不是不信,但也不是什么人的话都信,要是能到他师父那种水平,这种人说的话他才信。
至于向阳村,他在那里半个月也没见有哪户人家有这种能耐,村子里面也没这种说法。
一大爷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相信,于是缓缓说道:“那年我曾经去给村长说那事的时候,其实村长还跟我说了一下这事。”
易传宗竖着耳朵听着。
“花寡妇应该算是被卖到向阳村的!”
“卖!”
易传宗瞬间瞪大了双眼,五年前也五七年,这个时候确实有买卖新娘的人贩子,但是他们可是在向阳村,村里有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花寡妇主动同意买卖的,她是自愿卖嫁过来的!”一大爷解释道。
易传宗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虽然不知道花姐到底多大,但肯定不会超过二十五,嫁过来的时候最多二十,这么愁嫁的吗?
一大爷又回忆了一下,悠悠地说道:“要说花寡妇怎么是扫把星,那就得从她丈夫说起了。”
易传宗双眼微眯,对于隔壁住着的这位老邻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是耐着性子认真听着。
“当初村子田海旺是从别的地方逃过来的难民,他从老家过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钱和一个宝贝。他本身是个瘸了,但是这人有钱啊,生活方面从来不委屈自己。并且这人有文化,平时和村子里面的人聊不到一块去。要是凑合着过日子也能找个女人。”
“但是他眼光高,非得想找一个城里的,也没少往城里跑。问题是他看得上的别人,别人看不上他,这到三十五岁也没有媳妇,他就急眼了,这才想着用那宝贝换买一个年轻的媳妇儿。”
易传宗撇撇嘴,这手里有钱眼光得高成什么样才找不到媳妇儿?
“听说他有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并且非常的值钱,这城里过来说亲的人很多。但是田海旺带的宝贝价值连城,他本身也有些舍不得,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女人他根本看不上,前后折腾了两个月,闹得风声倒是不小,但就是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最后花寡妇就自己找来了,两人一见面,田海旺就很爽快的同意了。因为怕被骗了,花寡妇要求让村长和村子的人做公正,只要她嫁过来,那么田海旺的宝贝就得给她,她要将那件宝贝给家人带回去。”
“同时花寡妇那边说也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她说自己命不好,容易给人带来灾祸,这次是自己跑出来的。因为不想再连累家人,但又想报答养育之恩才会这么做。甚至她说自己可以不走,东西也可以让别人来送。”
“田海旺那边中意了,也就不在乎其他的东西了。这两个月他相亲的次数太多了,听到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花寡妇说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相信。于是两人就商量着结婚了。”
易传宗正竖着耳朵听着,怎么没了?
他疑惑地抬起头问道:“然后呢?”
一大妈没好气地说道:“然后田海旺就死了!”
易传宗神色一怔,死肯定是死了,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邻居,脑海里面也没有什么印象。
听这话头死得还挺急?
一大妈的神色有些不安,“商量好了婚期,这花寡妇也在咱们村子里面暂时住着。一连三天没见到田海旺,大家也没有在意,他平时也经常把自己憋在房间里面。”
“结果到了结婚那一天村子里面的人就慌了,前去帮忙的人去找田海旺,结果推开门之后田海旺躺在**,身上满是红点子,那可是天花!全村只有花寡妇敢进去,你也傻不拉几的冲了进去,当天乡亲们就把你们三个用麦垛给围在了屋里。”
“田海旺当天夜里没能挺过去,你和花寡妇也一连好几天病恹恹的,那时候我和你大爷还回家了一趟,村里人根本不敢让我们看你。幸亏村子来了一位赤脚医生,他一连照顾了你们三天,这才救了你们一命,不过那位赤脚医生因为年纪太大没能扛过去。”
易传宗一时间沉默了,他这是差点就没了,这时候的天花可是要人命,根本就没有疫苗。
但凡是得了这种病,就只能是硬抗,扛得过去就活着,抗不过去就等死。
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些难受,田海旺都没能撑过那天晚上,那田海旺和花姐姐自然是没有圆房。
易传宗当时完全没有感觉,这让他的心情很复杂,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花姐姐是个怎么样的人。
“哪怕是这样,也不能说明什么吧?村子里面这不也没有什么事嘛?”
“没事?”一大妈双手抱胸瞥了他一眼,“你看村子东头小河边上除了你们两家还有别人吗?你当前后左右六七个空房子是干什么的?”
易传宗神色一怔,本来就是土坯做的房子,四年不住人的房子破破烂烂的,他还以为荒废了呢!
如今想一下,自家旁边确实没有什么邻居,最近的李家也得上个小坡才能到。
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应该没有那么夸张吧,就是生病了而已,天气一冷一热的,人生病不是很正常吗?”
“你当就那一场病?”一大妈眼睛一横,“我们虽然不在村子里面,但是这过年也回去,那两个月的事可不少,你以为盖房子容易?乡亲们好好住着就换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