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醒来时,就听见一个烦躁的脚步声不停地走来走去。

“行了,别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茜茜鲁尼的本事。就这几个杂鱼,还能让她吃亏?”说话的是一个挺年轻的声音,*一口带着奇怪口音的法语。好在自从诺曼征服英格兰以后,英语中多了许多法语词汇,尽管对方说的是外语,伍德还是能听懂其中的大半,不难以此推断听不懂的部分。

“可是……”回答的是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说的是英语,标准的伦敦口音。话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更加烦躁的脚步声代替。

“‘可是为什么突然送信回来’?要是实在放不下心,就对这个严刑*供好了。”较年轻的声音说得一派轻松,“他好像醒了。”

伍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在一个装饰布置完全不是英国风格的房间里。地上铺着色彩鲜艳的驼毛毯,镂空墙壁上撒着金粉,柱子上缠着半透明的薄纱。桌子高不过膝,上面放着驼奶酒、果子露、无花果干等等中东才有的饮料和零嘴,伍德都不认识,只认识那个果盘里面红彤彤的是苹果,粉红色的是桃子,——尽管按照他在森林里住了二十多年的经验,英国应该还没有到能吃到苹果和桃子的季节,而且苹果和桃子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季节,——其他奇形怪状的水果,诸如又长又弯像许多黄色的小船并列在一起的(香蕉),橘黄色又扁又弯像个圆形下面长了个小尾巴的(芒果),还有一个上面长着绿色的尖叶子、下面黄色的部分像个长刺没把的啤酒杯一样的(菠萝)等等,他就都不认识了。

桌子旁极低的矮榻上铺满金色、红色的软垫,一个看起来比伍德年长不了多少的青年男人半卧在上面,身穿宽松的长袍,任由敞开的领口处露出洁白细腻的皮肤和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悠闲地拿着细长的琥珀嘴珊瑚烟管抽水烟,完全不似白种人的长相和一双卓尔不凡的紫水晶色眼睛让伍德断定那个提议对他严刑*供的带奇怪口音的声音是他的。

对方也注意到伍德醒了,慵懒地吐出嘴里的烟,向他笑得十分热情灿烂,伍德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因为遭到通缉,伍德大多数时间都躲在亚士顿森林中,对斯第尔顿家的旗舰船长们只有耳闻,没法把名字和人对上号,因此没认出眼前的异国青年就是“拉斐尔号”的船长纳赛尔。不过就算他再不识货,也知道对方左手上那个四指宽、一指厚、还镶了不少宝石的黄金镯子重量不会轻,可他戴着这样一个镯子,抽烟的动作照样潇洒自如,肯定是个练家子,而且不会弱。

伍德坐起身,发现刚才一直走来走去的人也停下了脚步。因为矮榻低得几乎是席地而坐,坐直后,伍德的视线正好看到那人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和菲泽塔一样的戒指。他就是菲泽塔的恋人?伍德抬起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这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谢天谢地,这长相一看就是英国人,——身材十分高大,板着一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扑克脸,钢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好像他只是一座用血肉做成的雕像,里面根本没有灵魂。

菲泽塔喜欢的居然是这么个年纪可以做她父亲的老男人?把自己比下去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像严肃的老祖父的小老头?伍德的怒火顿时像从地狱中逃出的魔鬼一样蹿了上来:“你就是那个只敢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自己躲在这里锦衣玉食,却让你的女人去铤而走险,你还是个男人吗?担心她有什么不测?告诉你,她差点被奥利维尔男爵强暴,是老子救了她。她已经对老子以身相许,宁愿以后跟着老子做朝不保夕的强盗婆,也不想再看到你这个懦夫……”

范的扑克脸纹丝不动,只有拳头渐渐握紧,但右手贯穿整个手掌的伤疤让他连握拳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伍德也发现了范手上的蹊跷:“想打架?好啊,老子奉陪。用剑还是铁头木棍?你该不会什么武器都不会用,还要像个娘们一样靠别人保护吧?”伍德一边说,一边瞥向纳赛尔,言下之意就是这是他和范的私事,让他别插手。有勇无谋的人做不了强盗头子,绿林好汉的首领或许单纯,或许比起智慧更依赖武力来保持首领的地位,但是不蠢。“阿伦阿代尔”的武艺比一般人好不了多少,现在又下落不明,只能靠伍德去救他。既然范是菲泽塔的恋人,想来在罗思丽庄园的身份一定非同寻常。伍德看出来了,范手上的伤已经彻底毁了他的剑客生涯,只要他中了激将,伍德或许可以捉到他做人质,就能救回“阿伦阿代尔”,安全地离开罗思丽庄园。

纳赛尔想了想,慢悠悠地坐直身子,颇为不满地扔下手中的烟管,似笑非笑地看着范:“我说大哥,瞧你这侧室做得多嚣张,弄得新来的弟弟都不知道谁是正夫,谁是侧夫了。”

什么意思?范和伍德同时向他投以莫名奇妙的目光。

纳赛尔抬头指了指范:“你以为他是茜茜鲁尼的丈夫?他不过是最早过门的侧室,我才是正室。你被我们的妻子临幸过了,找上门来讨名分,应该问我同不同意让我们的妻子收你做新侧室,而不是问他。”

什么叫“‘我们’的妻子”?伍德傻了:“你们……两个……”

一门之隔,格里菲斯夫妇原本正抱着哭闹不止的克里斯蒂安束手无策,来找范帮忙。听到纳赛尔的话,克里斯蒂娜突然计上心头,拿掉格里菲斯手上的婚戒,把克里斯蒂安塞进他怀里,然后推进屋子。

伍德话音未落,突然看见一个人影跌进来,人影怀里还不断发出婴儿的哭声。

范一把接住跌过来的人,扶他站好,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怀里的婴儿哄。没过多久,婴儿的哭声就渐渐安静了下来,成了“咯咯咯”的笑声。

“还是大哥有办法。”格里菲斯和纳赛尔交换了一个眼色,才做出刚注意到伍德的模样,“这位是……”

“新来的弟弟。”纳赛尔知道要有好戏看了。

“新来的?”格里菲斯凑近伍德,“妻主果然还是最喜欢大哥,新找的都是和大哥差不多的身材。这长相么……或许把胡子刮干净了,看起来也不会差。”

“妻主”?他怎么想出这么肉麻的词的?范觉得一阵恶寒,尽管扑克脸一如既往。

“妻主”?这个词太有创意了!纳赛尔在心里为格里菲斯鼓掌。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伍德则是盯着格里菲斯看得傻了。先前看到罗宾,伍德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俊美的男人,现在看到格里菲斯,才知道自己的判断下得太早太武断了。眼前的这个新来的男人就像一座雪雕,纯洁无暇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肮脏的世界,没有男性通常给人的粗犷感觉,却一点也不显得女性化。尤其难得的是他仿佛不属于尘世的俊美容貌却不会给人拒人千里的生疏感,反而像太阳一样,温暖亲切,却让人无法直视,可望不可及的神圣感让人恨不得对他顶礼膜拜,亲吻他脚下的尘土。很难想像这么一个神祇一样的人也会为人夫、为人父,可是他刚才交到范手上的孩子简直就是婴儿版的他自己,而且看孩子的年纪……菲泽塔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门外,丽贝卡看到克里斯蒂娜凑在门缝处看,还在不断偷笑,也凑过去看了看:“你还真舍得。”

“卖了扑克脸老兄一个大人情,以后生多少孩子都有人带了,为什么舍不得?”

“格里菲斯假装其他女人的丈夫,你倒不吃味?”丽贝卡分明记得克里斯蒂娜的占有欲很强,不禁为菲泽塔的安全担心,尽管眼前的闹剧完全是这几个男人在胡闹,和菲泽塔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舍不得。”克里斯蒂娜像翻书一样换上一副我见尤怜的憋屈模样:“‘虽然是为了给克里斯蒂安找个保姆,看到你自称是其他女人的丈夫,我还是觉得很伤心。你只可以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和其他女人分享你……’”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克里斯蒂娜又毫无征兆地换上坏笑,晃着脖子上制作精美的小玻璃瓶,“然后……小宝贝,我们该怎么折腾你爸爸呢?”

原来还是为了找个借口折腾丈夫。丽贝卡不无同情地看了看还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浑然不知的格里菲斯和对什么都不知道的克里斯蒂安。可怜的小宝宝,父母对毒药的关爱都超过对他。

“丽贝卡,走,再找几个人去,人越多越好玩。”不给丽贝卡继续看的时间,克里斯蒂娜就把她拖走,“真可惜,罗宾还有正事要办,不然还能加上他。”

房间里,纳赛尔也凑到伍德面前:“或许把胡子剃掉以后真的不难看。”不等他反抗,就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用“沙沙”细心地帮他剃胡子。

城镇到处都张贴有伍德的通缉令,伍德是为了掩盖容貌,才特意蓄须。不过他不敢抗议,生怕纳赛尔手里的刀偏一偏,被剃掉的就不是胡子了。

“应该不会难看吧,我相信妻主的眼光,她看不上的男人不会往**带的。”格里菲斯也凑过来,“还记得吧?上次那个想强暴妻主的丑八怪可是被妻主一片一片地阉了。手指头长的一个小东西,居然片了五百多刀,切下来的都薄得透明。医生还说用来做标本不错,我上次去医务室,还看到那家伙片下来的东西到现在还被医生泡在防腐药水里面。”

一片一片地阉了?还每一片都薄到透明?这家伙一副天使般的好皮相下面到底有个多变态的灵魂?居然能若无其事地编出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别说是范,就连纳赛尔都有些受不了了,没有接话。伍德则是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伍德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背上的衣服全都被冷汗湿透,纳赛尔才放下手里的刀:“你别说,胡子剃干净以后,看起来也挺英俊的。”接着拍了拍伍德的脸颊,“以后记得要保持干净,天天刮胡子,最多只能留点唇髭。络腮胡子是绝对不能留了,不卫生也不好看,茜茜鲁尼不会喜欢……”

“pa……pa……”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声音不响,却让整个房间霎时间安静下来。

“克里斯蒂安?”格里菲斯回过头,“克里斯蒂安会叫‘爸爸’了!”

尽管事不关己,纳赛尔也有些分神,钳制住伍德的手渐渐松了开来。

伍德终于脱离纳赛尔的钳制,就看见克里斯蒂安向范伸出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含糊不清地喊着“爸爸”。

“克里斯!”格里菲斯接过克里斯蒂安,“再叫一声。”

克里斯蒂安看了格里菲斯半天,张开柔软的小嘴唇,叫出的是他一年半的生命中说得最熟练的一个词——“舅舅”,然后还是对着范喊“爸爸”。

每个人都听到格里菲斯的心唏哩哗啦地碎了一地。

“谁让你老是偷懒,叫大哥帮你带孩子。”纳赛尔抱过克里斯蒂安,“小家伙,挺有出息嘛,这么小就会见风使舵。知道你妈咪最宠你大爹地,就拍他的马屁,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要了。”

什么叫“见风使舵”?只有一岁多的克里斯蒂安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词,只知道不是好话,可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反驳,于是毫不客气地尿了纳赛尔一身,以示抗议。

“喂!”纳赛尔把克里斯蒂安塞回范的怀里,手忙脚乱地把尿湿的上衣全都脱下来,光着身子用衣服上干净的地方擦身上的尿渍,“小样,我再不受宠也是你妈妈的正室,信不信我让你妈妈把你爸爸休了。”纳赛尔的骨架偏细长,容易给人纤细的错觉,直到脱下衣服,才能看到精壮结实的上身没有一丝赘肉,饱满的胸肌和裤腰上六块清晰的腹肌性感得让人妒忌。看到纳赛尔,伍德立刻很能理解为什么菲泽塔能光明正大地看他洗澡,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谁让大哥受宠呢?”格里菲斯颇为幽怨地看着范和趴在他身上的克里斯蒂安,“表面上是个闷葫芦,其实也是闷坏。妻主不肯给我们每人一个婚戒,说免得我们几个一起上街的时候像两个男人结婚,婚戒只给最受宠的一个,偏偏到了大哥手上就拿不下来,妻主就把戴婚戒的特权给了他一个人。”

“你也不用吃醋。茜茜鲁尼只是父亲去世得太早,把大哥当爹了。小时候当爹,长大了当男人,十几年相处培养出的感情……唉,我们这些只认识了她几年的人除了望洋兴叹,只能指望在她以后找的男宠面前找回论资排辈的优越感了。”纳赛尔说着貌似是安慰的话,却让范有股挖个洞钻下去的冲动。

“二哥,我不是吃醋,只是感慨做后宫里的男人的未必就和女人一样,年纪越轻越好。孩子还是过继给大哥吧,他跟着大哥比跟着我有出息。”看到空****的手指,格里菲斯就觉得疼——不是心疼,是真的手疼。克里斯蒂娜下手没轻没重,把格里菲斯的婚戒拔下来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的手指一起拔下来。格里菲斯不满地看了看门缝的方向,却不知道那里已经换了人。

房间外面,白晨也想去凑热闹,抱着米迦勒:“叫我‘爹爹’,就给你买糖。”

“晨儿也当爹了……”

白晨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娘!”

阿妙仔细地看了看米迦勒:“这个哪里像你的小孩了?”

确实,白晨看中米迦勒,仅仅是因为发色和年纪,不过……白晨总不见得说自己也想去凑热闹,正不知该怎么办,阿妙抱起白月塞进她的怀里,“等会儿在那个叔叔面前喊大哥‘爹爹’,晚上娘给你做好吃的。”

房间里还没有为要不要把克里斯蒂安过继给范的问题讨论出个所以然,又有一个踢踢踏踏的小脚步声进来。是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长相和打扮一看就不是白种人。小女孩后面跟着一个长相与她十分相似的异教徒男人,穿着也和小女孩是一样的风格,脚步轻得像是一阵风拂过,以至于四五岁的孩子和他在一起,小脚步声也能清清楚楚地听见。

“又有新爹地了!”小女孩大大方方地扑到伍德面前,“新爹地抱抱。”

白月说的是英语,标准的伦敦腔,但是伍德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连英语都听不懂了。这个……也是菲泽塔的孩子?菲泽塔都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见伍德没有伸手抱她的意思,白月嘟起嘴,回过头看向白晨:“爹爹,新爹地不喜欢小月儿。”

这孩子……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不错不错。纳赛尔向白月伸出手:“新爹地不喜欢,二爹地喜欢。月儿,来,二爹地抱抱。”

白月跑向纳赛尔,跑了一半,像是闻到了他身上克里斯蒂安的杰作,刹住车:“二爹地没洗澡,小月儿要大爹地抱。”说着不顾极度受伤的纳赛尔,转身跑向范,很不满意地把他怀里的小豆丁挖出来,随手扔还给格里菲斯,轻松得好像已经一岁多的克里斯蒂安对她而言并不比洋娃娃更重。伍德对白月的怪力目瞪口呆,白月却没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弄走了碍事的小豆丁,就满意地窝进范的怀里,还撒娇似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见成功地把继子连同女儿一起“卖”了,阿妙还嫌不够热闹,于是回家对自己的三个亲生儿子说起了自己的计划。结果……

八岁的白炅只管低头啃点心,假装自己听不懂汉语。

十三岁的白昊则是哀嚎:“娘,我和大哥一样,也是大娘生的吗?你都不疼。”

十六岁的白晟给了白昊一顿爆栗:“大娘过世以后,娘才过的门。你是大娘生的,我是哪儿来的?”

“捡的。”白炅回了两个字,然后抓起一块点心就逃。

“四弟,你的轻功还没到火候。”

白晟要去追白炅,还没站起身,就被阿妙一个千斤坠按下:“晟儿……”

“娘……”白晟无语了,“娘啊,我们就别去凑热闹了吧。你看我和妃英姑姑谁像有个四弟那么大的孩子的年纪?”

为什么家里的小小孩只有白月一个呢?阿妙只能悻悻然打消继续去凑热闹的主意。

伍德还来不及消化刚看到的内容,又听见有人进来。

“米迦勒,来看新爹地喽。”一个英俊的吉普赛青年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进来。孩子有着吉普赛人一样的黑头发黑眼睛,却是白种人的长相和肤色。

“喂,路易斯,凭什么他叫你‘爸爸’,叫我‘叔叔’?分明每次都是我们两个一起侍寝,说不定我才是他的生父。”抱孩子的吉普赛青年后面还跟着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这么多人都是菲泽塔的男宠?!她还有三个孩子?!伍德的大脑已经彻底处于罢工状态。

“怎么办呢?谁让孩子和我亲?”路易斯抱着米迦勒颠了颠,“孩子只和生父亲,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对吧?”

“孩子只和生父亲吗?”格里菲斯看到怀里的克里斯蒂安还张着肉嘟嘟的小手,似乎很不满于白月霸占了范的怀抱,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要怪就怪船长没有一次生两个,不然我们就不用抢了。”路易斯继续逗米迦勒玩。

“嗯,是啊,不管两个孩子是一个爹生的,还是两个爹生的,都看不出来。”马诺罗没好气地冲他。

“都是自家兄弟,你的我的算得那么清楚干什么?都已经共侍一妻了,共享一子又怎么样?”路易斯安慰马诺罗,“而且你看,船长真的挺能生的,也就生完第一胎以后休息的时间长了些,后来就是一年一个,还个个都是儿子。下次生的算你的。”

“你以为是分小猪仔吗?这个算你的,下一个算我的。”

“那么你有本事分清楚你的孩子还是我的孩子?”

当然有!真的结婚的时候,兄弟两个各娶各的。马诺罗腹诽道。

“我说你们别太过分。”纳赛尔开口,“大哥过门最早,到现在还没有孩子,你们现在已经有一个了,不觉得下一胎应该先让给他吗?”

范已经没有精神陪着他们闹了。

门外,希律亚的异父哥哥吉布似乎也想去凑个热闹,至少凑齐菲泽塔的后宫男宠的肤色,还没有进去,就被希律亚揪着衣服后领拖走:“你就别再去添乱了。”两个人还没走远,就看见奥尼恩气冲冲地进去,手里还拽着约瑟。

房门突然被踹开,随即传来一个气哼哼的还没有过变声期的男孩声音:“又有新来的!船长还没有给我们每一个人生个孩子,就又找新的人来。她要是再不给我生一个,看我还给不给她做孕妇餐。”

一言既出,房间里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的奥尼恩和约瑟身上。

这孩子……才十多岁吧?菲泽塔还真是来者不拒,这么小的孩子都收进后宫,尽管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漂亮,尤其是那双祖母绿一样的眼睛,简直就是个活洋娃娃。后面的那个……是男人吧?这明眸皓齿长在一个男人脸上,简直是暴殄天物。伍德发现自己已经被刺激得有些麻木了,甚至看到菲泽塔的后宫里还有这么两个尤物,居然也没有太惊讶。

拿得出手的都来了,真好。八个,这个数字不错。最后是纳赛尔先打破沉默:“小弟弟,你生得出小孩吗?”

奥尼恩毫不留情地看向纳赛尔:“某人过门只比大哥晚,好像至今也没看到有紫色眼睛的孩子出生嘛。莫非是异教徒的血统和基督徒不相容?”

“喂,不信基督的可不止我一个。”纳赛尔指了指白晨。

“那么是你的种太弱了?”奥尼恩瞟了一眼格里菲斯,“真是悲哀啊……一个连剑都提不动的文弱书生都有孩子了,堂堂慕兰刀圣的种子种到现在有几年了?貌似还没有开花结果嘛。”

格里菲斯能有孩子,是因为他的妻子善妒归善妒,对他也十分忠诚。如果是真的和这些男人共妻,格里菲斯还真没信心自己的种子能赢过慕兰刀圣的。

这死小孩的嘴怎么就这么欠揍呢?纳赛尔不是生不出,只是现在不能说。深吸了好几口气,纳赛尔才不至于失去理智:“小弟,教了你多少次了,作为侧室,要对正室恭敬。还有,在别人的地方要有礼貌。进来前要先敲门。”

“等你什么时候得宠了,再来和我计较礼貌的问题。”奥尼恩用颇为苛刻的目光打量纳赛尔,“你说,正室是不是‘正式打入冷宫’的简称?”

纳赛尔似乎真的被他惹火了:“小样,信不信我把你送到奥斯曼土耳其去做‘古兰’(1)?”

奥尼恩听不懂“古兰”是什么:“我想‘古兰’没有慕兰男妾值钱吧?既然你是正室,就多牺牲一点,反正即使被卖了,你也能逃回来。只要少一个部件,船长就有钱东山再起了。船长当初让你做正室,不过是看上你的王子头衔能帮她取得的苏伊士运河使用权,又不是看上你的某个有没有一个样的部件。”

这两个人……范只恨自己怎么晕不过去。

“小家伙,是该教教你规矩了……”纳赛尔作势要起身。

路易斯一把按下纳赛尔:“小弟弟只是嘴坏,何必和他计较。你刚才说他还生不出孩子,也让小弟弟挺受伤的。”

“你‘小弟弟’才受伤了呢!”奥尼恩随即改为对着路易斯暴跳如雷。

“还有你们几个……”纳赛尔颇为不满地扫视了一圈一房间的人,“茜茜鲁尼要收新侧室,有我一个人来把关就可以了,你们一个个都跑过来干什么?”

“好奇呗。”路易斯一边躲避奥尼恩的拳头,一边理所当然地把米迦勒也放在范身上,把他埋在孩子们下面,免得他挂不住扑克脸,害得大家费心帮他打击情敌的戏全都泡汤,“二哥,也就你这里足够宽敞,容得下我们所有人。”

“把你房间里的桌子椅子床全都拆了,也一样‘宽敞’。”纳赛尔没好气地说。

约瑟则是颇为欣慰地看了看伍德:“终于有人资历比我还浅,以后也有人叫我‘哥哥’了。”

难道奥尼恩不叫他“哥哥”?伍德向奥尼恩投以诧异的目光。

奥尼恩毫不畏惧地瞪回去:“排行是按照过门的先后次序定的,和年龄没关系。我年纪比你小,可等你过了门,还是得管我叫‘哥’。”

“唉,是啊,排行按照过门先后,连我这个做正室的都因为过门晚,没有资格做‘大哥’。”纳赛尔则是颇为哀怨地看了看范,“对吧,大哥?”

范只觉得通体一阵恶寒。

“大哥也确实有做大哥的资格,”格里菲斯毫不留情地把克里斯蒂安塞给范,用孩子来挡住他的异样目光,“谁让我们服侍妻主,都是一个个中途就败下阵来,每次都得大哥来给我们殿后。”接着颇为不怀好意地看了看伍德,“看新弟弟的身材,**功夫恐怕和大哥有得一拼吧?以后我们可以轻松很多了。”

这群家伙……范已经无言以对,只能期待菲泽塔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理论上而言……应该不会拿他这个“最受宠的侧室”开刀吧?

伍德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是送上门来给菲泽塔做侧室的:“一群孬种!休想叫老子和你们这么多人分享一个女人!”

“老子什么老子?现在你是资历最浅的小弟,老子才是你的老子,以后在这里,谁都是你的老子,除非船长另外再寻新欢,你才有资格在别人面前自称‘老子’。明白了吗,‘小子’?”奥尼恩说的是意大利语,还说得又快又急,伍德完全听不懂,只是被绕口令一样的话彻底绕晕了。

“别这么小气嘛,”等奥尼恩说完,纳赛尔已经调整好被气得有些失控的情绪,重新摆出“正室”的样子,“做人,尤其是做男人,一定要有风度。一妻多夫有什么不好?我们中大概也只有大哥的体力和耐力比得上你,大多数晚上都是三四个轮番上阵,你不会担心和我们共享一个妻子,就得独守空房望眼欲穿。而且你看,大家在一起多开心。每次茜茜鲁尼生孩子时的热闹你还没见过呢,大家摆赌局赌孩子的亲爹是谁。可惜她生的每一个孩子都像父亲,结局一点悬念都没有……”

伍德听不下去了:“只会依赖女人生活,我可不是你们这些寄生虫!”

“你的意思是要独占茜茜鲁尼喽?用决斗?”纳赛尔看伍德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屑,“告诉你个好消息——大哥的手受过伤,没法握剑,另外几个不是小孩就是书生,要动手,你的对手只有我、白和双胞胎四个,不论你带多少人……”

“不用。”白晨打断纳赛尔的话,冷冷地看向伍德,“我一个,你随意。”

“爹爹好厉害!”白月鼓掌,让白晨板不住脸了。

“‘爹爹’?”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白夜站在那里,看了看白月,又看了看白晨:“你叫他‘爹爹’?”

“爹……”白晨语塞。

白月则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向白夜伸出手:“爷爷!”

整整两秒钟鸦雀无声的沉默后,火山彻底爆发!

“阿伦阿代尔”姗姗来迟,正赶上一屋子的人都被白夜一个一个扔出来。

*****“‘罗宾汉’?剃了胡子还挺帅啊。”伍德和“阿伦阿代尔”回来后,菲泽塔来问情况,差点认不出伍德。

“‘玛丽安小姐’,嫁给我们头儿吧。”强盗们趁机起哄。

“都给我闭嘴!谁要娶这个破鞋!”伍德一声怒吼打断了兄弟们的哄闹。

“‘破鞋’?”菲泽塔听得一头雾水。

“你个破鞋到底被多少男人睡过?”

菲泽塔被他吼得有些懵了:“一个。”

“一个?!光是孩子就有三个了,肤色都不一样,你还敢说你只有一个男人?!”

“三个孩子?”菲泽塔分明记得自己只怀过范的孩子,而且还流产了。米迦勒是马修和索菲的孩子,白月是白夜和阿妙的孩子,克里斯蒂安是格里菲斯和克里斯蒂娜的孩子,要不再算上无父无母的伊凡蒂在名义上算是菲泽塔的孩子?罗思丽庄园里的小孩貌似只有这四个。白夜家倒是有三个以上的孩子,不过白晨和白晟早就过了能被称为“孩子”的年纪了吧?菲泽塔实在是想不出伍德怎么会看到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八个男人,平均下来每个男人还分不到半个。你还贪心不足,想让我给你做男宠是不是?”

“哈?”菲泽塔一头雾水,直到听完前因后果,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帮家伙……有这么好玩的事,都不知道叫我回去一起玩。”

“还想玩男人?”伍德以为这下菲泽塔该无言以对了。

菲泽塔摇了摇头:“你呀……听说男人比起用脖子上的东西思考,一般都更乐意用裤裆里的那个东西思考,是不是把腰下面的东西废了,他们就能开始习惯先用脖子上面的东西思考了呢?”然后对着伍德的老地方又是一顿猛攻,一边踢一边骂,“你个蠢蛋没知识也该有点常识吧?小月儿都五岁了,可能是我生的吗?你当白晨是*癖?会让我十三岁就生孩子!还不是第一个过门的,他娘的过门比他还早的还至少有两个。姑奶奶我好色得五岁就开始养男宠了是不是?米迦勒和克里斯蒂安只相差一岁都不到,可能是一个娘生的吗?你家女人一年生两胎,还不是双胞胎?……就你这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活该被他们玩死!……”一直踢到她自己都气喘吁吁,才停下狠毒的脚,“现在你能用脖子上的东西思考、变得聪明一些了吗?”

可怜的伍德早已痛昏了过去。

其实男人的要害器官比人们想象的坚强得多。至少伍德屡次惨遭菲泽塔**,成为护林官以后,照样娶妻,而且婚后从来没有人听到过伍德太太抱怨夫妻生活不美满,还在结婚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当时伍德抱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乐呵呵地去接受兄弟们的祝福,却发现兄弟们看他的眼神都像看王八——没有人相信伍德被菲泽塔屡次三番惨无人道地**过以后,还生得出小孩。

注释:(1)按照奥斯曼土耳其的传统,从战场上俘虏的天主教少年如果愿意投降,经过改信伊斯兰教的仪式和洗脑式的穆斯林教育,长大后就可以按照能力和容貌被分配到帝国各个重要的岗位上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苏丹服务,这制度便称作“古兰”。